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狗子阴郁地说,“她中风了,瘫痪在床有十年了。”
“你爸呢?”小宫的心情陡然下落。
“过逝七年了。”狗子答。
当年,小宫降生时,母亲奶水少,而晚生两个月的狗子的母亲奶水多。因为小宫父亲是管教警察,而狗子父亲是刑满被强制留下人员。于是狗子妈妈就担负起了喂养小宫重任。小宫自小就和狗子玩耍,感情很深。当狗子随父母离开监狱后,小宫再也没见到他们。今天邂逅狗子,小宫对奶妈的亏欠之情油然而生。他抽出钱包,抽出四百元,说:“狗子,你的妈就是我妈。拿着给她老人家买点营养品。”
阴影
“不要。你有心意就够了。”狗子说。
“当年,你妈先给我吃奶,才给你吃剩下的。我吃她老人家奶水长大的,尽点孝心还不成吗?拿着!”小宫动情地说,“改天我去看望她老人家。”
“六子哥是个好人,我替妈谢谢你了。”狗子说。
“别这么说,你要再说我就要钻地洞了。”小宫留下手机号码,说,“你赶紧开工吧,跑出租不容易的。”
狗子早不知道在哪条马路上招徕载客呢,小宫还沉浸在昔日的时光中。以前,同在一对乳房下生活,小宫比狗子优越,长大了还经常欺负狗子,好多坏事他出主意,由狗子打前阵,甚至顶罪挨揍。因为出身悬殊,小宫进了监狱工厂做了工人,而狗子却随父母到社会上闯荡了。小宫经常认为自己时运不济,没能像哥哥们一样穿上###耀武扬威的,再看看狗子,他整天瞪大了眼珠子拉客,没了命地挤车流过街穿巷,攒足了租金剩下的才是当天口粮,能抽五块的香烟就不错了。和狗子一比,小宫心态安然了。
老刁人影一晃,小宫打足精神迎接。一辆出租车从眼前划过停在前方,先前拍小宫车窗玻璃的###钻出车,向小宫方向走来,与老刁汇合。###拦下老刁激动地说了几句。老刁颔首,向小宫张望。小宫能想像到###在和老刁说了什么,纳闷的是###为何对老刁说这些。老刁点头之后走向专车,###追随而来。小宫忽然担心起老刁会责备,暗暗埋怨多事的###。
###趁老刁拉开车门没上车之机,探进一张无比感动的面容,说:“大哥,真的谢谢你了!”
小宫挥手示意,说:“不客气!”
“应该的,应该的。”老刁等###缩回了脑袋,才上了车。
“刁监,对不起,没请示您我就私自送人了。”上了路,小宫惴惴不安地说。
“特殊情况嘛!”老刁回望后排座位,回答。
老刁回答简洁,表情麻木,小宫确定不了领导有没有认可司机的行为,但从老刁关注后排座位的细微动作可以断言,老刁不是很乐意有陌生人坐他车的。
“媚姐脚好了吗?”小宫暂时放下心中阴影,试图转移老刁的注意力,便问道。
“能走路了。”果然,老刁面带晴朗,说,“幸亏你护理得当,否则还难说。”
“这都是些常识。”小宫说,“媚姐心里发慌,忘记了。”
“你辛苦了。”老刁闷闷地说道。
“首长辛苦了!”小宫脆嘣嘣地立刻回答。
老刁有些惊诧地望着小宫,忽而抿住嘴似乎是强行忍住笑,但没言语。其实,小宫不经大脑而回答,自己也很吃惊:我啥时成了受阅的军警了?
老刁在一处摩天大楼前下了车,小宫停车时就想到了老刁对后座的那一瞥,立刻找了家洗车点,里外清洗了一遍。
老刁再上车时,扫视一尘不染的车内,惊讶地问:“你洗车了?”
小宫带着笑沉稳地回答:“我有洁癖。不洗心里不踏实。”
小宫有洁癖?老刁又瞥了一眼后座,狐疑地看了看小宫。其实,连小宫自己都不相信有此怪癖。他爱整洁是出了名的,当初筛选老刁司机时,他这条优点被重点考虑了。但是,洁癖是没有的,是他刚才凭空强加自己头上的。
贵妃醉酒病了
傍晚时分,小宫载着盛装下的刁氏夫妇驰往东方国际大酒店。在大堂里,与诸多监狱同行会合,获悉今晚是局长宴请几家监狱的监狱长和政委,遍寻替华政委开车的司机不着,小宫电询。小贾电说正在开车。一刻钟后,华政委仪表堂堂地迈着方步步入大堂,旁若无人地直奔楼梯。
“华头一人?”小宫问随后冒头的小贾。
“嗯,一人。”小贾点头,答。
“别人都是拖家带眷的,就华头光杆一人,奇怪了。”小宫说。
“六子哥,你不是常教导我别过问领导的###吗?”小贾转动着眼球说。
“我这是打听首长###吗?哪一句?”小宫挺起胸膛质问小贾。
“各位大师傅,上席了!”监狱局接待处长从某个角落钻了出来,吆喝。
众司机鱼贯而入,吵吵闹闹之中围成一桌。小宫数了数,连自己在内,是十三位,再看台面上,餐具齐全,大小酒杯像模像样地摆放一圈。有司机嫌酒具碍事,吆喝:“撤了撤了,免得看得犯酒瘾。”“呵呵,我们十三个刚好凑成十###。”局长司机一句玩笑话逗得大家一阵干笑。
小宫和大家客套间,狼吞虎咽的,吃了饱,招呼一声,头一个出了包间独自躺在大堂沙发上进入饭后一支烟仙境。袅袅烟雾中,贵妃醉酒###地向小宫招手。小宫想也没想地上了发一条信息。
“六子哥溜出来给谁发信息啊?女朋友吗?”小贾剔着牙缝走来,嘻嘻笑。
“嗯?嗯。”痴痴等待贵妃醉酒回复的小宫转过身问,“吃饱了?”
