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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郭丽怀中的男人突然呜呜哭了起来，从压抑啜泣到嚎啕大哭，只听的人悲伤自心底蔓延。郭丽拥抱着他，似乎要将几年来压抑的情感一次性爆发。
“再哭也是要死，有什么话快说吧！”宋玉将手里的烟蒂扔在地上，黑色的运动皮鞋碾了碾，起身走向院子。
郭丽捧起季凤来的脸，将杂乱的头发拨到一脸，露出一张脏污的脸，只有那双眼睛依稀还能看见当年的样子。它曾经盛下郭丽的初恋，最美好年华里的情感。郭丽对着季凤来绽开笑容，哭花的粉底一条一条挂在脸上，左脸颊微微红肿，原本清澈的眼睛也因为磨难变得面目全非。
季凤来看着她，贪婪的看着。片刻之后却失望地摇了摇头，一双眼睛环顾四周，最后将双手插进打结成一块一块的头发里，死命撕扯着，嘴里哇哇乱叫。
“你怎么了？你看看我，我是郭丽啊！你说话啊，我求求你，说话啊！”郭丽摇晃着季凤来的身体，才发现对方骨瘦如柴，连胳膊上都没有半点温软。
“你不喜欢我现在的模样是不是，没关系，没关系！”郭丽胡乱擦着自己的脸，突然想起院子里的井，爬起来飞奔出去。
宋玉一惊，正想问怎么了，却见对方直奔水井，用水桶提上清澈的山泉，整个脸都扎了进去，双手胡乱地洗着。片刻又飞奔回了屋子，不一会儿传来尖声哀嚎。宋玉急忙跑进去，就见郭丽抱着季凤来的身体双手沾满鲜血。滴答滴答，顺着脏乱的头发，流到灰色的地上。
“为什么，我等了那么多年，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半句话都不留给我！为什么？”郭丽脸上的泪都干了，神情呆滞，整个人恍恍惚惚。
宋玉捏开季凤来的嘴，半截舌头露了出来，齐整的牙印，竟是被自己生生咬下来的。
“或许，他等的并不是你！”
“不是我？”郭丽机械地转着眼珠看向宋玉，“不是我？那画？”
郭丽似乎想到什么，放开季凤来，从兜里掏出一张铅笔素描画，直愣愣地盯着看了许久，随即大笑起来，直笑的泪流满面。
“那是吴洁，不是你！”宋玉看着躺在血污之中的季凤来，淡淡地说道：“随他吧，他不需要你以死相伴。走吧！”
郭丽将手中的画轻轻放在季凤来的心口，眼神透着痛恨，看向宋玉，“你真狠！你的心真狠！”
宋玉没有说话，率先迈出房门。赵瘸子身边的两个人已经站在了院子里，想来那声尖叫惹了对方不高兴。
“人都死了，总要缅怀一下！两位自便！”宋玉说的轻巧，侧身让开，看了郭丽一眼，走向竹屋。
“我真不喜欢那个女人！”赵瘸子看见宋玉进来，摇着头开口说道，“美丽的东西我最讨厌！”
“老爷子要杀便杀，我也图个清静！”宋玉走向竹屋外面，从兜里掏出烟点上，背对着赵瘸子看向山下。
宋玉嘴里的烟即将燃尽的时候，郭丽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虽然依旧憔悴，整个人却有种脱胎换骨的绝然。
“既然不想死，那就走吧！”宋玉将烟扔到地上，回头看了竹屋一眼，他想这个世界，将再也不会有它的存在了，多可惜，这么一个世外桃源。
宋玉有些烦闷，走的飞快，郭丽沉浸在悲痛之中，脚步有些跟不上，渐渐的拉开了一段距离。眼看就要到山下的小村庄，宋玉将嘴里的烟扔到地上，回头正要呼唤却被人从身后扯进路旁的小胡同里。
宋玉一惊，反手将脖子上的胳膊拧在手里，灵巧的弯身躲开，随即一拳砸了过去。对方单臂挡在身前，硬生生接了下来。
宋玉正要接着出击却看见了对方的脸，不禁诧异：“是你！”
林涛将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随后指了指巷子外面。宋玉一看，竟是蒋黑子带着几个人在村子里乱逛，似乎在寻找什么。
“他在找季凤来？”宋玉低声问道。
“你也是为了这个才来的吧。”林涛倚在墙上，揉着自己的胳膊，“没想到你还是个练家子！”
“哼，你也不赖！”宋玉回头看向林涛，“不知道这个时候蒋黑子看见郭丽会是什么表情？”
“郭丽？她也来了？”林涛顺着宋玉指的方向一看，可不是，头发微乱的郭丽正缓缓从山上下来，眼看着就要和蒋黑子撞见。
“你不担心她揭发你？”
“她更恨蒋黑子！”宋玉挑了挑眉毛懒懒地倚在墙上，似乎对外面即将发生的事情毫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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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往事的代价
蒋黑子叼着烟皱着眉头，突然飞起一脚踹向一旁的一个小弟。那人趴在地上，瑟缩着看向张胜。
“废物，连个疯子都看不住，我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蒋黑子将烟扔到那人的脸上，气的又踹了一脚。
