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
“后来,我们就成了朋友。他在美国呆过多年,我们俩又都热爱艺术,所以彼此有很多共同话题……”艾伦突然一顿,“对了!你知道吗?‘乐土工作室’这个很中国的名字,就是他帮我起的!”
南忆的耳畔萦绕着艾伦的讲述,目光却瞥向对面的红墙。回想刚才与欧阳龙天相撞的戏剧性一幕,她实在无法相信,对自己而言,那个曾经像传奇一般遥不可及的人物,就在刹那间,突然变得真实和丰满起来。
她一时激动得手足无措:“天啊!这事儿太不可思议了!太让人无法相信了!”
该态度令艾伦大为不屑:“你不就看见一次欧阳龙天吗?你至于这么受宠若惊吗?他跟咱们没啥两样嘛!他不同样在这里开工作室,同样吃了午饭,要在这条街上溜达一圈,同样在工作之余,会到别的艺术家那里,喝喝茶、聊聊天、吹吹牛吗?跟你说实话,‘龙天创意’在没有重新装修以前,欧阳龙天动不动就来我这里坐坐……”
“但这能说明什么呢?”南忆语气怪怪地问。她心中暗忖,欧阳龙天还动不动就要去厕所坐坐呢!
第四章 夜色温柔(18)
艾伦被南忆的嘲讽撩拨得心里冒火:“至少能说明,我从来没拿他当大腕!我也从来不认为,自己跟他有多少差距!我向来认为,很多人的成功,完全是靠运气!”
“是这样吗?”南忆嗤鼻,满脸挑衅。
她一向认为,人可以骄傲,但不可狂妄。因为骄傲源于一个人的自信和自重,但狂妄却只能暴露一个人的幼稚和浅薄。
但是,怎样评判何谓骄傲,何谓狂妄?
南忆有她自己的标准。她认为,你可以无限度地欣赏你自己,只要同时,你不去诋毁别人,那么你就是骄傲。但如果,一个人企图用诋毁别人的方式来抬高自己,那么在别人眼里,他不但狂妄,而且可笑。
所以,当艾伦酸溜溜地将欧阳龙天的成就完全归功于“运气”时,南忆便觉他可笑至极。于是,她“教导”他:“中国有个成语叫‘夜郎自大’,讲的是有关‘盲目自大’的故事……”
“我认为,我很自信,但并不自大。”艾伦有些恼羞,额上青筋节节曲张。
“再告诉你一个中国成语,‘忠言逆耳’,意思是,对你有益的话,你从来都是不乐意听的。”
艾伦不免恨由心生,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还记得二零零二年的世界杯吧?巴西队曾跟中国队同场踢球。如果中国观众说,瞧!场上的中国队员跟巴西队员距离那么接近,他们甚至能看清楚,罗纳尔多的脸上长了几颗小痘痘!所以,他们看起来,跟‘足球巨星’也没多少差距嘛!听了这话,你会不会笑破肚皮?因为大家都明白,即便是在罗纳尔多跟中国队员身体相撞、亲密无间的那一刻,双方的实际差距也大得非同一般!”
南忆突然意识到艾伦的反常沉默,便赶紧关上了话匣子。
艾伦却做个“请说下去”的手势:“所以……”
“所以,”南忆咋咋嘴,“没有人能够随随便便成功,但凡已经成功的人,必定有他成功的道理。因而对他们,我们不要嫉妒,不要攻击,承认自己的差距,努力追赶。惟有如此,我们才能不断进步,不断缩小自己与成功人士的距离。”
艾伦继续沉默,最后转身回了里屋,直到下班,也没再说什么话。
咋回事?在耍性子?还是在作深层次思考?
嘿!搞不懂他!
一回到家,南忆便将撞见欧阳龙天的消息当作头条新闻,透露给了朱言。朱言顿时就炸开了锅:“南忆!你出头的日子到啦!”
“哈!”南忆笑得特重金属,“这话从何说起!”
“你这人咋这么呆呢!”朱言急得像刚刚闯进急诊室的病人,“你不是削尖了脑袋都想钻进电视台吗?欧阳龙天不是有着自己的工作室,制作电视节目吗?你赶紧抓住机会,让他认识你呀!说不定,他会为你量身定做一个电视节目呢!”
“呵!有点儿异想天开啊!”
“天就是被人‘异想’开的嘛!”
“可是……从哪儿下手嘛!”
“毛遂自荐呀!”
南忆噗嗤大笑:“他那么大个腕,想找他帮忙的人不要太多!他凭什么愿意帮我?”
“凭你的实力呀!”
“实力?那不是光凭你耍耍嘴皮子就能令人信服的!”
“那就拿出证据来!毛主席说过,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南忆腾身而起:“好!既然如此,咱们就好好谋划谋划吧!”
“你有什么好创意?”
“拿作品说话!”
“作品?你在广播电台作节目的录音?”
