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如歌- 第2部分

　　总之，那时随着我毫无气质的最傻的笑声，她们的脸上也弯出了水晶般的美好。似乎就是这样的笑容最该在我们之间滋长，像一种最普通的自然现象般，演绎出一种在青春的学步期最该有的色彩，然后嬉笑着蜿蜒过起伏跌宕的时间山岭，活色生香。

　　我们起身，结账，郑雨茜嚷着安静你这只猪怎么吃这么多之类的闲话。路香颖事不关已的趴在柜台的角落哼唱着一直在流淌的《东风破》，她断断续续的童音碎裂了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个下午的空气。

　　我独自走在回去的路上，夕阳轻盈地拉长了我影子。下班的人群带着回归的橙色光影从我身边走过，不同的影子相交缠绕，肥胖瘦长矮小高挑苗条丰满妩媚清纯弯曲笔直……不同形状不断被拉长缩小，重叠分离，就是这样一个阳光无法涉及的纷乱的影子世界，纷扬交错的行走过了洛安市的夏天。

　　站在某处，我莫名回头看。橘子般鲜红柔软的落日生长在远郊的山洼间，一层瑰丽的余晖细纱一样轻蒙在洛安市这个小城的边边角角，线线面面。前面的路嬉笑出了一地的迤俪，后方的路，曲曲折折地迷藏到了楼房林立的错落中……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章　被水泥包围的北星
洛安市的空气永远像是被黑心的粮食老板掺入了劣质的面粉。每呼吸一次都会有干涩的感觉在喉间，像一股烟雾般兜兜转转，连带着鼻腔都充斥着干燥的疼痛。风粗暴地掠过，留连起了一波波灰尘土屑。然后这些讨厌的物质便久久停留在路旁苟延残喘的绿色植物的叶片上，让它们即使有恬淡的青绿色也被抹杀得只剩深沉的墨绿。于是，在洛安有植物生长的季节里，永远都只有墨绿在无奈地招摇，一笔一画的涂抹过我成长了12年的天空。

　　然而，在这个工业污染严重，空气质量不达标，道路狭窄，车辆不多却莫名的很拥挤的世界里，却有两所东西坐落的，较为正常的初中。东有若翼，西为北星，中间三个十字路口将之连续。自西向东一路上的食物并无特色的地方，商场、餐馆、酒店、婚纱店、超市、一座桥；还有其它一些林林总总的小本经营，于是就完成了从北星到若翼的平凡嫁接。

　　一如地理位置的各占一方，两所学校在办学风格上也是对立的。虽然到日后很多年，我仍无法完全弄懂，这两个我都生活过的世界的灵魂是怎样组合的，但姑且可以大概认为，北星松，若翼严。当然这完全是凭借我模糊的意识，或说是在两个学校成绩的好坏来认为的。又或许，实际上对于它们来说严与松没有太明显的体现。

　　总之，在又一次小学毕业考结束后，这两所学校就开始全方位该刷新的刷新，该补的补，该去的去，一切就绪后换上早已准备了几个月的，“闪闪发亮”的“职业套装”来吸纳那些天真的气息仍未褪尽的小学毕业生。像旧社会街上的两只极力散发光亮的汽灯，引得分流两边的稚嫩昆虫们带着无知与好奇飞扑而去。当这两只汽灯适时熄灭了光亮回归正常后，便会发现完美圆滑的灯壁上是一层一层无法再飞翔的残骸……

　　于是，当北星中的招生负责人大张旗鼓气势磅礴地占了招生报大半面积，刊登出这一届北星中初一任课教师的基本信息时，妈妈随即拍手决定：就去北星中！然后满意而充满期待的抚摸着标题，“特级教师齐聚北星，恪尽职守再现辉煌”几个黑色楷体加粗大字，有模有样地端坐在那一版面的顶端，像是一串妖娆影魅的黑蝴蝶在我眼前飞舞闪烁，让我有伸手去扑抓的冲动……

　　夏末阳光沉静，秋初晨风美好。在那样一个早晨，我穿戴好，将利落的短发梳整齐，依旧简单而普通。心无旁骛，安之若素。我和妈妈一起出门。

　　妈妈说：“记住了，从今天起你已经进入新的转折点了，该怎么做你自己知道。你是以194分的成绩进入北星赫赫有名的特快A班的，而且还是人家老师亲自打电话来要你，所以你要争气点！你的小考成绩确实不错，但初中三年不能掉以轻心啊，这三年相当关键！这可关乎你一辈子！尖子班的压力是很大，但你要尽快适应……”

　　“知道了……但为什么不送我去若翼中呢？那里也有老师来要我啊，而且苏茉颖（从此章起，路香颖更名为苏茉颖，不再提示）和郑雨茜她们都在那儿，还有人说北星中的校风很不好……”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轻声说，声音像是被风吹落的树叶，有着隐约的无力。

　　那时的我，又怎么会知道，许多想法即使说出来也是无济于事呢？

　　妈妈不耐烦地将头扭朝一边，清澈的晨光透过树阴不规则地落在她的侧脸上，衣领上，显现出雕塑般的冰冷。

　　“你怎么还在想这些事？你已经和她们分开了就不要再想着天天一起玩了，初中不是小学那样，该收心了。校风的好坏是否影响到你，这和你自己怎么做有关！不要和那些整天不思进取的人接触就行了！而且你自己也看了北星中的报纸，这一届的老师，尤其是教你们316班的老师全是高级教师，你要好好珍惜啊！”

