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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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行-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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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威擦干了嘴角的牙膏沫子:“看看!当个作家容易吗?得把自己折腾得死去活来的。”
  莫伯柳拍了拍朱威的肩膊,摇了摇头:“沟通决定成败啊!”
  朱威是陕西人,祖祖辈辈住在黄天厚土的窑洞里。爷爷曾在伪满时期做过村里的保长,经常敲着一面破铜锣一脸得意地满村里催税讨租,过了几年能够勉强填饱全家肚子的日子。那也是他们朱家历史上唯一可以光宗耀祖的鼎盛期。后来,当爷爷听说伪满政府的后台是日本鬼子的时候,还是决绝地把那面象征权力的破铜锣扔在乡公所的门口,辞去了保长职务,其势不亚于海瑞罢官。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德行》一(2)
可能是那几年能够填饱肚子的日子滋润的,朱威的爷爷与奶奶齐心协力地一气生了四个男娃仨女娃。农村的娃儿命贱,最终哪一个能长大###全靠个人造化。每天晚上,父母扒拉着炕头上的小脑袋数一数娃儿齐了就算尽职了。在这种粗犷式的放养中,最终活下来的只有朱威的父亲和四叔。爷爷满指望着四个男娃子中能出一个保长之类有出息的,可朱威的父亲比他老子还老实,一把子力气只知道往庄稼地和女人身上使。四叔倒是个脑子活泛的人,可惜是个瘸子,最终连个媳妇都没能娶上。
  朱威十九岁那年考入了北京国际关系学院,那是一所专门培养外事人才的高等学府。朱威挺拔的身材和方方正正的国字脸,在经过了四年大学和大都市生活的熏陶之后,愈发显得饱满、精神。如果不是他自己说出来,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帅小伙子在暑假的时候还要帮父亲往坡塬上挑猪粪。朱威与父亲沉默寡言的性格恰恰相反,有点像他那个会养猪、爱讲笑话、喜欢唱信天游的光棍四叔。小时候他帮四叔铡完猪饲料后,四叔就会给他嚎上一段自编的信天游。光棍四叔经常对他念叨:“人活着就得自己找乐,好心情才能干大事情!”。后来,足球洋教练米卢忽悠中国人“态度决定一切”的时候,朱威突然从床上跳起来,一惊一乍地对同学们说:“我四叔十年前就在猪圈里跟我说过这话。”
  同学们起哄:“那还养什么猪啊,赶紧让中国足协把你四叔请来当中国足球队的教练呀!”
  朱威不屑地说:“他可能不会来,我四叔觉得什么都不如猪重要,踢球的人肯定也不如吃了就睡的猪好管理。”
  同学们便哄堂大笑。
  朱威非常自恋,在看电视新闻节目时,他经常斜睨着那些满世界飞的外交部官员们,觉得没有一位在形象上能够与自己相比。朱威闲着没事的时候,爱用指甲在自己下巴颏上一道一道地划着,觉得自己下巴颏上若能多一道欧美人的豁口,肯定会比白宫的发言人斯科特?麦克莱伦还吸引异性的目光。他有时候还会对着镜子抽疯似的忽而严肃忽而微笑,斟酌着成为外交官后,露出来四颗牙的微笑有魅力还是露出一排大白牙的微笑更吸引人。
  做一名外交官是朱威大学四年的梦想。然而,天不遂人愿,毕业时,他被分配回原籍的市国家安全局做公务员,满世界飞来飞去的外交官梦想彻底破灭了。
  可是朱威不想回陕西,他觉得留在北京才是施展自己才能的最佳选择。于是,他拎起已经睡了四年的破烂被褥搬出了学校,住进了袁老板三百块钱一个月的地下室。他开始四处找工作,参加各类人才招聘会。当那些能看上眼的国际大公司接二连三地以没有工作经验为由婉拒了他之后,朱威失望之余只好把自己的期望值一降再降,他开始把目标瞄向国内的公司。他省吃俭用,每天买回来十几份报纸,在那些小豆腐块似的招聘栏里仔细寻找着属于自己的机会。没有工作经验似乎成了朱威找工作的门槛,他心里暗暗骂道:龟孙子们都是在娘胎里就有了工作经验不成!