南忆嗤笑:“那是自寻死路!我们必须独立设计一个不同凡响的题材,然后自编自导自演一个一小时的纪录片。我们没有专业设备,就用家庭DV,我们请不起导演摄像,就由你来担当!而我,就是该纪录片的记者和主持人!”
朱言干干地咽下一口唾沫,直勾勾地瞅,良久,才吐出一句:“你是不干则已,一干‘吓’人啊!”
“时不我待!咱们干起来吧!咱们的策划应该分三步走:首先找创意,然后执行创意,最后,接近欧阳龙天!”
朱言边感慨边摇头:“咱们这么做,是不是太功利,太趋炎附势啊?”
“我们本来就是在策划趋炎附势嘛!”南忆干干地咳嗽两声。
“别用这个词儿好不好?同样一种行为,咱们完全可以说成……主动创造机会!”
南忆大乐:“同一件事,怎么去定义,那要看说者是谁。比如,我想成为电视台主持人,我可以说这是追求梦想,志向远大,别人却会说我追逐名利,贪慕虚荣!”
“没错儿!*跟下流有什么区别?说别人就是下流,说自己就是*!”
“同样道理,什么是自信?什么是自负?说自己就是自信,说别人就是自负!所以,我们如此努力,创造结识欧阳龙天的机会,自己可以说,这是积极进取,创造机会,别人却会说,咱们在工于心计,拍马溜须!”
“管他呢!”朱言挥挥衣袖,作别一切是非恩怨,“在乎别人怎么说干吗?别人就是把自己的舌头根子嚼烂,咱们身上也不会为此少块儿肉!”
“说得好!”
第四章 夜色温柔(19)
尽管事先晓得,天才的“创意”很难寻找,南忆和朱言仍然没有料到,会难到这种地步。两人一下班,就凑到一起开碰头会,将白天灵感突袭或绞尽脑汁才得来的点子统统摆到桌面上讨论,结果,讨论来讨论去,不是感觉点子老调重弹,就是发现好创意根本没有执行的可能性。
三个星期下来,两人都难免有些泄气。
周五,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
早上,朱言在出门上班之前,看不出一丝一毫和一丁点儿的异样。可到了晚上,便一切都不对劲儿了。
首先,朱大小姐没有像往常那样,在十点之前准时回家来。
其次,也没有在不能准时回家之前,给南忆打个电话报告行踪。
最后,南忆尝试给她打电话,对方竟然关机!慌得南忆差点打110报人口失踪。
好在,在南忆的等待底线——午夜十二点的前五分钟,朱大小姐终于完好无损地把家还了。
南忆刚松口气,却发现更为诡异的事件正在上演。朱言竟然将对着她喋喋不休的南忆当隐形人,自顾自踅进了自己的房间。
南忆紧跟其后,却被眼前的情形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但见朱言,盘腿坐在床上,目光涣散地盯着天花板,神色痴痴傻傻,嘴里念念有词。
南忆壮了壮胆子,走上前去,刚想唤醒梦中人,朱言却冷不防,深重地、幽怨地长太息:“唉……”
南忆又疑又笑,不禁用手摸摸她的脑门:“咋回事儿呀?中蛊啦?”
本是玩笑之言,朱言却回答得极为郑重:“是。”
南忆不得不认真起来:“中了什么蛊?”
朱言再太息:“爱情。”
南忆大叫一声:“难怪!”
可不是,除了爱情,还有什么能让好端端的一个可人儿突然间就变得人不人,仙儿不仙儿,鬼不鬼的?
南忆心中充满同情。她一边拉住朱言的一只手,一边柔声诱导:“让你中蛊的那个小子是谁?”
朱言一打便招:“威廉。”
“威廉?”南忆的大脑硬盘里,根本搜索不到这个人!
“就是小英嘛!”
哦!那个有着一头栗色卷发,浅蓝色眼睛的中英混血儿?想想威廉的佼佼出众和混血儿那份令人不安的神秘吸引力,朱言被他蛊惑倒不足为奇,可奇就奇在,她怎么在刹那间就被他蛊惑了呢?那“一刹那”,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未等南忆开始八卦,朱言已经娓娓道来。
今儿晚上,九点整,跟往常一样,武术训练班下课时间已到,朱教练跟学生们互道再见,正准备打道回府,猛抬头,便见威廉带着谜一样的笑意,站在她面前。
“朱小姐,一起吃晚饭怎么样?”
经常有学生请朱教练吃晚饭,但朱教练在接受邀请之前,必须先搞清楚一项基本原则,那就是,咱们是AA制,还是你请客?跟外国鬼子打交道的日子也不短了,她可是看透了对方的九曲回肠。因为在老外的文化里,人家即便说“请”你吃饭,到时候,也是各付各的账。
所以今天,她一针见血地表明立场:“你请我吃饭,到时候可得你埋单,否则我没空儿。”
“当然当然!”威廉又惊又乐——早就知道她是个率性的人,却没料到她率到这种级别。
威廉带她去了衡山路的一家音乐酒吧,要来两份三明治和两杯红酒,然后便开始了东拉西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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