　　一连串的谆谆教导仿佛一股强大而不容拒绝的龙卷风，将瘦小而眼神纯净的我卷起，在半空中高低沉浮，风力在我的每一个毛孔中穿梭反复，引发了一波波疼似的畏惧，当然也有满腔的斗志。然而那种斗志却让我觉得异常新鲜，像是久久待在同一种生物的世界里，突然出现了另一种生物，然后我们就大眼瞪小眼的望着对方，接近对方。而那些几乎一成不变的话语却像天空中一直缠绕的云层般隐绕过了我三年错落羁绊的时光……

　　可是或许，她说的是对的，小考的成绩让我满意，全校第四的成绩才让我可以轻松进入北星上学。大概，大概在那样一个优秀的新班级里会认识很多很多很优秀的新朋友吧？我们会一起学习，一起放学回家，我会和她们探讨梦想，会和她们一起一步步慢慢升入初二、初三，然后我便会有一段全新的记忆。临近开学前，我特意把头发剪断，去掉那些不必要的装饰，换上最简单的衬衫和运动裤，就像我梦想中的职业，国际刑警一样，简单却坚定。我叫安静，虽然我并不安静，但是我想那是源于我内心对新奇的向往，我便可以不在乎任何烦恼的，无拘无束的傻笑。

　　已慢慢被现实浸湿了裤脚，却未曾察觉，或许是因为那时我尚未分清疼痛与烦恼的区别……

　　于是，当我12岁的这个夏天过去一大半并接近尾声时，我规规矩矩的背着书包，好奇地站立在北星中有些锈迹的枣红色大铁门前。

　　左右两边身着五颜六色衣服的新生纷纷走过，我两眼的余光像是望见了两道彩虹在我身体两侧飘动。各种声音回荡在耳边，有妈妈的，有那些新生的，有汽车的引擎声，有家长的叮咛声……它们交织在一起被阳光拉得忽远忽近，如同一支爱尔兰风格的曲调。

　　一阵风晃过，惊动了被树叶间隙抖落的阳光碎屑，一切仿佛被瞬间定格，无论是眼神闪烁的我，还是五颜六色的人群，抑或是地上清澈的影子，全都停止了运动。风将一切颜色一切孤单合聚，吹了迤俪出几道彩影，阳光在同时装点出油画般的景致。

　　在周围一叶叶身影的交融与远去间，我成了唯一的一个色彩鲜明的画面人物……

　　设施很久。

　　这是进入我的视野中，北星的形象。

　　蛛网盘踞的自行车棚上堆积着塑料袋、塑料饭盒、饮料瓶、等十分常见的垃圾，让我很好奇它们究竟是怎么被弄上去的。狭小的篮球场，沙土地的足球场，一圈200米的跑道*裸地围绕着足球场的边缘。而这块沙土石砾铺成的椭圆形地面上，除了两个没有网的球门，在边缘的地方居然还有一棵粗壮而丑陋的大树，它的根深扎在一个水泥砌起的方形花坛的泥土中。于是我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这块地到底是作为操场还是作为足球场。目光落在水泥跑道上，我盯了它好久，我在想这泼洒朝气的地方颜色是不是太过冷淡了？另外，如果在上面摔一跤会有多疼？

　　像是偶然闯入一片新森林的小鸟，我好奇的游走在北星的每一个角落。

　　我忽然发现，我眼前的世界全是水泥的冰冷。水泥的篮球场周围是大概只够坐两个年级的水泥观众席，水泥跑道上几片叶子在轻盈无痕的飘荡，水泥的楼房在下雨天一定会有一大片一大片水渍浸湿后显现的深灰色。而没有网的球筐球门，是那么像瘦骨嶙峋，衣不遮体，在风中孤苦伶仃的流浪汉？操场上了几级台阶的空地上，是学生公寓。它本体虽是可爱的粉红色，可我为什么偏偏认为这十分像一栋废弃的幼儿园？也许是源于上面的旧迹太过斑驳了吧……

　　差不多该回教室打扫了，我回头，教学楼的一个个窗户里都闪动着忙碌的人影……这一切，才让我觉得我看到的是一个现实中的世界，而不是素描纸上的线条。

　　眼前灰白的世界流淌出一种灰白的水流，像光线一样无可阻挡的渗透进了北星充满裂纹的地面，然后在那些极细微而潮湿的断层中，慢慢生长出了一种不安的水草。

　　是不是……有什么不太对？回教室的路中，我忽然在心里这么问。环顾一下，五颜六色的人影，悦耳玲珑的欢声笑语，似乎没有什么不一样，可为何，抬头我发现阳光不那么灿烂了？难道是因为太阳周围的云层越来越厚吗？定睛一开，忙碌着打扫的人们似乎被蒙上了一层暗影。

　　恍惚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像山泉一样动听而天真，是小学同学夏荟吟。心中短暂的沉重瞬间消失，一种清清凉凉的欣喜浅浅的包围了我，不顾周围侧目的目光，我便手舞足蹈衣角浮动地飞奔了过去。发丝在风中胡乱缠绕。

　　与夏荟吟的亲热间，我忘记了刚才的不安。也许……是我太多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