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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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皮论语-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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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这等人,况且看他刚才神色,似是要替兒家遮掩什么……”司马迁说着,忽然想起一事,大声叫道:“对!是兒宽!”

传罢诏书,出了减宅,硃安世这才松了口气。

行走说话只是装样子,倒不难办,他最怕的是宣读诏书。果然,刚才展开锦卷,要宣读时,一见那些黑虫一般的字迹,心头一犯怵,顿时忘了词句,幸好身边有个仆役挑着灯,他装作凑近灯光,略定定神,才记了起来,好在念得还算通畅。

杜周和减宣都跪伏在地,似乎也未起疑。不过硃安世早知两人老辣精明,丝毫不敢松懈,仍装出黄门那等趾高气扬之状,昂昂然出了门。

刚迈出府寺大门,一眼望见那辆轺传车,却见车上不见了御夫!文人小说下载

这时更加不能慌乱,他继续若无其事,缓步走过去,那门吏急趋过来,俯首回报:御夫尚未醒来,另安排在一辆车上,还在昏睡,已派了府中御夫替诏使驾车。

硃安世这才放心,鼻子里应了一声,傲傲然上了车,减宣的御夫在车前躬身行过礼,随即坐上车,执辔前行。杜周和减宣在一边侍立目送,硃安世头也不回。

车到了驿馆,已有驿丞在外迎候,硃安世下了车,只点头,不说话,随驿丞到了馆中宿处,回头见人抬着那御夫到了侧房中。硃安世算了时辰,心中有数,便不去管他。驿丞安排夜饭,硃安世两天没吃过好饭,见食物丰盛,便饱食一顿,却不喝酒。吃罢即去安歇,吩咐不得打扰。

歇了一个多时辰,见天色已黑,硃安世脱了宫袍,没有便服,便只穿着中衣,带了刀,从后窗跳出,翻墙出了驿馆,循着暗影向府寺赶去。还未到,就听见里面杀声一片。他忙翻墙上檐,俯身一看,见后院中十几个兵卒和七、八个蒙面人厮杀,还不断有兵卒冲进来。火把照耀下,那几个人身穿苍衣,各持一柄利斧,攻势凌厉,又听见有人大喊:“护住那孩子!”

硃安世大大纳闷:难道有人来救驩儿?这样正好,免得我劳神。他随手又伸拇指在唇上一划,发觉唇上溜光,不由得惋惜道:白剃了胡子了!

于是,他便坐在屋檐之上观战。下面乱腾腾斗了一阵,忽然有人喊:“小儿不见了!”

双方顿时都停住手,硃安世也忙挺起身。只听见其中一个蒙面人打了个唿哨,随即在墙上一蹬,跃上墙头,其他几个闻声也一起急退,全都跃上墙头,一起跳下,倏忽之间,隐没在夜色之中。

硃安世看得真切,蒙面人并未带走驩儿,见院中兵卒们纷纷搜寻,院中各处搜遍,都未找到。

一个将官出来大声吩咐:“快去府外去寻找,各个角落都去细搜!”

吏卒们领命,各自率人分头去追查。硃安世也忙转身离开,避开兵卒,四下里暗自急急找寻。

杜周和减宣来不及驾车,一起骑了马,急速驰往府寺。

到达门前,只见人马混乱,嚷声一片。

成信正提剑呼喝指挥,见了杜周与减宣,忙奔过来禀告:“一群刺客趁夜翻墙进到府寺,意图行刺——”

减宣忙问:“刺客呢?”

“逃了。”

“全逃了?”

“卑职无能,卑职该死!”

“小儿呢?”

“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

“那些刺客要刺杀那小儿,卑职率人防守,刺客手段高强,杀伤十几个卫卒,天黑人乱,等杀退那些刺客,却找不见那小儿了。”

“是被刺客劫走了?”

“应该不是。刺客是来刺杀小儿。”

杜周疑道:“你如何知道他们是来刺杀,而非劫抢?”

“卑职起先也以为他们是来劫抢,亲自守在庑房中看护小儿,有个刺客刺倒门边卫卒,跳进来,卑职与他相斗,见他只要得空,就挥斧去砍那小儿,幸而都被卑职拦挡住,未能伤到小儿。”

减宣又问:“那小儿怎么不见的?”

“卑职正与那个刺客缠斗,后又有个刺客杀开卫卒,也冲进来,卑职以一敌二,难于招架,险些丧命,灯盏又被撞翻熄灭。幸而有其他兵卒随后冲进来相助,才侥幸保命,一时慌乱,房内漆黑,就没顾到那小儿。卑职已下令全城急搜,务必要找到那些刺客和那个小儿。”

杜周与减宣下马进到正堂,左右掌灯,两人默坐不语,等待消息。

过了一个时辰,门前忽然来报:“找到那小儿了!”

第八章 失而复得

硃安世四处暗寻,都不见驩儿踪影,见满城大搜的官军,也都无所获。

正在焦急,忽然想起:驩儿恐怕是趁黑逃走,躲到了上次的藏身之处。

他忙避开官军,绕路潜行,到营房边大石后面,月光下果然看到一个瘦瘦小小的黑影。

硃安世低声唤道:“驩儿?”

驩儿听见声音,扑过来,抱住硃安世,却不说话。

硃安世摸着他的头,温声道:“你来这儿等我?”

驩儿点点头。

硃安世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我就是知道。”

“我要不来,你怎么办?”

