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我明白了—鱼离开水就不是鱼了,水离开鱼还叫水。以至于多年后我老跟媳妇磨叽一句话—离开我你将流落街头。
7。
范世纲不吃早餐,不是不吃,而是早上起不来,根本就不知道啥叫早餐,当然也看不见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只有离婚那次,看见了早晨的太阳。那太阳有点儿斜,透着邪气,万丈光芒中藏着一脸小阴霾,一看就是还没升利落呢,跟正午高照的绝不是一个太阳。
街道办事处的小破屋里,竟然挤着七八对儿办离婚的,看来每星期三上午办离婚已跟不上家庭变革的时代潮流了。范世纲就跟前妻起急:你也不早点儿来排队拿号。前妻:我说8点半来,你非说9点半,叫你起个早儿就跟给你上满清十大酷刑似的。范世纲:那《满清十大酷刑》的碟还是我买的,还我!前妻:别烦了,早不知扔哪儿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北京的金山上 Chapter 1(4)
破婚一离,范世纲窜到大街上,有种丧家之犬与漏网之鱼合并的二逼感觉。他大脑有些缺氧,不是因为离婚而缺氧,而是因为办离婚起得太早而缺氧。为了这把离婚,他不敢睡觉,洗浴城撮了一宿麻将,就熬离婚这钟点儿,就怕一觉睡到二婚都离了。
8。
人生为何会穿帮?你得去问戴川邦。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老坐庄!
戴川邦,一位经常被穿帮的悲壮人士,在2009年无比闷热的夏天,正在攒一个画展。在经危年代,也就是经济危机年代,艺术市场不景气,好些画家的画卖不动,等着坐吃山空。混得惨点儿的艺术家,已经租不起工作室,甚至连住的房都租不起了。艺术家,光有艺术,没家了。
看到一些画家放弃了艺术追求,用仅有的钱加盟成都小吃、国贸烤翅、马兰拉面、桂林米粉,弄个小门脸维持生计。戴川邦心里不落忍,憋着扶植穷困艺术家一把。于是他紧急开始策展,希望通过人脉关系给艺术品卖个说得过去的价,让艺术家们能够安心创作。
在艺术品放之四海而皆牛那阵儿,戴川邦从中段杀了进来,聚敛了一些艺术大腕有升值潜力的作品,基础工程还算牢固。但由于进圈较晚,戴川邦并没有获得那些艺术骇腕的炫目资源,巅峰艺术家一个也没收,仅在一线弱二线强的画家中,有所斩获,属于中打中闹,不上不下。
不过,戴川邦的势头还算流畅,他的策展趣向和艺术品位比较独到,剑出偏锋而又锋芒直逼,不是歪逼。他所创立的“北京坐庄艺术基地”已小有名声。起照的时候,本来想叫“北京连庄艺术基地”,但工商反感这一称呼,怎么看怎么也不像艺术基地,而像麻将基地,并且还号称连庄,还让不让别人活了?退一步,低调些,坐庄吧。
戴川邦不得已只好求其次,坐庄就坐庄吧,反正在庄上,没准儿还上楼。在北京来广营费家村的坐庄艺术基地,戴川邦收了不少新锐艺术家和潦倒艺术家,新锐艺术家是80后,潦倒艺术家是北漂族。戴川邦跟他们放出话来—给你们三年,必须成腕儿,否则滚!
9。
窗棂旁
泪光柔和了骄阳
琴声正咀嚼着伤
而我在等待破晓的曙光
当凯旋曲开始悠扬
旭日从东方破浪
颔首期待我有一双硬肩膀
这是南拳妈妈的《破晓》之歌,混过夜店并且混骇的人,都见过破晓时分。我见的破晓比正午都多,一度甚至喜欢上在破晓时分,把人生看破了。
北京的黎明,天真的亮了。我经常以为黎明是黑的呢,一查小学课本,黎明不黑,黎明前的黑暗倍儿黑。
闷在三里屯的VIP里,喝着古巴Havana Club7年黑朗姆,不知不觉,东方既白。
白天是服装市场,夜里是鬼混的夜店,白天卖衣服,夜里卖灵魂,搭配得极顺溜儿,不拧巴。
China Doll这家夜店的意思是“中国娃娃”,我喜欢叫它“刹那刀”。刹那之间就出刀,一柄犀利的中国刀,刀声如风,中国刀下,多少尖孙色糖夜夜笙歌。
三里屯北街,这是我1997年开始混的场子,一边是军人站岗,一边是小姐站街,中间是我们站着喝酒,浑然一副混搭的后现代风格。博尔特、菲尔普斯2008奥运会来到三里屯的同里小街,就流连忘返。
由于08奥运会、09建国60年大庆强势清场,三里屯北街素净了许多。鸡头妈咪拉客几乎绝迹,站街的小姐昔人已成黄鹤去,此地空余花满楼。不过,拉客的还有,让客人进酒吧坐坐,号称里面有乐队有表演,这都是蒙外地游客的。还有人问你要身份证、要发票、要文凭、要驾照么?我说都不要,我只要二胎,你管么?
