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鲫背山上的疯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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鲫背山上的疯人院-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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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他对他们有着千般的依恋,就像雄鹰飞得再高,也离不开这片美丽的大草原。

  集市离阿勒舍娃的小院不足五十里,其实是一个小县城,由于附近人烟稀少,四五天才赶一次集。赶集的那天,四面八方的人群或骑马或步行的赶过来,购买物资,兜售商品,人群和牲畜将所有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热闹非凡。

  进了集市,他们牵着马来到一家类似卖五金杂货的店铺。里面的伙计跟他们都是熟客,互相打个照面,跑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回族少年接过缰绳将马拴在门外的木桩上。几人进了商铺后就跟一个腆肚的店主攀谈起来,不时打着手势,像是在讨价还价。说完后店主又领着几人下到了地下室,地下室中央摆着个大火炉,一旁蹲着个半大小子呼呼拉着风箱,一位主锤的铁匠师傅右手握锤不停的敲打锻造,左手捏着一把夹铁块的铁钳不断的翻动。地下室的墙角堆满了各种铁管,铁片,墙上也挂了不少半成品的火枪。俨然就是一个兵工库。

  向阳对他们商谈的内容丝毫不感兴趣,里面热气翻腾烘得他双颊滚烫,他抹一把额头的汗又钻出门外。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五章 阿勒舍娃(4)
一月前的那场大火将他的背包烧了个精光,除了包里被烧掉的三张银行卡,他口袋里还有张路上零时开销的小数额存款的银行卡。他觉得这小县城里一定会有银行,于是四处询问着打探。一路上不是语言不通,就是无人知晓。在城里转了两圈,竟没发现一家银行。他正埋头叹气,却不想一头栽进了一个洋人的怀里。他满口道歉的说sorry,那个金发的男子咬着生硬的普通话说没关系。原来是个会中文的游客。向阳一时也来劲了,举着银行卡问他:“银行,你的知道?Where?”

  他的语气就像跟一个日本鬼子交谈,全然没有意识到对方是澳洲人。澳洲客双手一拍,瞪着滚圆的蓝眼珠子,大叫道:“我知道,我知道,那,那!”澳洲客刚从银行兑币出来,在中国的土地上,他帮上一个中国人,显得异常兴奋,手舞足蹈的大吼大叫。

  顺着澳洲客手指的方向,他看到一家低矮砖房的门墙上贴着一块巴掌大的铝合金牌,上面写着:中国农业银行。向阳说不上那时该有着什么表情,只觉的应该热泪盈眶的抱着洋人来个深吻,然后再从洋人的怀抱扑进银行的怀抱。

  他从银行取出卡里仅剩的五千多元,从集市上一家的小文具店里买来四五盒学生用的颜料盒和一些简单的画笔,又从畜牧市场里买了头小马驹和十只绵羊。当他牵着这些喵喵叫的毛球回来时,艾米尔三人正从铺子里出来。艾米尔的猎枪管换上了新管,锃亮,络腮胡和青年的背上也各自多了一支火枪。

  艾米尔老远见到向阳牵着一大群羊走过来,就先笑开了。

  “朋友,你不是想在这放牧养羊吧?我跟你说,你会在这边吃不开的。”

  向阳将马驹交到他手里说:“不,这些是给阿勒舍娃的,以感激你和她对我的救命之恩。”

  艾米尔抱着马驹在脖子上亲了一口,笑道:“我想,她一定会高兴坏的。”

  三人赶着羊群,走了大半天才回到草原的小院。艾米尔说要去金滩河那边向扎克老爹购置火药和铁珠,便引着络腮胡和青年跨上马走了。

  草原的傍晚,晚霞满天,红色的阳光穿过草原,映在草叶上,叶尖儿成了紫色,叶背就拉长了一条黑色影。蓝着的天,镀上红的边,与草原的紫色和黑色一起交杂着成了一幅绚丽多彩的景像。远处的阿勒舍娃正骑在小马驹的身上在天边奔跑,夕阳映着她的身影,黑成了一道剪影,只有薄薄的纱巾透出一片红晕。她在高声叫着,声音在辽阔的草原上扩散开来,传入向阳的耳鼓,他知道她是开心的,此时此刻,她正纯洁得像个处女。

  向阳支起一张用木板钉成的画板,用心中的色彩记录下阿勒舍娃、小马驹,还有她那片矮小的院落。

  晚上用过晚餐,向阳就坐在楼阁的窗户口仰望无垠的星空,就像阿姆斯特丹的星月,让他再一次的陷入迷幻。

  噔噔噔……噔噔噔……他已经记不起这是第几次响起爬楼梯的响声,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却异常的清脆。当最后一次的脚步声沿着楼梯盘旋而上的时候,他看到了阿勒舍娃,手里正捧着他放在楼下的画板和颜料,显得犹豫不决。

  她一定是翻过他今天给她、马驹、小院子画的画了,他想。

  “你……你能给我画幅画吗?”她的声音有些孱弱,就像濒临死亡的人,脸色却红的厉害。

  “当然可以。”

  他接过工具,将画板在身前支起,一屁股坐在矮床上。接着又吩咐阿勒舍娃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阿勒舍娃端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眼睛盯着他的脚尖,在左脚和右脚之间来回晃动,害羞得像个少女。

