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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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象之死-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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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三点多,林教授的电话来了,我胸口直撞,他说:“我跟庄主任联系好了,你们去找他,他会给你们安排的,下星期二或星期三去,他到珠海度周末后就回来。你们打算怎样去,坐飞机还是打的,直接到医院找他就行,我写一封信让你们带去。” 

  我父亲交代我们晚上到林教授家拿信的时候别忘了拿红包给他,这一次我和妻子一起去,路上她问我红包里装了多少钱,我说一千,她说不用那么多,别人做手术才送给医生一千元,几个人分,主刀四百,我说那就少两张。

  到林教授家后他把信拿出来给我们,说:“拿着这封信去,没有床位他也会给你加一个铺位。”我拿出红包来给他,他说话的兴致更高了。下楼梯时,我妻子说:“他真识钱!”

  我们问父亲到广州去是坐飞机好呢还是坐大巴好,他说:“飞机。”我说:“打的怎么样?”他还是说:“飞机。”我姐姐说:“老郑说不如叫一辆救护车。”我父亲大声起来,说:“不要说了,说得我心里很烦。”

  我们还没有跟罗主任说要出院,第二天我打电话到医院,我弟弟正在陪父亲,他不敢去找罗主任,说:“让父亲自己跟她说就好,或者等你来了以后再跟她说。”我只好到医院去,这时候我弟弟已经走了,只有我姐姐在陪父亲。我叫她去跟罗主任说,她也不敢,说:“不要太多人去说,你去跟她说就好。”说完自言自语地说:“父亲没有留我,我还是来走好。”然后拿起袋子静悄悄地走了。我在医院里等了一整天,罗主任没有来。

  晚上我父亲又吐了,值班医生给我父亲做了个心电图。第二天罗主任来了,她到病房看不到我父亲,以为去找别的医生,叫起来,说:“病人到哪里去了?!病人怎么老是不在?!”这时候我父亲从厕所回来。

  她说:“是不是昨晚又不好,要不就得透析。”我趁机说:“我们想出院,到广州去做活检。”她说:“肾病没有人去做活检的,别让人笑死了,那个人是没有医疗知识才这么说。”我说:“去看看是怎么造成的。”她说:“一开始我就跟你说是高血压引起的,还说怎么造成的。”她也不怎么坚持,说:“好的,哪一天出院?”我说:“星期一办理手续,我们星期二一早就要去坐飞机。”她说:“好。”我跟罗主任说完,我弟弟和我姐姐又到医院来了。

  我妻子听说我父亲要到广州去,买了一辆轮椅,说到了那里,傍晚就可以推到花园去。我们担心轮椅上不了飞机,问一个在机场工作的邻居用不用提前办理手续,他十分干脆地说:“什么都不用,飞机票买来就好,到时候我开车送你们去,邻里邻居的,不用客气。” 

  我本来以为这辈子可以不用再见到罗主任了,没想到这一天她又到病房来,她说:“你们到广州去,他们也没有让你们说要活检就给你们做活检,他们会看情况。不过我告诉你们,你们到了那里他们一定叫你们透析,小医院我不知道,大医院通通都是这样,中山医院也好,广东医院也好,一进去就叫透析。那里不像我们这里,还可以商量,那里叫透析就得透析。广州那些人我也都认识,广东医院的庄主任、胡主任,我也能请到他们。透析得看各人的情况,有的肌酐400多就得透析,有的800多900多还不需要。从前有个县的公安局副局长,在升正局长之前才四十岁,检查出肌酐300多,我跟他说别开玩笑,得多注意休息,他不听,住院的前天晚上还去抓人,结果肌酐升到400多。我说透析,他听后说,不要说透析的话!不许你说透析!我最讨厌透析!一下子请来了四个专家,但隔行如隔山,有人说要这样有人说要那样,一个老中医还说要用中医疗法。我跟我们院长说,他们一人说一样话,说完各走各的,不听他们的不好,听他们的一定坏事。我找他们家属谈,说必须透析,要不没办法。他这个人很有能耐,从‘南油’叫来一架直升飞机,送他到广州,很多专家都在那里等他,各方面的都请来了。会诊后回去,交给广东医院的庄主任。庄主任也说透析,我说他不同意,庄主任说让我来跟他说。最后做肾脏移植。”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我父亲说:“大家都很关心。”她说:“对,有时候就帮倒忙。”她说:“什么时候要出院,我病历写一写,我建议透析。”我父亲说:“这段时间你的治疗是有成效的。”她说:“没有没有。”我父亲说:“也有可能回来后还要再请你来妙手回春。”她说:“没办法没办法,我没有这种能力。”我父亲说:“心脏不好,要坐飞机,开点药可以路上吃。”她说:“可以,不过我还得说,不一定有效。”

  我父亲回到家后,晚上请出祖母的香炉来拜,求她保佑自己到广州后能够平安地回来。

第二章  广州之行  5
别以为这是十九世纪法国浪漫主义作家雨果在虚构另一部《悲惨世界》,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是文学创作上的两座大山。