  口袋里的零票越来越少了,朱威已经不能再去超市买方便面了,而是经常去菜市场旁边的一个早市上,买上几袋没有厂家地址的劣质方便面。这种方便面放在热水里一泡就散,闻起来有一股隐约的霉味,吃起来就像是喝流食,唏哩呼噜灌进肚子不到一个钟头就又饿了。即便是这样的方便面也不能每顿都吃,起先是把早餐那包方便面省掉了,再后来又把一包方便面掰成两半,中午吃一半晚上吃一半。这样的饭食对于一个大小伙子来说是致命的,失业的日子里躺在阴暗的地下室里,世界变得一片阴暗,除了胃腔里面发出的咕噜声,还有就是隔壁小米夸张的###。

《德行》一(3)
蔬菜对朱威来说已经成了一种奢望,大概一周前吃过一根蔫黄瓜是他对蔬菜的最后记忆。也许是劣质方便面使用了过多的添加剂,此刻喉咙涌上来的酸水,竟然有一股令他感到恶心的酸腐味。他吐出一口酸水之后,身子虚虚软软的,心中忽然涌起一种恐惧感来,他觉得自己这样下去会被活活饿死在这间散发着霉味的地下室里。
  在痛定思痛之后,朱威决定暂时放弃理想,先解决生存问题。他去了一家招聘门槛相对较低的医药公司做了销售代表。在那些日子里,他整天夹着个装满药厂说明书和价目表的公文包,满北京城里找医院。朱威来自外地,在北京没有熟人,要想疏通一家医院上上下下的关系,难度可想而知。朱威经常从医院看大门的大爷开始做工作、套近乎,买一包差不多的香烟守在“他大爷”身边待上一天,哪位是药房的负责人,哪位是分管药房的副院长,他便摸得一清二楚了。摸清人头后,他再一层一层“硬磕”,先是请人吃饭、喝茶,然后洗桑拿泡小姐,吃好喝好玩好后,才进入实质阶段,把出厂价很低的药品高价卖给医院,当然那位主管药品采购的医院负责人的高额回扣是交易成功的关键。
  分管药房的副院长在朱威陪着洗澡都快洗禿撸皮之后,才同意要他的药,副院长还语重心长地对朱威说:“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来洗澡,这样太浪费了,你们年轻人的消费习惯我真是看不惯。”
  “您老可算救了我了!咱们以后改去歌厅唱歌吧!”朱威陪着笑脸说,“您不知道,我有一个坏习惯,只要进热水池子里泡一会儿就想撒尿,等我去了洗手间的时候又尿不出来,可刚回到池子里就又想尿了,反复几次后我就懒得折腾了,所以我把尿都尿到热水池子里了。”
  “你这个坏小子!”副院长听了哈哈大笑,“你这个毛病肯定是性生活太频繁造成的。我告诉你,那个玩意,这辈子能用多少回都是定量的,早用完了早拉倒,等你上了年纪就知道了。”
  朱威瞪大了眼睛,故作天真地问道:“那我现在如果老不用的话,到老了我还去哪儿用?哪个老太太受得了?”
  签第一单进药合同的时候,朱威的握笔的手都有点颤抖,好不容易才回忆起自己的名字怎么写。副院长大笔一挥,草了一个谁也看不懂的名字,把合同往他跟前一推说:“今晚你可别跟我说去洗澡啊!我现在一进浴室就觉得有一股尿骚味,都是你小子给害的。”
  朱威问:“真的不去洗澡了?我可刚在热水池子里尿上瘾。”
  “再也不去泡澡了,没劲!”
  “那我给您找点有劲的,鼓楼那边刚开了一家歌厅,里面的小姐一个赛一个水灵。你进去一问年龄,没有超过十八的,问学历,最低都是大专毕业。”
  副院长笑呵呵地说:“还是你们年轻人玩的花样多啊!不过我可告诉你,咱们只能找小姐陪着唱歌,别的事情你可不要胡来啊!”
  “原来您老还想胡来啊?”
  副院长笑骂了一句“臭小子”后,从抽屉里掏出一盒“金嗓子”喉宝便跟朱威下楼了。
  医药销售行业的中间利润很高,而且都是背后的灰色交易,在没有熟人牵线搭桥的情况下,朱威只能多让出自己的利益来提高给医生的提成。采取高提成办法后,虽然拿下了两家中等医院的部分用药,但最终落到自己腰包里的任务销售提成也就所剩无几了。两年多的医药销售代表干下来,算了算账,除了几套装点脸面的西装外,也仅够自己的生活费和房租。

《德行》一(4)
朱威每次看到那些外地来北京看病的底层百姓们,紧攥着包在手绢里的血汗钱去药房换回那些比出厂价翻了十几倍、甚至几十倍的药品时,他都会在精神上受到一次撞击。平时请医院那些受提成鼓励、拼命开高价药的医生们去吃饭、喝茶、蒸桑拿、泡小姐的费用,最终都摊到了这些无辜百姓头上。尤其是那些在医院划完价后,支付不起药费的凄惶眼神经常会在深夜失眠的时候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干这一行无疑于造孽”,朱威时常这么想,他觉得自己的才华应该在更高的起点、更有发展前景的舞台上施展。于是,他辞去了在北京的第一份工作。
  朱威躺在地下室的硬板床上重新规划着自己的前景,房间的木门被“咣当”一脚踹开了,承包整个楼座地下室的大舌头袁老板走了进来:“睡觉也不关好门,进来贼偷了东西赖谁去!”
  朱威有气无力地说:“袁老板,如果你是贼的话,你会偷我吗?”
  “哼哼!你这个懒虫自找的!为啥子非要去那些大公司,去那些大公司的目的就是偷奸耍滑不想干体力活儿嘛。拎着个密码箱子人模狗样的整天开会,说一些不着四六的话,中国人能听懂一半,耳根子好使的老外能听懂几个单词。”袁老板探出他的大舌头来迅速地卷走了两个嘴角的白沫子继续揶揄:“北京地面上到处是钱,就看你肯不肯弯腰去拣。看你小子模样还算周正,要不我给你介绍个体面的活儿?”他斜睨了躺在硬板床上半死不活的朱威一眼。“我的一个湖北老乡在望京开了一个高档会所,里面清一色的帅小伙子,说白了就是‘鸭子’,你懂吗?现如今,北京城里的有钱女人和二奶比嫖客还多,嘿嘿!你小子只要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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