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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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果镇-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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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景把电视音量调得很小。她很想可景过来陪她说话,她胃痛得也不真想说话。又躺了一会儿,痛感减轻了,她静静地躺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念念醒来,去卫生间洗漱过出来才发现对面的床上躺着个人,是可景,和衣躺在那儿睡着了,静静地看着那酣睡的面孔,念念的泪就流下了……

  可景醒来揉揉眼,念念说:“你怎么衣服……”她是想说“怎么衣服不脱就睡了”,觉得不妥,忙改口道:“衣服都睡绉了。”可景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昨天晚上我担心你,所以一直不敢回自己的房间去睡,就这么躺在这儿看电视,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订货会安排了两天,今天还有一天,其实估计今天也没什么人了。但他们还是决定去一次,到那儿果然已是门前冷落车马稀了。于是可景对念念说:“我一人在这再守会儿,你回宾馆订返程的火车票吧,下午或晚上的都行。”念念就先回宾馆了。

  可景守在那儿,感觉天热得要命,但他还是想多守会儿,万一碰到有意向的客户呢,多守会儿,就多点机会。他买了两瓶冰矿泉水大口大口地喝着。

  一会儿,念念来了。他说:“我不是让你在宾馆休息吗,怎么又跑来了?”念念说:“票已订了,是晚上7:20的。我不能自己待在那闲着,让你一个人在这守呀。”“我看也没几个人了,我们坚持到中午吧,然后去吃饭,吃过饭直接回宾馆。”“听你的吧。”

第九章  只说一句话的人
从云锦开来的班车在苹果镇停下了,成美正在街头和好友杨樱桃在一个烧烤摊前等着吃烤羊肉串,不经意地向班车看去,突然看到可景和念念双双下了车,成美傻了眼,羊肉串没拿就跑开了,蹲在马路边,双手捂着脸。杨樱桃拿着羊肉串跑过来,问:“成美,你怎么了?”成美没理樱桃,把脸捂得更紧了,稍顷,她自己站了起来,本以为会涌出一点泪来,但是没有。原来她只是恼怒,不是伤心。樱桃说:“你没事吧?”“没事,刚才觉得有点肚子痛。”成美说着接过樱桃手里的羊肉串吃起来。

  这些天,可景在抓紧和马来西亚方面勾通,今天基本敲定了来访日期,他总算松了口气。

  酒厂办公室的装修和门前道路修整都做得差不多了,下一步就是等外商到来了。可景走进副厂长郑维方的办公室,墙上贴了暗花纹墙纸,顶上装了天花板,按装了内嵌节能灯,同样的空间,变得宽敞明亮多了。郭维方正在满眼打量着,可景说:“郭厂长,怎么样,感觉不一样吧。”“确实比以前好多了,环境好了,不但给客户留下好印象,工作起来也舒心。你的决策是对的。”可景说:“马来西亚方面不久就要过来了,有些工作我们要提前准备准备。”副厂长问:“需要我做什么请吩咐。”可景说:“外商到时来两个人,一个是副总,一个是他的助手。我想和你商讨一下客户安排的事。”郭维方说:“我们酒厂还没接待过外商,以前来的都是国内小企业的客户,一般也就是住在本镇的小旅馆,比较重要的安排到沉湖县宾馆,但沉湖最好的也就是县政府迎宾馆,三星级的。”可景说:“让外商住镇上小旅馆显然不合适,沉湖宾馆三星级标准也就那么回事。我想,不如安排在一户居住条件好的果农家,你看如何?”“怎么你装修舍得花钱,这事反倒吝啬起来了,住果农家算什么样子?”郭维方说,“我们这里的果农家都不怎么讲究,楼房是楼房,可是太士气。我看不如安排他们住云锦市去住五星级宾馆,派车来回接送。”可景说:“装修和这是两码事,外商住宾馆不是要摆阔气,外国人很务实,你没听说过吗,国内有的企业摸不准老外的脾气,接待时过分铺张,老外一看反而拒绝合作了。安排他们住果农家是为了让他们体验一下我们的新农村生活,我们苹果镇现在居住条件不差,环境也好,我看没问题。到时我还想领他们到果园亲自去采摘苹果,体验果农生活,他们一定会开心的。”郭维方说:“听你这一说,倒有些道理,那就按你的意见办吧。”可景说:“我还准备搞一个欢送晚会,请你负责落实一下,让办公室主任和念念配合你。”郭维方说:“好的,没问题。”

  可景说:“那先这样吧,有的事情我再去和念念勾通一下。”

