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是我的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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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是我的妞儿-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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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才是生活。真正的生活。
  我抬头看天。窗外的暖阳正在升起。火热的晨辉已经散成了无数把花伞。我知道可以动笔了。我可以画了。我可以舒心地停止这场奔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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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汤,应该是香的。它诱我睡醒了。
  多水正一勺一勺地帮我喂进嘴里。
  “你他妈终于醒了。”狼三扶我起来,又把我推倒。“我说你玩儿命呢?有你这样的吗?你瞅瞅,脸上血色都没了。”
  “没迟到吧?”我起身,“光想着画画了,吃饭睡觉全都忘了。”
  “真有你的。”狼三吩咐多水拿毛巾,“已经送过去了,最后一天,有可能你的作品是最后一幅。”
  “来,擦擦脑袋。”多水拧一把湿毛巾。
  “怎么样?你觉得有戏么?”我问狼三,“当时脑子里就剩下一片田野,其它的什么都没了。”
  “不错,不错。跟你一比,我都快成垃圾了。”狼三笑笑,“你所理解的活着也许才是真正的活着。”
  “不。”我说,“活着包括很多种。看过余华的小说么?他所认为的活着是自欺欺人知足常乐型的。而我不是,我觉得活着可以是枯枝败叶般的。它是另一种满足,一种现实生活和自私欲望相平衡的满足。它们相互补充,又相互抑制。人在逆境中才能奋进,这好像是那天你说的。所以我认为生活必须有挫折,否则不完整。”
  “说你自己吧?”多水泡了泡毛巾,重又帮我搭在脑门儿上。
  “我只是一个典型。或者我只是一个model。”
  “这两天你好好休息一下。”狼三说,“多出去晒晒太阳。让多水陪你。到处遛遛,散散心。”
  “你养我?”我开玩笑说。
  “你别忘了,这次艺术展的奖金是20万美金。等你获了奖记得好好请我一顿就行了。”
  “要是不能获奖呢?”
  “那就算是我请你的。我总还不至于穷得没饭给你吃吧。”
  “这样吧。”我打量一下狼三和多水,“如果我真的万一万一万一不小心获奖了,我就拿钱帮你们把婚事给办了。怎么样?”
  “免了。”狼三乐了,“有了钱,你先整容。整完之后如果还有富裕,那再说我们结婚的问题。我们不着急,是不是多水?”狼三看看多水。
  “谁说不急了?”多水嘴唇一舔,翻了狼三一眼。
  “你说我们把婚事定在你再拆纱布那天好不好?”狼三问道。
  “我说了算么?”我给他一拳,“这还没获奖呢,你小子大白天做梦呢?”
  “我觉得不错。”多水倒是挺乐意,“多有纪念意义,省得衣峰以后忘了自己是哪天好起来的。”
  “干吗?”我翻身下床,“难不成每年的纪念日还要我送礼?”
  “不送我饶不了你。”狼三把剩下的半碗姜汤帮我端过来,“赶紧喝吧,一会儿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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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腿老人。
  手扶铁铲,提着水桶,渐走渐远。
  他在妻子的搀扶下回眸一望。刚刚栽下的拐杖已经生出嫩嫩的绿芽儿。
  拐杖根部的水洼清澈。老人眼中的光芒更加清澈。
  他的笑容包含了那么多的满足……满足可以是嫩芽儿,也可以是去年那朵开到现在,虽然枯败,但依然挂在枝头,随风摇摆的惨淡色的花朵……
  这就是我画的《活着》。那朵凋落的花儿是陈言留下来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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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水问我想去哪里。我自然不能告诉她自从毁容之后我很少上街了现在哪里都想去。“就随便走走吧。”我说,“尽管街上的阳光火热,但我还是时常感觉寒冷。”
  “刚出意外的时候你怕过吗?”多水问我。
  “曾经想过要害怕,不过真要害怕的时候却又怕不起来了。”我如实告诉她,“我不知这算坚强还是铁石心肠,自从车祸之后,我就已经慢慢地脱离这个人群了。有时候把自己关在房间,并不是为了逃避,真的,我觉得置身世界之外,仿佛身体才是安全的,也只有那样,仿佛心灵才是清醒的。”
  “你受过非人待遇?”多水笑问。
  “那倒不是。”我笑答,“这又不是纳粹集中营。”
  “其实你教会我很多。”多水踢开身前的石子儿,“尤其是在杭州的那间书吧。你的话很睿智,而且你的幽默总能入木三分。”
  “可我再也幽默不起来了。”我说,“有时候说笑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脆弱。你懂么?其实笑并非美德。平静才是。”
  “哎,你看那个女孩儿,穿得多暴露。”多水指给我看,“北京真是一个五花八门各种花样层出不穷的城市,就连这儿的人也都那么可爱,你看,胸罩穿在外面,还有,那条裙子多短啊。”多水看着黑色宝马旁边的那个女孩儿,目不转睛。
  “我过去跟她说两句话。”我说,“我认识她,不过她肯定认不出我来了。”我没告诉多水,其实她是孟瞳妍。
  “你们真的认识?”我没理会多水的疑问,我径直走过去。
  “真巧啊,你是孟瞳妍?”
