乏味的东西的人,只有那一个而已。
——说起来,那个女人用来盘头发的东西一点都不像发簪,一定要说的话,很像时代剧里那些忍者用的那个什么,唔,千本?
嘛,这种事情,怎么样都好啦。
她切断漫延开来的思考,仰头看着金属脚手架和空荡荡的水泥墙壁之间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淡水色的天幕,伸手拉了拉衣襟。
夏天的下午一点也不冷。何止不冷,简直可以说是热得让人受不了,刚刚封顶就被抛弃的建筑工地在阳光的曝晒下四处都散发着让人难以忍受的燥热气息,水泥钢筋和砖块丢得到处都是,还有不知道哪里的不良留下的粗糙涂鸦,灰尘在地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每踏出一步就能掀起一阵飞灰。
但对她来说,这一切都无所谓,哪怕身上还是在工作室换上的华丽礼服,曳地的蕾丝裙摆毫不受主人怜惜的垂坠在地面上,像是泥泞里盛开的殷红色花朵。
她将视线从天幕移下,漫无目的的在楼宇之间游走,握住衣襟的苍白指尖再次攥紧了一点。然后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偏过头,看着倒塌的水泥柱边单膝跪地,手中死死握着一把日本刀,运动服打扮的橙发少女。
“你怎么还在这里?”声音里带着一点飘忽,挑高的女声和说话者的肤色一样苍白,“还不走吗?‘对局’已经结束了啊。”
“你这个……畜牲!”像是被这一句话点燃了所有火气一样,橙发少女猛地站了起来。她脚步不稳的踉跄了一下却固执的努力站直了身体,清秀的脸庞因为愤怒和杀意扭曲到了极致,“竟然把千代子,竟然把我的千代子……”
泪水滑过橙发少女的眼角,和她脸上的血迹混合在了一起。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疑惑的表情,红裙女子用一种完全茫然的神色眨了眨眼睛,歪了歪头,看向了横在她与橙发少女之间的巨大水泥块。
那原本应该是墙壁的一部分,现在则变成了墓碑一样的存在。如同粘稠的湖泊一样的鲜血正从水泥块的边缘不停渗出来,血液的鲜红和水泥冰冷的鸽灰色之间是早已失去了生命体征的,渐渐冰冷的属于少女的纤细四肢。
被巨大的水泥块活活砸死,真是不美丽的死法。女子飘忽的思维里这样的念头一瞬间产生又在下一个瞬间被抛在脑后,她恍然大悟,如梦初醒一样低声说:“所以,这个,是叫做千代子的吗?”
再也,无法忍耐了!我怎么样都好,但是千代子,千代子她!
她是那么认真地想要“胜利”的!!!!
“畜牲!你给我去死啊啊啊啊啊!!”就像要榨干身体里最后的一丝力量一样,橙发少女猛地拔出了刀刃,雪亮的刀光在阳光下如同匹练一样耀眼,笔直的朝红裙女子斩去。
那一刀的速度足以让任何道场的师范大惊失色,但女子却没有任何反应,她只是微微抬起了眼睛,下一秒,尖利的刺破耳膜的惨叫乍响。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啊啊啊啊啊!!!!!!!”
“都说了,没有用的啊……”苍白的指尖卷过漆黑的发梢,女子飘忽的声线在凄厉惨叫构成的背景上浮动。不去看像是被看不见的巨手碾压向地面一样,四肢被扭曲成奇怪的形状,面色惨白,不断在惨叫的间歇呕出鲜血的橙发少女,她像是厌倦了似的偏过头,盯着自己脚尖前的地面,喃喃的说:“……没有用的啊,没有‘术士’的‘技师’……是不可能在我手上坚持到‘中盘’的……为什么不用pair的牺牲快点逃走呢……真是奇怪的人……”
垂下眼帘,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好像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一样。
“早就说过了,‘对局’已经结束了啊。”
“轰!”切断视线的巨大黑影,架构在橙发少女头顶的构成上层楼板的水泥板猛然落下,巨大的噪音之后荡起的烟尘扑面而来,刚刚封顶的楼宇自体都在这样摧毁性的破坏里轻微的摇晃起来,造成这一切的女子却只是退后了半步,抬手摸了摸脸颊。
毫无意外的摸到了一手灰,灰尘中似乎还夹杂着一点点属于人类血肉组织的残片。
“真脏啊……”
她像是无意识的感叹着,然后转过身,看向自己身后。
那是楼层入口靠近安全楼梯的方向,在那个暂时看来还很安全的角落,一头粗糙的金发,只要一眼就会让人将其分入“不良少年”行列的明显还是初中生男生正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到底是……”铁青的脸色,放大的瞳孔,完全难以置信的,宛如不小心打开了通向了异世界的门扉的表情。少年撑在地上的手指死死的扣在了地板上,连指甲翻了起来也一无所觉,惊讶?不,这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低哑的声音无可抑制的变成了冲出口的怒吼。这也是当然的吧,对于少年来说,自数十分钟之前发生的一切全都是难以理解的事情,无论是在路上被不认识的两个少女攻击也好,逃到暂停建设的工地却遭遇上不知名的第三者也好,看着第三者将攻击自己的两个少女以正常人绝对做不到方式绞杀也好,这一切,全部都是出离日常的,完全不能用“常理”去解释的事情。
不能理解!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做什么?”与少年内心的震惊完全相反的,刚刚杀掉了对手中剩余的另一人的红裙女子对于少年的疑问反而愣了愣,她露出了与少年不相上下的疑惑表情,那样的神色,就好像自己只是做了十分平常乏味有理所当然的事情却遭到了激烈夸张的诘问一样。
不,不是好像,是的确如此。
对于一身与此处格格不入的华丽红裙,即使灰头土脸依旧美丽得让人觉得像是精雕细琢的日本人偶的女子而言,她方才所做的,的确是再日常再平凡不过的事情。因为……
“我们只是在‘对局’而已啊,对于pawn而言,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PA……WN……?”