  念念正坐在新换的大办公桌前看着资料,见可景来了,她站起身来:“大厂长请坐,有什么指示?”可景说:“你就别贫了,我总感觉我来酒厂后我们变生分了似的,敢情不会是你不欢迎我回来吧?”想起那天探监和陆铭宣谈话后自己的一番胡思乱想,念念感觉自己的脸发烫,忙掩饰说:“我哪敢呀,得罪自己的顶头上司,岂不是自断生路?”念念给他倒了杯水,“好了,开个玩笑,你不要介意。”“我是小肚鸡肠的人吗?”可景一笑,把刚才对郭维方探讨的事大致对她说了。念念问:“对了,马来西亚那边的公司是什么背景,华人还是老外,洽谈时需要翻译吗?”“商行老板是马来西亚人,来和我们来洽谈的副总是个华人,祖籍广东潮州,爷爷辈早年移居马来西亚,商行老板就是他未来的岳父,到时他和老板的女儿一起来。马来西亚华人很多,马来人也有不少会说华语的,这方面你就放心好了,再说,我自己也能对付,别忘了我英语可是国家六级。”念念一笑:“我怎会想到厂长也会当翻译呢?”可景嘿嘿一笑:“只要工作需要赴汤蹈火咱也在所不辞。对了,你看到时他们来,安排住谁家合适?”“住谁家嘛,让我想想……”念念说,“对了,可以住会计成乃贵家,他家没孩子,三间两层楼房就两口子住。他老婆人也勤快,家里里外外拾缀得干干净净的。”可景说:“那太好了,你去他们两口子说说,可以像住旅馆一样付给他们钱。”念念说:“你真是在城里待长了,满脑子的商业气息。我们这在人家借宿一两晚哪兴收钱呀?说钱了他们反而会不高兴。我去他们家说,可以买点营养品表示一下心意。”“也行,那你看着办吧。”可景起身走了。

  望着可景的背影,念念站在那儿发了一会愣。

  下午念念去商店买了一箱牛奶两盒麦片,然后就去了乃贵家,乃贵的老婆正在扫地,念念招呼道:“大妈,在扫地呀。大叔苟会计呢?”乃贵的老婆说:“在屋里看电视呢,我去叫他。”“不用了,我自己去。”这时乃贵已听到外面说话声,从屋里走了出来,招呼念念进屋坐,念念把来意说了,两口子连说:“行,行,到时叫他们来住吧,我们正嫌空落呢,有人来热闹。”念念说:“那麻烦你们了。”成乃贵谦和地笑着:“不客气,酒厂的事也是我的事。”

  成乃贵以前是上地村五队的会计,可是改革开放以后,农村实行了土地承包责任制,他的会计职务也就自行消亡了。当时惠及8亿农民的政策会给一个农村小队会计的心灵带来阴影,倒是人们想不到的。成乃贵那时是五队唯一的高中生,当个会计可以不干活,只在地头转转,工分还比别人高。为谁多记几分工,也是笔头一动的事。有时还可以用公款招待公社、大队干部,自己跟着吃得满嘴流油,嘴馋了就借口算帐和队长、保管员闲侃到半夜,用公款吃夜饭。凡此种种,小队会计对这个人生并无远大目标的人来说不能不说是个美差,他有干一辈子的打算哩。没想到“大包干”①,一下子就把他的美差包没了。

  从此,成乃贵就变成一个古怪的人,在村里人很少说话,走在路上也永远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又像是犯了什么罪孽的罪犯。其实,他是用这种方式在维护自己的尊严,同时表示对这个社会的仇视。

  更不幸的是,他结婚后多年,媳妇的肚子不见丝毫变化,四处求医问药都无果,最终经一大医院确诊,老婆无生育能力。生儿育女,传宗接代,至今在农村仍有根深蒂固的旧观念,没有子嗣就会被人瞧不起。 成乃贵阴郁的心情更是坏得无以复加。偶尔抬起头来,他的眼神像裹着一团迷雾,没有一点生气,那迷雾下面透出的光似乎又有点阴鸷。

  农闲季节,村里的青壮劳力大都到城里打工,他从不出去打工。整天待在自家的果园里,除虫,剪枝,地挖了又挖,草除了又除。镇里人都说,成乃贵家的果园比蓝球场还干净。

  受旧观念的影响,一般说来,农村不能生育的妇女经常受男人的虐待,轻则骂,重则打,但成乃贵做得很好,苹果镇的人从没见他虐待过女人。他老婆也很少和镇里人来往,夫妻俩倒像是惺惺相惜的两个动物,静静地生活于苹果镇的一隅。

  成乃贵白天走路总是低着头,可是晚上,他经常睡不着,喜欢在村里来回走动着,头昂得高高的,像对天发泄,又像是自言自语:“哼,这世道;哼,这世道。”并非作者学*时期的影片概念丑化阶级敌人,成乃贵的举动确实如此,那神态酷似那时的影片《战洪图》里的地主王茂雨夜对天疾呼:“下吧!下吧!下他个七七四十九天我才高兴呢!”

  令村里人奇怪的还有一点,成乃贵在村里很少说话,他开口常比古代的大文豪还惜墨如金:常常只说一句,甚至半句。比如他会突然走到你身边说:“××偷人家东西——被打了——”你正想问是谁偷东西,被打成什么样了?他已转身走了。

  病有病根,原来是有一天晚上,他走到一家屋后,无意中听到夫妻俩在吵架,知道了人家的家庭秘密,他躲在暗处笑了。第二天,他碰到村里人冷不丁说一句:“××偷人!”人家刚想问,他已走开了,于是那几天几乎全村人都在猜,谁偷人了?从此,他就多了个爱好,晚上在村里来回串躲在暗处听墙根,第二天再用把他自认的精华部分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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