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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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府-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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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外面是一个院子,从外面看起来其实并不太耀眼,旧墙,老树都透着那么点古朴的意思,只有深知其道的人才会明白这里面所沉淀的厚重权势,林佩站在那扇镂花铁门前长久的凝视着里面很久都没有动。他十岁的时候来到林家,十九岁搬出去,在这里住了整整十年,这个地方对他来说是个泥潭,他深陷其中唯一的感知就是粘腻,肮脏,窒息。

良久的凝视后,林佩忽然仰头望向黝黑的苍穹,昏黄的路灯照在他的面孔上,从高处看去他的脸部呈现一个特写,年轻精致的面孔,苍白的有些脆弱,幽暗的瞳孔反射着点点荧光。

天气已经很冷,他嘴里呼出一口长长的气,一串白雾还没来得及凝结就被风吹散在空气中,每次回到这里林佩都会觉得心里如压了一块巨石,他总是会有一种要被压抑的窒息的感觉,这么多年了无论他让自己变得多么强大但这种感觉从来没有消失过,而今天更甚。

林佩低头平稳的喘息几次,终于隐藏好自己的情绪后,他伸出右手按上旁边的指纹锁,大门应声而开。

大门内本应是一片绿荫葱葱但在这晚秋的雨水里却一片萧瑟,花圃角落里的月季被雨水打落了叶子,在寒风中顶着光秃秃的枝桠瑟瑟发抖。

通往小楼的必经之路上有一个长长的回廊,林家的女主人自认是一个优雅的人,这片不大的院子里被她种满了各种花卉和绿色植物,这个回廊也被她仔细打理过,不知道这旁边种的是什么,天气热的时候这回廊四周顶上爬满了蔓藤,还有一种白色的花开在蔓藤中间,这种花花香浓郁,林佩每次路经这里闻到这股味道都会有种恶心欲吐的感觉在心间翻滚。

这个时节蔓藤早已枯萎,房子里的灯光投射出来被回廊的立柱分割成一块块光影。林佩举步走过去,一件驼色的大衣贴身束腰,更显的他身姿修长挺拔,他走的很慢,身影在明暗交替的光影里时隐时现,他很瘦,面孔有种不太正常的苍白,从侧面看去有些单薄,脆弱的感觉,但他始终腰背笔直,步履缓慢而坚定,他的身影每出现在光影里一次脸上的表情就坚定冷硬一分,直到最终在大门前站定时脸上定格成一个冰冷的面具。

门口早有来开门的保姆,林佩进门后脱下半湿的外衣递给一边的保姆,没有多余的动作举步往里走去。

门口的玄关与客厅相连,客厅里响着电视声林佩踩着播音员单调空泛的声音走进大厅,这是一个很大的空间,里面的摆设不算奢华,简单中带着一点大气,这种大气在林佩看来也是肤浅的,就是什么东西都大,巨大的背投电视,巨大的组合沙发以及巨大的四棱八角呆板板的茶几,还有大片反射着冰冷光泽的釉面地砖。

客厅里两个人,女的坐在沙发的主座上守着电视似乎看的专著,男的手里举这份报纸坐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似乎也看的专心,这两人说起来岁数也不小了,但保养的好看着也就是四十出头的样子。

林佩走进客厅,在他们背后站定,没有人理他,从他走进来这两个人连眼神都不曾给他一个,从林佩的角度看去,只看见男人的一个侧面,男人举着报纸的手里夹着一颗香烟,他的面孔隐没在烟雾后面看不太真切。

在林佩的印象里这个男人这么多年了他就从来没有看清过他,他就像一尊佛像一样,终年隐身于烟雾缭绕的香火后面,从来都是静默不动的,管你人间的悲苦,可这人却是他的父亲。

这个叫林建荣的男人是他林佩的父亲,这男人年轻的时候也有一副好相貌,泛黄的老照片中留有他斯文俊秀的挺拔身姿,有人说林佩像他,可是林佩却极厌恶这样说的人。

如今这男人上了年纪已经开始发福,这样坐着明显就凸显出一个肚子,头发到还是漆黑的,但那是染过的,估计洗掉上面的色剂那头发该已经全部花白了,就是那双手还保养的白白嫩嫩的,细长的手指白软的肉,像女人的手,林佩每次看见那双手心里就会泛起一阵恶心,这人外表虽在衰败但依然光鲜,但内里却已经是烂成一滩腐肉。

林佩在那里站了几分钟,这屋里没有一个人说话,空洞的电视声在四处回响着,这三人都是久经场面的人,谁都能熬的住劲,在压抑的静默中,林佩对着男人叫了一声:“爸。”

男人借着翻报纸的动作挪动了一下身体,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他了。

等着那一声“嗯。”落定,林佩又转向女人叫了一声:“妈。”

女人也是保养得体的,都快六十了脸上却少见细纹,她面孔细白,脸盘圆润,从面向上说应是个有福之人,许是女人本来就应该娇贵柔软一些,所以她身上与年龄冲突的地方看起来都不太突兀,但她那掩盖在睡衣下的赘肉依然让林佩看着恶心。

女人不像刚才的男人还“嗯,”了一声,她对林佩的招呼是一点反应也没有,眼睛看着电视,面上毫无表情,既不见厌烦也不见欢喜,全然的漠视。

林佩等在那里足够的时间,等不来女人的反应他也不再说话转身往楼上走去。

林佩正走到楼梯口时和一个从厨房拐出来的人碰了个对面,来人和林佩差不多的年纪,个子很高,下身穿着军裤,上身一件褐色的高领毛衣,面容与他有几分相似,他嘴里咬着个苹果,姿态懒懒散散有些痞里痞气的感觉,他看见林佩片刻的呆愣后忽然咧嘴一笑:“呦,回来啦?”