北京的金山上 Chapter 1(5)
三里屯北街,是北京最烂的一条街,当然也是最具标志性的一条街。北街往后,西北方向,属于三里屯后街,一度想叫成新三里屯,没有叫成功,因为那些地产开发商,没有三里屯的灵魂,灵魂在我这里。
随着“太古广场”的兴起,三里屯变成了都市村庄(Village),从而进入后三里屯时期。物质力量和人文情态发生重大变革,概念重组直取三里屯的核心,中西混搭渐成主流。但哥们儿还是喜欢原生态的,俗了吧唧的那种老三里屯概貌。
08欧洲杯期间,连续在跟妹妹们混了四宿。四个通宵四度破晓,在破晓中寻找人生的破意义,也顺便怀疑一把破人生。
China Doll在五层,夜店外面随处可见正在装修的店铺,一地鸡毛、一地垃圾、一地水泥木板以及一地心碎。夜店通向厕所的路比较漫长,路旁是狗男女们酒骇之后,打kiss的理想之处,就着一地装修材料,那舌头叼得像一场拉锯战,貌似吻过一个世纪。这是典型的城乡结合部之吻,别有风情。一个中国妞和一个外国孙走到男厕和女厕的门口,必须分手解决问题了,女的舌苔还不忘卷过男的络腮胡子。
在这烂醉的清晨,我跟妹妹们连混四宿,四度迎接黎明。黎明是黑夜的G点,但我已无力振作,回家顾不上洗洗睡了,已经不洗就睡。
10。
一个北京人老吃下午茶,是否有些装逼?其实不装。打小就在陈各庄、崔各庄、豆各庄混,装点儿又怎么了?范世纲心想:各庄的地道都有很多高招,庄和装还不同呢,有人庄雅婷、有人装深沉、有人装高贵,我呢—庄魂弹,灵魂射出的子弹,命中十环以上,嘿嘿。
在个性服装市场,范世纲经常跟一个叫庄鸿雁的妹妹打碴儿逗咳嗽。这妹妹开了一家尾货服饰小店,号称只卖装名牌。范世纲逗她:庄鸿雁卖装名牌,绝配,超搭,蛮有一股和谐黑涩会的气质。庄鸿雁:我有啥破气质?也就装逼装成哥的红颜知己。范世纲狂乐:庄鸿雁不愧是装红颜,装得那么到位,比我都能装、都会装,哥服了。庄鸿雁说:服了就对了,要不我怎么卖服装呢,服装服装,你必须服我这装的。
范世纲不是成心得瑟,专吃下午茶,而是他一般下午1点起、2点上班、3点吃午饭,下午茶是他一天的第一顿饭。范世纲头回出国,去的是赫尔辛基和斯德哥尔摩。到了那儿就傻了眼,北欧人民生活那叫一滋润,高福利撑着,活遍天下无对手。下午2点就喝酒熏咖啡,穿吊带或三点晒日光浴,商店一过6点就关门,晚上9点开始骇,一骇到天明。骂得还让不让别人活了,回国后还上什么班呀?
所以,范世纲下午3点吃午饭,晚上9点吃晚饭,得益于他头一回出国的体验。他很不理解中国饭馆下午5点半就开始人满为患,那时候正是夕阳无限好的时辰,挤在饭馆里暴撮,有煞风景。他不禁要问:中国人除了吃饭还会干别的吗?就一破家常菜,至于吗!不是盐,就是油,那还叫菜吗?中国人就不会饿着肚子,先到健身房里走两道瑜伽,让清气上升,浊气下降,然后神清气爽吃点柔和的?非得肉山酒海吃饱了撑的点一桌子吃不完,打包带走又嫌麻烦,觉着跌份儿,索性把剩菜盘子摞得跟喜马拉雅山一边儿高。
11。
林商跟戴川邦结婚快两年了,随着婚姻的延续,她渐渐觉着跟戴川邦结婚貌似结错了,结婚如穿帮,结婚仪式险成穿帮大典。
林商生于1977年,比生于1968年的戴川邦小9岁,据说女的找一个比自己大9岁的男人能够长久。这是一个算命瞎子跟她说的,她直后悔听了瞎子一句话,就把自己嫁了出去,让瞎子算命,不是瞎算吗?
可是不嫁又怎么着,社会上的势利眼不一直在攻击大龄剩女吗?林商就是想不通,剩女怎么啦?又没碍你什么事儿,又没抢你破老公,又没剩你们家去。你倒是不剩,嫁一奸懒谗滑有欺骗倾向的恶男,最后啥都不剩!
这个社会拧巴的大环境为青年女子所呈现的理念无非就是—扛住了不嫁,崩溃了就离!
林商是做杂志的,南方小女子,北京读大学,大学毕业后,投身媒体圈,在一家叫《原生态》的杂志做编辑部主任。别看林商是南方小女子,却有北方大气质,用林商的话说就是—空气中已经没呼吸了,只剩下气质。
其实北方,包括北京有啥大气质呢?不外乎就是刀枪剑戟四种气质,也就是叨呛贱挤四种气质。叨—爱叨唠、能侃、能喷、能晕、会来事儿;呛—喜欢跟人呛呛、爱争论、好管闲事、假装路见不平拔牙签相助;贱—北方比南方还贱,文化人比老百姓更贱,贱得滴滴叫啊有时,贱都成风格了,成时尚了,她认识一个叫范世纲的老北京混混儿,外号就叫“犯贱抽”;挤—北方人,尤其北京人挤对人,那真是巧夺天工,浑然天成,一句话能把你噎半年,一标点符号能让你堵三天。
林商,灵气在南方,性格通北方,南北合一脉,刚柔俱迸发。在北京混了快十年,林商普通话中一丝南腔都绝迹,根本看不出她是江浙女孩,地道的北京南城腔。别忘了,人可是看着玉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