  她说:“您知道吗,像我们这种人……您知道那个意思,身体从来没有属于过我们。等我们年老色衰的时候,留给我们的只有皱巴巴的空皮囊。就像您所喜欢的向日葵,当她们的籽儿被掏空的时候,就只有枯败的花盘。”

  向阳不知道她为什么说些这些,停下笔,两眼望着她。她一抬头,两目相触又急急的垂了下去。

  “我……我想求您给我画幅*画。我看过你们画的那些画儿,虽然让人脸红,但真的很美。再过十年后,我就会苍老的连自己都感到害怕,我只想……只想请您帮我把身体停在这一刻,就算日后回想起这段肮脏的岁月,我至少还有一丝美好的回忆,知道自己也曾青春过。”

  向阳颔首鼓励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没有什么难为情的,阿勒舍娃,我为你的勇敢感到骄傲。”

  阿勒舍娃在他的鼓动下褪去了连衣裙,露出草原女子所独有的褐色肌肤。她的乳房有些下垂,胸口有烟头烫过的痕迹,都是岁月留下的沧桑。

  向阳撕下一张白纸,卷成筒状灯罩圈在灯上,将那昏黄的灯光聚在她的身上。阿勒舍娃坐在灯下双目垂地,肌肉一直在搐动。向阳对她说:“阿勒舍娃,放松点,肌肉再放松点。”可那没用,她依旧像一只蹲在椅子上的受了惊吓的猫,浑身抖动。

  向阳想了个办法对她说:“你去把冬不拉抱来。”

  她又咚咚的光着身子跑下楼将冬不拉抱上来。当她再次坐在椅子上拉起那首熟悉而忧伤的旋律时,她的脸色平和淡雅,身上的肌肉协调有致。向阳的脸上也浮起笑意,在画板上专心致志的画起来。

  第二天一早艾米尔从扎克老爹住处回来,一扑进门就大喊大叫起来:“老弟,联系到了,联系到了,我给你联系到今天下午去东边的车子了。”

  向阳并没有感到欣喜,他一想到就要回到那令人窒息的学院面对一群古旧的老头时,整个心情阴郁了下来。他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只是一切来的太快,快得让他瞬间窒息过去。

  他淡淡的应了声,然后走下楼去,拉着艾米尔和阿勒舍娃到小院子的草地上说:“你们坐在草地上,我给你们画一幅画。”

  艾米尔抱着阿勒舍娃坐在草地上,有些兴奋,将衣领理了又理,不停的问道:“这样子可以么?”

  向阳笑道:“很帅了。”

  清晨的阳光照在艾米尔和阿勒舍娃两人的脸上,清澈而透明,这束温馨的阳光一直蔓延到厚厚的画纸上,一点一点,勾勒出一条条幸福而生动的线条。

  那幅画足足画了一上午,这是他用时最长的一幅画。这对人儿此时在他的笔下是最幸福的,他甚至勾画出他们在朝阳下一根根缠绕舞蹈的发丝。那两张沧桑的脸就像草原上的两只苍鹰,风雨来的愈大,他们偎依的越紧。

  那一刻,他那紧握笔的手开始颤抖,那刚毅的眼流下泪来。

  当他把画好的画交到艾米尔的手上时,他激动的抱着阿勒舍娃跳了起来,双唇紧紧的印在她的脸上。

  他搂着阿勒舍娃说:“我们结婚时,你一定要来,你还欠我们张结婚像,可不能拿这个充数。”

  “是的,是的,我一定来。”向阳如是应道,脸痛苦的别过去。谁能将以后的事打算,他自己的命运尚且不知,又如何为别人打算,也许他下次来的时候已找不到他们的踪影。

  回程的路是凄冷而悲楚的,他同两人挥了挥手便坐上一辆运载牲畜的卡车。车子在草原平坦的路上行驶,远处的人和草原逐渐的模糊起来,他又将奔赴一场关于人生和青春的葬礼。

第六章 荒唐的计划(1)
回到美术院,新学期已过去了近半个月,他并不着急拜见自己的导师罗林院长,一进院径直跑进教师休息室找胡胖子。胡胖子正躺在长椅上耷拉着眼皮,一脸疲惫。他见到向阳时的表情夸张的离谱,嘴巴撑得老大,一条肥舌弹出唇外,睡觉时残留在嘴角的口水也没来得及擦,就急忙从座椅上跳起来直朝他扑过去,最后结结实实的将他撞退了三四米,直逼到墙角。

  “阳,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信,我真不信。见到你真高兴。”胡胖子紧贴着他说话,一条大舌在他眼前甩来甩去,如果不是他那肥大的肚子挡在两人之间,他几乎快舔在他脸上。

  “谁说我死了。”

  “他们都这么说,连院长也这么说。上个星期他们还给老院长举行了一次庆生聚会,老院长甭提多高兴了,前几年你在的时候他哪有这么开心过?”

  “见不着他们我也很高兴,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遇到的奇事。”向阳拉着胡胖子在长椅上坐下,一五一十的跟他说起路上的见闻,特别说到艾米尔和阿勒舍娃时,声音也变得嘹亮而轻快。

  胡胖子坐在一旁听得双眼闪亮,他甚至对差点渴死向阳的那片戈壁也爱的要命。

  胡胖子说:“你就不应该丢下我一个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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