“大哥，我想一定是季凤来疯疯癫癫自己跑出去的！”张胜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心有不忍，低声劝着蒋黑子，“昨天来了一批大学生做义工，这么偏僻的地方，怎么会突然被人注意了？”
“大学生？”蒋黑子转头看向张胜：“张胖子的大学？”
“正是”张胜侧身挡在蒋黑子面前，背过手对着地上的男人做了个手势。被打的男人撇着嘴委屈地站起来，兀自躲在人群中不敢再出来。
“张胖子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藏了人？”蒋黑子咒骂了一句，“艹，哪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干的？啊？”
站在身后的一众小弟都规规矩矩地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村子里的居民似乎对蒋黑子极为忌惮，都紧闭着大门，谁也不敢出来。
张胜环顾四周没发现林涛的影子，正想告状却见不远处的山上缓缓走下来一个人，急忙说道：“大哥快看！”
蒋黑子顺着方向望去，整个人都定在那里。在他的记忆里，郭丽是明艳的，妖媚的，调皮的，温柔的，决绝的，冷清的。然而此刻，郭丽整个人散发出来的却是死一般的冷静，苍白的脸上脂粉未染，衣领上却沾染了一大片血迹。
“丽丽”蒋黑子心内竟生出一丝胆怯，犹豫着走向前去，抬起手又慢慢放下。
“你在找季凤来？”郭丽双眼冷冷地看着蒋黑子，“还是原本就是你藏的人？”
蒋黑子愣是被看出一身冷汗，回头对着紧跟着自己的小弟挥了挥手，待众人散开以后，伸手握住郭丽的肩膀，“丽丽，是你把季凤来带走的吗？他现在在那里？”
“当年你为什么不让他死？”郭丽依旧直直地看着蒋黑子，面无表情地说道：“他咬断了舌头，苟活了这么多年，人不人鬼不鬼，到最后也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蒋黑子，为什么那年不让他死了，至少奈何桥上他还能再看她一眼。”
“你就那么爱她吗？连死也不让别的男人陪着？你真无耻，表演完了深情，享受完了肉欲，却还霸占着别人的自由。命，对你来说无比金贵，可对旁人，却是最后的救赎！你连这个机会也不愿施舍！蒋黑子，你活该断子绝孙！”
蒋黑子愣在那里，手上没了力气一般缓缓垂下来，黝黑的脸上满是悲痛，“丽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当年老爷子要杀他，他自己咬断了舌头保住了一条命。谁成想吴洁的死却让他变得疯疯癫癫，是我救了他，是我派人建了这个敬老院。丽丽，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我爱你，一直都只爱你！”
“哼，哈哈”郭丽冷笑一声，“你救他是想作为筹码等我落网，可惜，他死了！”
“死了？”蒋黑子大惊，一把握住郭丽的肩膀问道：“谁杀的他？尸体那？”
“哈哈，尸体？”郭丽回头看向身后高高的山，一股浓烟自半山腰滚滚升起，“你看，已经没了！”
蒋黑子回头唤了一声，扔下郭丽急匆匆就往山上跑。郭丽冷冷地看着身旁急切奔跑的人，兀自笑的美艳动人。
“你再不去恐怕要遭殃了！”宋玉好整以暇地看了看林涛。
“你不好奇蒋黑子为什么这么在意季凤来？”
“好奇害死猫，我还想好好活着！”宋玉起身拍了拍背后的灰尘，摆了摆手，“走了，不见！”
林涛看着走向郭丽的瘦高背影，嘴角微扬。将手里的烟扔到地上朝着不远处的山路跑去。
一路回去，郭丽整个人都是沉默的，宋玉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她，脑袋里寻思着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看来吴洁的死是一个诱饵，下饵的人却算错了吴刚的铁石心肠。那郭丽那？突然又回到这个伤心地的郭丽又是棋局里哪一步棋？算计的究竟是蒋黑子还是？莫非这一切又是另一个轮回，回到十年前未完成的那场局？
那设局的人会不会是赵瘸子？看来还是要从当年吴刚和赵瘸子的恩怨查起！宋玉理清了心头的思绪，转头看了看郭丽，随即闭上眼倚在车座上假寐。不平坦的道路让车子摇摇晃晃，阳光正好！
云杭坐在宿舍里，她第一次无端逃课。手里捏着发黄的照片，看着照片里盈盈微笑的男孩，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
“爸爸，这么多年你从来不照相，我都快忘记你的样子了！”云杭低低呢喃，细长的眉眼微微泛红，“你故意留着大胡子，是不想别人看见你原本的样子吗？你不愿回头，不愿再看一看自己过去的模样，是因为恨吗？爸爸，我该怎么办？你说，为什么爱不能化解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