  第二天邻居开车送我们到机场去,他像要带我们去旅游一样,一路上说:“边防出入境跟公安局出入境是同一家人,但我们比他们大,他们叫上面做爷,我们叫上面做爹,我们比公安局还大,公安局处级,我们副厅级……”不远处有一座新建的办公大楼,他指着说:“我们单位的办公楼就在那里,附近几个地区都归它管,这楼不是很大,但花了五千万!”到机场大厅,他像回到自己家,见谁都打招呼。最后,轮椅还是没办法带上去,本来可以托运的,但我们用了机场的轮椅,自己的那辆让他帮我们带回去。

  我姐夫出差后在广州等我们,他今天穿了一件花衣,很像个生意人。他见我父亲没有理他,假装对我姐姐说:“你这几天老是气父亲是不是,老是气父亲,气得父亲气嘟嘟的。”

  我们坐出租车到医院的招待所,父亲下车后就不愿意再动了,我姐夫只好去找轮椅,找不到轮椅就花十块钱雇了一张轮床,把父亲推到住院楼。到了住院部我们叫父亲下来,他没有听见,我们又叫了一次,他慌慌张张滚下来。

  这时候住院部的医生在房间里面开会,我问外面一个小护士说:“庄主任有没有在?”她说:“不在。”我又问:“胡主任有没有在?”她说:“在。”我说我们有一封信要交给她,这个小护士像在送一封“鸡毛信”一样,帮我们送了进去。

  医生开完会我就进房间去,一个女的正坐在桌旁打电话,见我进去,就从身上掏出那封信来,说:“这信是你给我的?”她放下电话后把信看了一遍,说:“我先把病历看一下再说,呵。”我离开后听到她跟一个青年医生开玩笑,她说:“到时候你不准生病!”青年医生说:“到时候我就生病。”

  我们在医院住下来,下午来了一个女医生,自我介绍姓张,个子很矮,像头猫头鹰。她听说我们是来做活检的,说:“还要做活检啊,已经是尿毒症晚期了,可能要做透析。”我父亲说:“透析一个是恐怖,一个是经济问题。”她说:“好,不同意吧,你们可能看我年轻,信不过我,那好,让我们的主任亲自来跟你们说,我可没这个面子,还是要做透析的。”她走后我父亲对我说:“晚上到两个主任的家里坐一坐。”我故意说:“他们不知道有没有在。”父亲生气说:“没在就算了!”

  很快一个男医生来向我们介绍“利血宝”,这药是进口的,每支两百五十元。我们不敢再拒绝,就答应了。我弟弟在电话里听到后,叫我们赶快去跟医生说不要,说那是医院在乱卖药。我姐姐不敢去,让我去,我只好去了。我跟一个医生说:“这药太贵了,我们没带那么多钱,我们是自费的。”这个医生说:“药单已经送下去了,没办法,这三支已经开好了的就先用,以后的怎么办再说。”

  晚上我们准备到胡主任家,我打了几次电话,她家里的电话都没人接,从七点打到八点,再从八点打到九点,我说:“操,只好乱撞了,打庄主任家的电话,看他有没有在。”我姐夫说:“不好不好,不能乱撞,搞得不好就要坏事。”我打电话回家问林教授,他说没关系,胡主任没在就找庄主任。最后我还是打给庄主任,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他的声音,说:“喂,哪里打来的?”没等我说完,他说:“我生病在家,正在发烧,你找别人。”我们没办法,只好继续找胡主任。

  第二天一早我和姐夫起来后先到住院部,一个小护士说她今天在办公室上班,我们到她的办公室,那里的人说她在门诊部。医院很大,我们从东走到西,又要从西走到东,经过住院楼的时候,我说还是回病房,我姐夫不敢回去,我说先应付了医生后再去,今天医生来查房,一定又要说透析,我们几个人在一起才说得过他们。

  我们上楼后从电梯出来,这时候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女人从医务室出来,胸前抱着一个资料夹,顺着墙根向电梯走去,我还没看清她是不是胡主任,她就向我们走来。她说:“是这样的,我跟你们说,先做检查,检查出可以做了再给你们做,检查出不可以做我也没办法,因为病人高血压已经三十多年了,这一针扎下去会出血不止的,我们治人也要仁治,主要是看皮质怎么样,如果很清晰,我们就做,如果模糊不清,还是不做的好,呵。”说完就要离开,我说:“昨天医生说要做透析。”她说:“我已经跟他们说了,先不要做透析。”我姐夫说:“胡主任你住在哪里,能不能告诉我们,我们去坐一下。”她说:“我很少回家,现在每天都很忙,我只有一个人在这里,等再联系吧,我办公室的电话号码是……”我急忙从身上掏出笔和纸,把她办公室的电话号码记下来。

  我又打电话回家告诉林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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