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阳光里,抬头,天空万里无云。富饶的内布拉斯加又将迎来丰收的一年。春天,暴风雨会毫无征兆地降临。万物在这甘霖中茁壮生长。
而他,却是一棵正逐渐腐烂的枯树。
“你不去上班吗?”不知何时,她来到他跟前。
“嗯,上班。”他贪恋地又看了她一会儿才往货车走去。
她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敞开的门,在他快上车的时候喊道:“你不锁门吗?”
踩进车里的一只腿收回来,他走到她身边,淡笑着说:“你干嘛要提醒我。”
她抓抓头发,没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
关门的时候,她的笑脸在视线中一点一点变窄,直至不见。心中泛起一丝不忍。
这样关着她,又能关多久?
能多久就多久吧。
开车去镇上的医院询问胃癌的治疗情况,无论哪家医院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在目前的医疗水平下,胃癌不是很难治,但要投入巨大的花费。没有医疗保险很可能会被私立医院拒收,而公立医院还不具备治疗胃癌这样严重疾病的条件。
小病在医院住一晚上就能花掉两万美元。何况是一场大手术,那些庞杂的收费项目可以轻易地让他们这种贫民阶层的人破产。
把车停在路边,他头靠在方向盘上苦想着今后的打算。治病要花三十万,卖了房子都不够。他怎么忍心让难得安定下来的白可再回到那种漂泊不定的生活,怎么忍心让她过衣食无着还要不停担忧的日子。
车旁商店橱窗里的电视画面从肥皂剧跳转到紧急新闻,蓝色的气象图上显示,未来两天内将有龙卷风从俄克拉荷马州一路北上,届时会横扫内州边境。路人驻足看了几眼便起步离去,美国是个多风暴的国家,他们已经习以为常。
车内的唐一路等待新闻播完,发动汽车。91年真是个极为难熬的年头,战争、风暴、经济萧条,加上他的癌症。呵。
驱车上路,沿途的天空骤阴。目力所及,城市上空笼罩着一层灰白的雾,分辨不出那些五光十色的建筑。只有不远处教堂尖顶的金色十字架冲出重围,成了视线里唯一的亮色。
上帝也在看着他们吗?那为何他还会感到如此绝望!
不,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命运曾对他们大方了一次,这次,或许还有一颗钻石在屋子里的某个角落。想到这里,他用力踩下油门。
回到家,顾不得抱住白可缠绵,他进门就在屋子里翻找。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白可虽纳闷,但看到他狂躁的样子也没敢多问,沉默地跟在后头,每当他换一个地方寻找,就把他之前翻乱的地方整理干净。
翻到实在无处可寻,他失望之极地跪在地上,捡起脚边的花瓶,一把砸下。白可惊得尖叫一声,抱了满怀的衣物全部落地,
“你到底……怎么了。”她站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想上前又不敢。
坐在客厅的角落,抱住头,他剧烈的喘息,胸腔像是要爆开。找不到,什么都没有。
抬眼见到白可用惊惧的眼神看他,他苦笑一声,难道他已经变得让她害怕到不敢接近了?伸手把她拉进怀里,他安慰道:“别怕,我只是在找东西。”
“你找什么?”手放在他起伏不定的胸膛上,她凝视着他的眼睛。他双眼的眼眶发青,没了先前的神采。
“没什么。”他避开她的目光。
“你肯定有什么事吧。”她担忧地问道。
“没有……”他毫无底气的回答连自己都骗不过。
“你……”
“白可!”
他大声打断她不让她继续问下去。白可又是一惊,放在他胸前的手也缩了回来。
“白可……”他用几近恳求的语气柔声唤她,想了想笑着说,“你幸福吗?”
不做思考,她用力点头。
“那么从前呢?”他问。
“从前,妈妈在的时候也很幸福。”话语里透着丝伤感。
“妈妈在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在中国,每天都能吃到妈妈做的饭。到了过年有新衣服和新鞋子,还有新课本。妈妈会送我上学,从来不会因为我考得不好骂我。她还会给我讲很多故事。”
“很多故事,呵呵,这就叫幸福吗?那跟我比起来,谁给你的幸福更多?”
“我从来没比过,你们都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我想应该是我,至少你妈妈不在了,你还能活下来。要是我不在了,你会难过死的。”
“我答应妈妈要好好活着,不在乎肉体的感觉,只要活着,为了信仰。而你,一路,你就是我的信仰。”
说到这里,她已经是眼含热泪。在他抬起手指前,她拉起袖子擦干眼角,吸了吸鼻子笑着问:“那你呢,你幸福吗?”
