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礼之想了下,龙凤喜烛并蒂的洞房,大红锦被上铺满的却是墨丸,两人坐床榻一手一枚墨丸的情景,他自个都摇头失笑了。
对他来说,之于古绯,志同道合的惺惺相惜要远远高于男女之情,且古绯不若寻常女儿家,就连他刚才那种话都能这般淡定应下,相处之,他觉再舒服自然不过,不必心有顾忌,是什么就是什么。
这世间,便是有这么一些人,不涉及切身利益纠葛,初初见面认识之下,便能从心底的施放信任,相处愉快。
古绯是多疑极少放任自己去相信一个人的,而对封礼之,除了最开始的小小借势之外,这些时日下来,她便不曾再带着功利的心态与之深交,一是封溥羽大家的品性,她深信不疑,二来,这封礼之性子也确实和她胃口,再者,制墨技艺这种事,也不是闭门造车就可以的,见百家之事,听百家之言,方才能形成自己的风格。
两人相视而笑,继而又埋头做事,封礼之尽可能多的制些墨丸,墨模他却是没古绯擅长,不过也不差就是了。
古绯瞧了百变拂柳捶法,她也投桃报李,在封礼之的注视下,将大京墨家的千钧捶法使了遍,她也不怕封礼之从捶法上猜测出什么。
她既然敢使出来,就能笃定封礼之不会是那等奸邪小人。
两人就捶法,各自边制墨的同时边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流起心得来,一直站角落的苦妈不太听得懂,她只是看着墨室里和谐的氛围,眉头皱了起来,目光在封礼之身上扫了几圈,心下暗自决定,日后还是少让古绯同封礼之相处,孤男寡女,又志趣相当,只怕日久生情都是可能的。
而当一个人有了感情的羁绊,特别还是女子,那便是最容易心软的,这种事,苦妈看的太多,她不希望古绯也是那般,被男女情爱给磨灭了心志去。
古绯自然不知苦妈的心思,三天之中,有封礼之的帮忙,她又制出了好几十枚的墨丸,且其中一枚墨丸,捶打之时,古绯敲了一半,封礼之打另一半,两种不同的捶法相继融合,便是墨丸颜色都是罕见的将朱砂红和玄色两色。
上半朱砂,下半玄色,两种对比鲜明的色泽被两种捶法奇异地融合到一块,像是烈日和黑夜,这墨丸一出,漂亮的让两人移不开眼。
阴干去模之后,封礼之想了半晌,毫不犹豫的将之一分为二,打磨的圆润了,他才将其中一半递给古绯,自己笑着收好另一半,还道,“我不想将这墨丸拿出去卖了,不若你我各自留一半,以后还能当个信物什么的,阿绯意下如何?”
古绯浅笑,她指间转着那半枚墨丸,“礼之决定吧,我没意见。”
封礼之不知道的是,很多年后,这半枚墨丸,还当真成了代表某种意义的信物,继而保住了封家的一脉单传香火。
62、你敢绑我
八月二十三日,晴好。
古仲穿着宝蓝色的绸缎长袍,腰系掌宽玉带,他站在古家铺子二楼的木窗口,垂眼看着楼下来往进出的人流,抿起的嘴角稍微勾起,那张威严的国字脸柔和了点。
楼下大堂,喧哗声迭起,他转身看着桌案上一字排开的墨丸以及墨模,眼底有精光闪过。
古绯的想法是很好的,有那么一瞬,他确实也被说动了,可反复思虑之后,他还是不敢将古家那点家底都压在上面,这样的事,一个操持不好,便是与易州那几个排的上号的家族同时为敌,他自问,没那等果断破釜沉舟的勇气。
故而,今日,本该是古家拍卖会,但他半点都没要做准备的急切。
“东家,那几家的人都来了。”胖胖的掌柜进来,低头回禀道。
古仲回神,他背剪双手,多看了眼桌案上的墨丸道,“请到后面花厅,我马上过来。”
掌柜应了声,从头至尾都没抬头,也不对古仲的决定有任何异议。
古仲找来数个墨盒,仔细的将那十枚香墨用明黄细绢包裹好了,放进墨盒中,至于那五套套墨,他犹豫了下,将其中最好的一副收了其他放入身后的架子上,其他四套才放入墨盒中,准备一并带过去。
他这次虽未如古绯的愿开拍卖会,可也邀请了那几家,到时香墨一出,找个合适的家族卖掉了事,他看中的不是银子,而是和这几家的关系,若能攀附上,再加上小墨家的姻亲,那么古家势必也能跻身上去。
然,当古仲抱着数个墨盒,才打开门,他脚步就顿了——
门口,古绯面色冷若冰霜,她手搭在膝盖上,瞧着古仲出来,视线在他怀里的墨盒转了圈,就声色冰寒的道,“大伯欲往何处去?不是说今日开拍卖会么?”