  “你是?”孟瞳妍果真认不出我来。当然,这并非她的错。
  “听声音听不出来么?”我说,“我,衣峰。”
  “啊。你怎么弄成这样啦?”孟瞳妍刹那之间张大了嘴巴,惊恐的表情浮于言表。
  “车祸。”
  “妈呀,怎么会烧成这样?”她退后一步,屁股贴在了车上。
  “你怎么会在这儿?”我问,“车子是谁的?”
  “我……”孟瞳妍愣了一下,但旋即又平静下来,“我,我在等人,他很快就来,买东西去了。”孟瞳妍颌首示意。旁边是一间超市。
  “你姐姐没死。”看她有些慌乱,我说,“她回杭州找过我。”
  “谁?”就在这时,一个50多岁的老头走过来,“朋友?”老头问孟瞳妍。
  “不是。”孟瞳妍答,她避开看我的眼睛,脸上装得一丝表情都没有,“臭要饭的,为了求我施舍,竟然说我姐姐没死。”孟瞳妍转身上车。
  “给你。”老头掏出一张10元钞票扔出车窗。扬长而去。上车之后,自始至终,孟瞳妍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真的认识啊?”看我僵在原地,多水上来问我。
  “你也看见了。”我无奈地耸耸肩,“她说我是臭要饭的。奶奶个球的,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算了。”多水安慰我。
  “去他妈的。骚货。”地上的空易拉罐被我一脚踢飞,撞到旁边墙上,咕噜咕噜滚了两下,停住了,“什么玩意儿?!操,为了一辆宝马竟然傍上个老头,妈了个逼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
  ……
  连续两个多星期,多水每天都会陪我上街遛一圈。
  这是一种陌生的久违的感觉,我想,身边的朋友一个一个地都将会离去,只有这条街是属于我的,它是不会因情绪而动的,它不会,它会在风雨不经的多事之年,一直陪我到天荒地老。
  ……
  “告诉你个好消息。”那天傍晚我在路口处等多水去超市帮我买烟。“衣峰——”多水几乎是飞着过来的,“郎坤发来短信,你看你快看。”多水兴奋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红扑扑的。
  “YEAH!”我仍然无法形容当时看完短信时的冲动心情,“老子终于站起来了。YEAH!”我咬紧牙关,死死攥紧拳头,曲起在胸前晃了晃。“哈哈,老子也有今天,哈哈……老子站起来了!老子终于站起来了……”
  “你刚才的样子好恐怖。”多水咬咬嘴唇,凑过来。
  “别傻了。”我帮她捋捋额前垂下来的头发。
  “早知道你行的。”多水仰头傻傻地摸摸我的脸,开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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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三帮我买了新衣服,新的帽子和口罩。
  离开那天,工作室的所有同仁都到了。他们挤在送行处,拼命地冲我挥手。我也挥了挥,但旋即又停下。我快步折回去。“这些东西帮我扔掉。”我摘下帽子和口罩,“狼三你帮我扔掉,咱们以后再也不用了。”狼三心领神会,笑着接过去。
  接下来的事情简单了很多。因为这是一趟光荣和梦想之旅。
  到了华盛顿我才知道,原来所谓的“生存意识流”世界油画艺术展是美国的lvy女士以个人名义举办的。据说lvy女士年轻时就酷爱艺术,但后因疾病锯掉了双臂,故才改行做了鉴赏家。
  这边阳光的热情程度不比北京,但这里的气氛很好,融洽、平等、自由。我在华盛顿一周,从未因相貌丑陋而受人鄙视。大街上投过来目光的是友善的、安慰的和鼓励的,而非高深莫测、故弄玄虚,更非恐惧和鄙弃。
  颁奖典礼安排在一个盛大的剧场。
  那晚到场的人很多。镜头也很多。
  轮我上台的时候,lvy女士先是给了一个拥抱,紧接着,她在我丑陋的左边脸上,轻吻一下。“衣峰先生是今天到场的唯一一位华人艺术家,我没想到他是这个样子。”lvy女士嘴巴离开麦克风,真诚而谦虚地向大家介绍我。底下掌声一片。“NOW,我们欢迎衣峰先生给大家讲话。”
  说实话,我有些紧张——首先,我想感谢lvy女士和各位艺术同仁的赏识,同时,我还想感谢这些时日以来,给予于我更多善意微笑和无声关切的异国的陌生朋友们,他们不经意之中的一举一动使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与人之间,不分国度,不论年龄,也不关乎相貌丑陋或俊俏,只要心是善的,那么,意就相通。
  接下来,我想谈谈艺术。
  说到艺术,其实在座的各位应该比我更有卓见。说实话,曾经我以为我很懂艺术,可自从大学毕业之后,我忽然发现我不懂艺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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