“我也很幸福。”他眯起眼睛。
“那么从前呢?”她问。
“从前……”从前的事情被埋得太深,他需要时间回想。“七岁以前,我和我妈妈、爸爸,还有……我们住在德州。那里有胡桃树,有矢车菊,有很大的房子,是现在这座房子的五倍,不,七倍。你没去过德州吧,你肯定不知道那里有多漂亮。”他的目光虚浮在空中,嘴角微扬,忽又沉下来,耸了耸肩膀说,“有一天,我妈慌慌张张地回来,我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送走了。在养父母那里过了十年,不能随意出门,在学校里不能随意结交朋友,这也没什么,谈不上幸不幸福。原本按照约定我要和他们一起回中国,如果那样,你现在就见不到我了。但是我不甘心,我要留在这里,总有一天我要再见到他们,我要问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对我,难道他们的亲生儿子竟然比不过一座煤矿!如果真是这样,又为什么偏偏选择了我!”
他抓着她的肩膀,手指陷进她的肉里。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我很庆幸他们选择了你,因为这样我们才会相遇。”白可忍着痛,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他的心被轻轻地提捏,笑着说:“如果再让你选一次,你还会跟你妈妈来美国吗?”
“人生不可能有再一次。”她说。
“这句话不像是你说的,是谁告诉你的?”他问。
“妈妈。来美国以前她就对我说,一旦做了选择就没有回头路可走。”她说的淡然。
成功也好,失败也好,人们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生活本该就是这样的。一遍遍回想要是当初怎样怎样,根本是在逃避现实,或是自寻烦恼。
她的话让他一阵沉默。两人无语地凝视着彼此。
屋外掀起的狂风把门砰的一声关上。她回过神,看天色阴沉,定是骤雨将至,立刻起身去关窗户。跪了太久,腿已经发麻,她站在玻璃窗下,边揉着膝盖边看着天空。
雨点漫天倾洒,屋外灰蒙蒙的一片。
他走到她身边蹲下,轻柔地替她揉起膝盖。
“哎,你说云上面会不会正是大晴天呢。”她突发奇想地问道。
“或许吧,太阳比云更高。”
“那天堂里一定每天都阳光灿烂。我妈最喜欢大晴天了。”
“白可啊,”他叹息,站起来,从身后抱住她,说,“如果我能早几年遇见你就好了。可是正像你所说,人生没有如果。只能一直往前走,可是我们的路不在一个尽头,怎么办呢。”
“很简单啊,我走你的路,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呵呵,也好,反正我们之前的人生都算不上美好,幸福又太过短暂……”猛地吸一口气,胃如刀绞,他几乎是把全身重量都放在她肩上,缓了很久才喃喃说道,“其实天堂,也会下雨。”
“你怎么知道?”她问。
他没有回答,等疼痛过去,呼了口气说:“跟我一起去天堂吧。”
“去天堂?”她困惑地转过头,嘴唇即被堵住。
情人间的温柔缱绻,她已经习惯,但这次却不同以往。他舌尖的温度烫人,直抵她口腔深处。拥吻多时,他不放她呼吸,甚至咬破了她的下唇。血的腥甜在口腔中蔓延开来的时候,他冰凉的指尖从她胸前划过,引得她微微战栗。
太过热烈的唇齿交缠让她缺氧,等她重新得到空气时,已经全身□地躺在床上。他在她上方,正褪去最后一件遮挡。
他拉起她的腿,在她脚趾尖上亲了一口。她窘迫地抬起另一只腿遮挡住□,然而这样的姿势却越发性感,配上她期待又害羞的表情,他看得泛起笑容。
想起上次亲吻他的脚趾引起的后果,她也笑起来。
“死丫头,待会儿让你笑不出来。”他挠挠她的脚心说。
她痒得欲抽回脚,却被他紧紧抓住。随即,他的吻落下来。双唇在皮肤上蠕动,舌尖不时探出,从脚踝到大腿内侧,凡他经过的地方,都留下一道濡湿的凉意。
被这样温柔地吻着,她既喜欢又难耐,捂住嘴还是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呻吟。
流连在她羞耻的地带,不经意碰触到最敏感的一点后,他好心地放过了她,转而吻上她的肚脐。从肚脐往上,先是左边,再是右边,留下殷红的印记后,又来到她的锁骨,她的喉头,她的下巴,她的脸颊,最后抵达她的耳垂。
同时,他的下身挤到她双腿之间,慢慢打开。她本能地想合拢双腿,夹紧了他的腰。
“你准备好了吗?”他捧住她的脸,抚过她沾在额上的汗湿的发。
她双眼迷蒙地看着他。
“我带你,去天堂。”说着,他把自己埋进她幽窄的极处。
紧密的包裹,多汁的,温暖的,像是重回到母亲的腹中。每一次退出都是为了更加的深入,他总觉得不够,他要更深地更深地,直到把整个的自己都缩回她温暖的子宫里。
“轻一点……”她咬着嘴唇说。
他似没有听到她说话,着魔般地在她身上挥洒着汗水。
头顶的灯光忽明忽暗,在他强有力的撞击下,她害怕自己随时会被推下床,唯有紧紧抱住他。
细密的欢愉自下腹慢慢积聚,她强睁开双眼,对上他专注的视线,迷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