“饱了。”小贾口衔牙签,摸着肚皮回答。
“吃饱了还那么多话?坐下歇息!”小宫没有任何表情地指着对面的沙发,又看着手机屏幕。
“哦。”小贾乖乖地坐在了指点位置,也摸出了手机。
“我病了。”在小宫的期盼中,贵妃醉酒终于回了信。
小宫赶紧回:“立刻去医院。”
“不用。”贵妃醉酒回复。
既然病人没有去看医生的意愿,说明病情不严重,我还瞎操什么心呢。小宫回了“注意休息”后,又憋不住地问:“什么病?”
“乏力。”贵妃醉酒答。
“劳累过度,多休息。”小宫揣上手机后和小贾聊天时,贵妃醉酒的影子总在眼前晃动,便扪心自问:我这是怎么啦?不就是一位女网友吗?不就是身体虚弱吗?干吗还在惦记着她?见鬼了!
陆陆续续的,司机都汇集齐了,有人张罗着甩扑克。接到邀请,小宫去参战。斗得正酣,忽听得喧嚣声从楼上传来,渐渐临近,司机们不约而同地丢下手中的扑克,纷纷向外走。小宫与小贾相继上了车,恭迎首长。
局长上车离去,老刁和其他监狱的头脑们握手道别,又象征性地向华政委招了招手,偕同媚姐走向专车。转身前举手投足还张弛有道的老刁脚下开始不稳了,形似醉拳。媚姐却没在意丈夫的反常,径自走着。小宫看仔细了,立马下车去搀扶老刁。
“走开!”老刁对小宫呵斥着,回转身形向华政委方向望去。
监狱长住院
小宫当即就意识到老刁是在戒备他人,戒备华政委,便放手让老刁随媚姐自行上车。这回,老刁没有去副驾驶室,而是和媚姐并排坐着。替首长关好车门,小宫将车开出饭店,回首,老刁已经像一摊烂泥,泼洒到了座位上了。害怕颠簸,小宫特别小心地开车,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猛听得“哇——哗——”和媚姐的“呀,你吐哪儿了啊”###声。听着好似淤泥的流动声,忍住夹杂着酒味的污臭,小宫将车停在了路边,探手拉开后门。
老刁像是泥鳅滑出车,口中污流从车里延续到了地面。小宫抽出一叠手纸,塞给媚姐,回身开了灯憋着气察看座位。真皮上地毯上到处都是刺鼻的污秽。用毛巾擦着拧着,再擦再拧,小宫呕心阵阵,竟将胃里的饭菜吐出了一半。寻水无望,艰难地擦了干净,小宫听到“小宫快来”的呼叫,发现老刁已经倒地不起了。“媚姐我来!”小宫慌张吃力地扶起如烂泥的老刁,将车开进了人民医院的急诊室门前。
替媚姐挂了号交了费,医生在给老刁挂水,小宫在一旁擦净老刁身上的呕吐物,然后,背地里给亚教打了电话:“我说亚教,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啊。”
“兄弟给我什么机会?”亚教急切地问。
“刁书记劳累过度住院了……”小宫说。
“省人民医院?我马上到!”亚教说。
给好兄弟亚教通报了信息,再给谁呢?小宫当然想到了多次嘱咐的监狱办公室殷主任,但他没有忙着通知。当看到亚教心急火燎地赶到时,他才不情愿地知会了殷主任。
老刁已经苏醒,亚教在一旁嘘寒问暖的,小宫知趣地让出空间找地方洗车。洗了车回来时,殷主任一路小跑也已经到场了。
“我说小宫,我平时怎么交代你照顾刁书记的?嗯!”殷主任将小宫拉到门外不远处,面有愠色地高声斥道。
你他妈的姓殷的,怎么说话呢?找抽!老刁喝多少酒我能照顾到?我算哪根葱,能坐到局长宴席上替老刁挡驾?哦,不就是我没有及时通知你,让你落到了亚教后头吗。小宫瞧着装腔作势故意演戏给刁氏夫妇看的殷主任,脑子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像是犯错误的孩子,低下头,也是大一点嗓门说:“对不起,我辜负了您的教导了!”
“别怪小宫,他做得很好了!”媚姐站在门边对殷主任说道。
“媚姐您别护着他,会惯坏他的。”殷主任谄笑地说道,“媚姐,您来一下。”
小宫鄙夷地瞪着神秘兮兮掏皮包的殷主任背影,委屈地对老刁说:“我到车里了。”
“兄弟,真是好兄弟,改天我请你吃饭。”亚教稍后钻进车里对小宫说。
“不客气了,亚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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