林佩微微点一下头,面孔冰冷严肃:“啊,爷爷叫我回来,说有事找我。”说完他不再停留扭身往楼上走去。

身后一声嗤笑传来,里面传递的轻蔑与歧视林佩全部都稳稳当当的接收到了。林佩挺直了腰没有回头,没有任何反应,这就是他的二哥,他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们身体里虽然留着一半相同的血液却彼此互相憎恶着。

他有两个哥哥,大哥叫林儒修,二哥叫林湘南唯独他叫林佩,其实他原名不叫林佩,十岁以前他叫莫志远,那时候他随母姓,他妈跟他说他的名字取得是宁静致远的意思,其实这是个好名字,在他十岁以后的岁月里曾经无数次这样想过,但他直到现在快30岁了却依然连把名字改回去的权利都没有。

林佩这个名字,是在他十岁那年进林家的时候,由林家的女主人取的,林佩,林佩,配的是谁?又是谁的配角,这里面暗含她对他多少的羞辱以及她自己多少的怨恨。

脚下的楼梯是实木的,历经了多少的年月,已经老旧,人走上去,某一节不牢固的的阶梯会发出一声“吱呀”之声,这就是老房子,虽处处保养得当但总还是有些地方就会出现一些颓势。

二楼的灯光要昏暗一些,几盏小小的壁灯照射着幽深的走廊,两边的几间房门紧闭,给人阴暗的感觉,在林家就是灯火通明之处林佩也老有周围人影错错,鬼魅恒生之感,尤其是这二楼多年来他就觉得这里是个沉重阴暗的地方。

走廊的尽头是林老爷子的书房。林佩踩着脚下柔软的地毯一路走过去,说起来在林家唯一对他好一点的就是这林老爷子了,当年就是因为他,他才能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他的母亲却死在了一场不明不白的车祸里,林家女主人的心是狠毒的。

林佩心里这么想着手里握上门把手,轻轻推开面前的房门,门内灯火不亮,老人坐在一张宽大的木椅里,低头看着手里的书,身前一方矮几,一盏台灯就亮在他的手边。他的身后是一整片天立地的书墙,几十排开列在那里,儒、道、法、墨、阴阳、小说、名、杂、农、纵横……应有尽有,他是个真正有学问的老派文人。胸中有沟壑,其城府远非现在的林佩所能望其项背的。在这个老人的面前时他是真的存着敬畏和恐惧心的。

老人一头花白的头发,脸上有几颗老人斑,身形消瘦,一身宽松的唐装,神态自然安详的的坐在那里,这就是林家的老爷子,现已基本退休在家,但林家的在政坛的地位却没有因为他的退位而有所动摇,老爷子的政治力量依然是深厚的,林佩缓步走上前,恭敬的轻声叫道:“爷爷,我回来了。”

老人明显早就知道林佩已经进门,却直到他出声才放下手中的书抬头把目光对上他,老人并不出声,平静的面孔没有任何表情,看向他的目光却带着雷霆之势,夹带着巨大的压力狠狠的砸在林佩身上。

林佩在老人的目光下勉强挺直了腰身,对视着老人的目光虽面色平静可背后却一片潮湿,他心里很清楚老人这是在给他下马威呐,这林家每一个人在他面前都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们从来都是看不起他的。

终于觉得满意了,老人才指指一边的座椅慢声开口:“坐吧。”林佩挪步过去,小心坐下。

面前的矮几上有一套茶具,小茶壶的壶嘴了还冒着热气,看样子为了招呼今晚他这一出老人已经准备了多时,老人拿过茶壶往一个杯子里注满茶水推到他面前:“尝尝?”

林佩乖觉的拿起小茶杯小小抿了一口,满嘴的苦涩。老人也给自己到了一杯,慢条斯理的举到嘴边浅尝一口后,轻悠悠的问出一句:“最近忙些什么呐?”

林佩挺直上身,稍稍前倾了一下身体,谨慎的回道:“也没忙什么,还是老样子,忙也就是些生意上的事情。”

老人举到嘴边的手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他,眼神含着深意但什么也没说。

一杯茶饮尽,老人轻轻挥了一下手,吩咐道:“把这收了吧,去吧围棋摆上,跟我下一局。”

“唉。”林佩应着起身轻手轻脚的把茶具移走,又从书柜暗格里拿出围棋小心的摆上。

老人执黑子,林佩执白字,黑子先走,林佩随后落子,两人就这么寂静无声的开始了棋局。

屋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的好像没有停歇的意思,雨滴“噼啪”的落在窗户上,这声音钻进林佩的耳朵里,在他的心里形成巨大空洞的回声。他的心是乱的,老人是何等厉害的人物,任你面上遮掩的多么平静,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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