古仲一怔,他反应极快,扯了扯嘴角道,“是要开拍卖会,我正要……”
“撒谎!”古绯打断古仲的话,她眸中带厉,粉唇一启,就字字珠玑的道,“行商之人第一条,诚信守诺,大伯,你这样两面三刀,可不是个好事,日后谁还敢与你做买卖。”
被古绯这样毫不客气的教训,古仲顿觉面上无光,心生恼意,“是又如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利用古家,对你有何好处?”
古绯冷笑一声,撕破了脸皮,她也懒得在多说,遂朝苦妈一挥手,“拿下。”
苦妈单脚一跺,五指成抓迅疾的就往古仲领口抓去,并将人轻松地就拖进屋里。
古绯自个转着轮椅进来,顺手她还将房门关上,“既然大伯不愿意听阿绯之言,那么就暂时委屈大伯了。”
“贱丫头,你敢绑我?”古仲愤怒难当,他面色铁青,双目喷火。
古绯不为所动,眼见苦妈三两下就将古仲给绑在椅子上,还掀起他的衣襟将嘴给赌了,她这才弯腰拾起刚落地下的墨盒。
苦妈动作麻利,她将所有的墨盒收敛到一块,看都不看古仲一眼,径直站到古绯身后。
古仲双目圆睁,呜呜地叫喊着,奈何古绯讥诮一笑,在他注视下,从桌案抽屉里摸出印章,上下抛了抛道,“今日拍卖会之后,大伯还会感激阿绯的。”
话落,她示意苦妈推着她出去,随后,还将房门给锁死了,谁都进不去。
末了,古绯笑意冷下,她随手招来伙计,“去,将尚掌柜叫来。”
伙计自然是认识古绯的,虽说不上熟悉,可也知道是府里姑娘,这会见她手里还拿着古仲的印章,机灵的转了转眼珠,应声跑腿的飞快。
不大一会,胖胖的尚掌柜提着长袍,脚步匆匆地过来,一见古绯,他惊疑了瞬。
古绯可不管尚掌柜如何作想,她一挥印章,冷然开口道,“府里临时有急事,大伯已经先行回府,这边暂时交由我来看着,尚掌柜可有异议?”
尚掌柜摇头,“没有,东家姑娘吩咐便是。”
古绯点头,对尚掌柜的识时务,还是颇为满意,“今日,都有什么客人前来?”
“韩徐欧阳,三大家的老爷都来了,之前东家说是有新的墨丸要与他们相谈,故而这会人都在后院花厅等着。”尚掌柜不疑有它,之前古仲亲口说过,古绯在古家铺子里也是有个管事位置在那搁着的,而且现在古绯手里还拿着古仲的印章,是以,尚掌柜半点都没多想。
古绯想了下,心里对古仲的阳奉阴违又不满了几分,“去,将这几家请到二楼雅间,待会还有其他家族的人前来,一并请过去,就说今日古家要开一场新墨拍卖会。”
一听要开拍卖会,尚掌柜惊讶异常,毕竟这样的事,他从未听古仲说起过。
古绯可不管那么多,她接着吩咐道,“现在请尚掌柜差伙计,将大堂中央拼上几张桌案,铺上红绸,拍卖会一开,二楼雅间的只需打开门窗,便能瞧的清清楚楚。”
这事不难,也不会花费太多时间布置,尚掌柜当即点头,如来时般急匆匆地又下楼安排去了。
苦妈将古绯推到二楼楼梯口,古绯往下俯看,早猜到古仲不会那么听话的照她意思去做,前几日,她便已经从琳琅阁那边发出请帖,但凡易州能算的上是家族的,她都邀请来参加今日的拍卖会。
需知琳琅阁是何地位的势力,虽有之前九先生坑人银子的事,可那毕竟只在黄家为首的那几个家族里流传,他们藏着捂着都来不及,哪里会宣扬出去,所以,大多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
古绯的请帖一发,今日那些人便没有不来的道理,而且必定还是带着大把的银子过来。
果然,不过才半个时辰,古家铺子外面就已经停放满了马车,二楼的雅间,也坐满了好几间的房间,伙计忙的脚步不停,差点腿没袍断。
眼见时辰差不多,尚掌柜来回禀,“东家姑娘,大多的人都来了,你看这拍卖会什么时候开始?”
古绯摩挲了下膝盖上裙裾的布纹,她的目光一直在一楼大堂里,“尚掌柜可会司仪事宜?”
尚掌柜在古家是老人,早很多年前,便是掌柜,对墨,虽不会制,可要懂的是半点都不少,听闻古绯这么问,他便知晓古绯是何意思,“东家姑娘放心小的司仪?”
古绯轻笑,她瞥了尚掌柜一眼,“去吧,今日都交给你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古仲压根就不准备开拍卖会,所以什么都没准备,临到时候,古绯也只有抓人上场,管他行或不行,况且古绯相信,能为掌柜多年的,尚掌柜也定是有几把刷子的。
事实上,古绯半点都没看走眼,不管是大堂还是二楼的客人,尚掌柜都熟悉的很,只见他往大堂中央的桌案边一站,示意婢女端上红绸覆盖的托盘,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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