“你肯定要来。”

硃安世咧嘴一笑,蹲下来,抚着驩儿瘦小双肩仔细地看,月光微暗,看不清驩儿脸,只见黑亮亮的眼中,隐约有泪光闪动。

硃安世忙问道:“你受伤了?”

驩儿摇摇头:“有人冲进房子要来杀我,我赶紧躲到墙角里——”

“哦?杀你?他们不是去救你的?”

“不是。”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一个将官和那两个人打斗,灯被撞灭了,房子里很黑,我沿着墙角,爬到门外边,又沿着墙跟,爬到后院门边,后门正好有人冲进来,门被撞开了,我就钻出后门,一路跑到这里躲起来了。”

硃安世打趣道:“你哭了没有?”

驩儿慢慢低下头,不出声。

硃安世忙安慰:“该笑就笑,该哭就哭,这才是男儿好汉。”

驩儿点点头。

硃安世又紧紧抱住驩儿:“有硃叔叔在,咱什么都不怕!”

驩儿手无意中碰到硃安世的脸颊:“硃叔叔,你的胡子?”

硃安世忙说:“有件事你要记住,三个月内,一个字都不许提我的胡须!也不许盯着我的下巴看!”

驩儿不解,挣开怀抱,盯着硃安世的脸看。

“不许盯着看,不许说一字!听见没有?”

驩儿忙点着头,转开眼。

“这才是乖孩儿。”

硃安世坐下来,一边揽着驩儿说着话,一边心里暗想出城计策:以杜周、减宣的老道,河底秘道一定是被封闭了,现在扶风防守更严,轻易逃不出去。黄门诏使那辆轺传车只有伞盖,没有遮挡,也不能隐藏。杜周明日要回长安,说要带走驩儿,今天劫了轺传车,又剃了胡须,这胡须不能白剃,既然杜周没发觉假冒黄门诏使,使点计策,于路上劫了,城外宽阔,又有汗血马,应好逃脱。

盘算好后,硃安世对驩儿说:“叔叔有条计策救你出去,不过你得先回官府去。”

驩儿略一迟疑,随即说:“好。”

“怕不怕?”

“不怕。”

硃安世见他如此信任自己,一阵感慨激荡,道:“你放大胆子回去,硃叔叔死也会救你出来!”

驩儿点头说:“嗯。”

硃安世又嘱咐了些话,才让驩儿回去,自己暗中跟随,见官军捉住驩儿,送回府寺,又随杜周送到减宣宅中。才放心回到驿馆,

这时已经时近午夜,驿馆中寂静无声。他先潜到侧房里,那御夫正要醒不醒,硃安世见案上有壶水,便浇些在他脸上,御夫惊醒过来,开口要叫,硃安世早已捂住他嘴,用匕首逼着,吓唬了几句,命他跟着,轻步回到自己宿房,用衣带捆了,汗巾塞住嘴,扔到墙角,让他继续睡,自己也睡了三个时辰。

天微亮,硃安世就起身,解了御夫捆绑,胁迫他到院中,驾了车就要走。驿丞听到声音,来不及穿戴,跑出来款留早饭,硃安世说声“不必”,驱车离了驿馆。来到东门,门尚未开,硃安世挤着嗓子高声叫唤,门值见是黄门诏使,慌忙开了门,放下吊桥,硃安世叫声“走!”御夫驾着轺传车,疾驶出城。

两个兵卒拥着那小儿来到庭前。

小儿头上身上尽是血迹,杜周忙令查看,只有肩上一道浅伤,其他都只是溅到的血迹。杜周这才放心,命人带到后面,擦洗敷药。

这时成信前来回报:他带人马在城内巡查,走到南街口,却见那小儿迎面跑过来,正好捉住。

杜周心里疑道:这小儿应是趁乱摸黑逃离,该远离府寺才对,怎么反倒往回跑?

成信见状,忙又道:“南街外有巡查卫卒,小儿恐怕是见到卫卒,所以才掉头回来。”

杜周微点点头,问道:“共几个刺客?样貌看到没有?”

“大约七、八个,夜黑混战,加之刺客都以巾遮面,所以未看到样貌。他们各个身手快捷,攻势凌厉,而且彼此呼应,进退有度,不像是寻常草莽盗贼。卑职四下查看,只在后院找到一截衣襟,应是斗杀时,从刺客身上削落的。”

成信说着取出巴掌大一片断锦,杜周接过细看:苍底蓝纹,织工细密,银线绣图,纤毫毕现。因只有一角,不知所绣何图,只隐约看着像是鹰翅之尖。

减宣接过去看过后,道:“王侯巨富之家才能见到这等精致锦绣。”

司马迁回到家中,急忙找出所藏的那卷《太初历》,打开一看,点头笑道:“果然是兒宽笔迹!”

卫真在一旁大惑不解。

司马迁又取出延广所留帛书残片,展开铺到竹简上:“见到简卿,我就似乎想起什么,却又道不出,后来说着话,才忽然想起,这帛书上是兒宽笔迹!这卷《太初历》,是当年兒宽亲手抄写赠于我的。”

卫真凑近低头,仔细辨认后,吃惊道:“果然是同一人手笔,这么说,这帛书是兒宽写的?他留给延广,延广又留给主公?兒宽早就知道秘道盗书的事?”

司马迁沉声道:“兒宽一生温良恭谨,位至御史大夫,可为则为,不可为则止,天子有过,也不敢匡谏,善于顺承圣意,才得善终。他知晓此事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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