“对啊,P。A。W。N。pawn。”女子深处了细白的,即使沾满了灰尘,依旧美得如同蒙尘的象牙一样的右手,“所以,你呢?你要怎么选择?现在逃走也可以……我不会追的。或者……你也要……和我‘对局’吗?”
“PAWN?那个PAWN?!”少年似乎总算从大脑里搜索到了这个单词所代表的意思,然而,还不等他消化这一点,女子的话语让他的瞳孔再次猛烈的收缩了起来,“等等!你是说,我也是?!我也是那个什么PAWN?!”
“嗯……你不知道吗?”女子的声音难得的带上了疑问的味道,“……真奇怪啊……可是,我的感觉是不会错的啊……绝对不会出错的……”
说着,她抬了抬头,看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楼梯口,正一脸厌恶又冰冷的盯着自己的男性,“……这个孩子……的确是PAWN吧……你说呢?羽山君?”
被许久不见但绝对不想在这种场合相遇的老熟人和根本没见过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鬼同时注视着的现任公务员。羽山修一郎抬手推了推眼镜,心情极差的从牙关里挤出了眼前女人的名字。
“……西园寺知里……”
☆、四
四
“混蛋!为什么我会遇上这种事情?!”
“想说混蛋的是我啊小鬼!为什么我要摊上你这种累赘?”
“你说谁是累赘?!死老头?!”
“当然是你啊!什么都不懂的小鬼!”这辈子都从来没和温柔圣母之类的形容词产生一星半点关系的男人当即停下脚步,冷冷的扯开了嘴角,“死小鬼,听好了,如果你再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的话,我一点也不介意继续西园寺那个女人没有做完的事情。我可不是为了收留一个只会吠叫的疯狗才把你从那个女人手上救下来的。”
“你!”金发少年一下子攥起了拳头,早在大脑消化自己现在处境之前就朝身边的男人扑了过去。
然后毫无悬念在接触男人的身体之前就像撞上了一层透明的空气组成的墙壁一样用比来势更加猛烈的速度倒飞了出去,狠狠的撞在了走廊末端的防火门上。
“咳咳咳!!咳咳!!”那种内脏都要被撞出来的感觉让少年咳得半死,腿软了半天才踉跄的爬了起来。但是即使如此,他还是在第一时间抬头死死的瞪着男人,愤怒和屈辱如同火焰一样燃烧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
啧,只有眼神还不错的小鬼。羽山修一郎不爽的抬手推了推眼镜。再一次觉得,自己真是揽下了一个大麻烦。
只希望,这个麻烦不要连最后的那点价值都没有就好了。
如果真的连接受自己处境的觉悟都没有,他可是真的一点也不介意向西园寺那个女人一样,直接把这枚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棋子直接从棋盘上消去的。
嘴角再次恶意的扬了一下,男人站一扇一看就保全完善的金属门前停下了脚步,摸出口袋里的磁卡打开了大门,很不耐烦地对着毫无动作的男孩扬了扬眉,“怎么了?小鬼?还要我请你进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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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保安完备的高级公寓并不是羽山修一郎的住处,虽然国家公务员加上pawn的特别收入足以让羽山修一郎买下这栋公寓的一整层,但是,相比这样的公寓,羽山修一郎更喜欢继承自父母的单栋小楼。不过,实际上这座公寓的主人从某种程度来说也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