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莲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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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莲公园-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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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她不客气的回敬道。

  “贫去吧!”她说。

  小范的率直一直叫他头疼不已。这样不假掩饰的性格常常他们和嫌犯剑拔弩张,针锋相对,对审讯工作十分不利。同他谈过几次话,尽管口头上承诺要改正,但她清楚那几乎不可能。除非把他身居高位的老爹拉下来,也许没有老虎,狐狸就能收敛几分威风吧!有时他老爹打来电话,询问儿子的表现。她几乎本能的往阳光面讲。她害怕领导失望,仿佛他的失望会传染到派出所变成对全所的失望。

2
两天后,她收到陈麟的第一份供述。从他手上接过纸张时,他的目光脉脉罩住她,品味似的出神,以致忘记放手。

  纸页上写着漂亮的行楷,深得庞中华肌理,涂改处也相当清晰。如果不是犯罪的供述,应该是写情书的最佳笔迹。

  供述末尾有行字迹稍大的附注:刚提笔写得不大顺畅,我相信会渐渐进入良好的状态,交上一份对我们都能满意的答卷。这笔附注怪怪的——我们——听起来象两个人默契的合谋。

  紧接着是串似曾相识的字母符号:J′adore ce foulard bleu en soie!Il va très bien *ec ta robe。她认出这句法语,意思应该是:我很喜欢那条蓝色的丝方巾,同你的裙子很般配。

  所指应该是《刑警》杂志上关于她的那张访谈照片:身穿巴黎时装,斜倚青翠的蜜蜡波桥。她后悔没有拒绝记者提供巴黎生活照的要求。老公看了都觉得好笑,说她穿制服更顺眼。那么,他看了那篇访谈文章,知道她曾到巴黎警察局交流访问半年,推测她会法语。

  其实不过耳濡目染几句日常会话,况且已是两年前的事,那门临时抱佛脚的语言早变得生疏。看似恭维的话使她发怔,但很快赶出心头。她是警察,他是犯罪嫌疑人,有鲜明的对峙关系。讨论蓝色方巾与裙子搭不搭配不合时宜。

  她遮蔽懂法语的事实,打头读起主要内容。“暂呼这种奇异的情感爱吧!”就是这么开头的,作为供述开头很不妥当。“爱再次醒来,是去年夏天,二十七岁的我坐上人事管理部经理的位子。”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3
我上任的第一件工作,就是绞尽脑汁辞退书店多余的人。公司在省内有很多直营连锁分店,图书发行事业逐渐开放,竞争愈来愈大,几家外地书店疯狂蚕食公司的市场份额。公司制定了“精兵简政”的方案,要求关闭效益差的书店。人事辞退的担子落到我手头上。

  人事部办公室顿时人山人海,各色人等跑到办公室找门路。都是找我的,事先设置好的流程形同虚设。“找陈麟。”算比较尊重的说法,更多的是“找姓陈的王八蛋”。员工认为我是罪魁祸首,害得他们丢掉饭碗,情绪失常。

  “我在这里十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我年年都是优秀员工,先进工作者,要开也要等公司倒闭。看看这些荣誉证书,都是你们发的,敢情全他妈的破烂货。”

  “是不是要开我?是不是?你他妈想活不想活?等哪天脑壳开花躺到大街上,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老子道上有的是兄弟,妈的,废你这厮跟放屁似的。你看着办!”

  ……

  而且,还要面对躲在幕后的决策者为关系户说情。

  我在怒吼、抽泣、悲愤恫吓、哀求共存,挥拳头、摔桌椅、耍无赖交加的旋涡中周旋。我的坐驾身上划了恐吓加侮辱的话,被相貌凶恶的人跟踪。一切没有难倒我,反倒使我精力充沛,斗志昂扬。既然能以二十七岁的年龄在一家关系错综复杂的公司做到中层,并非浪得虚名。我的坚毅果决给上司和下属留下深刻的印象,欣赏别人脸上的敬意和钦佩是我最大的乐趣。

  要不是偶然发生的事,我可能一辈子迷醉其中,不会去爱姐姐。那次事件,摧毁我向上的动力,让我压抑已久的爱源源流泻。

  除掉大批多余人,为公司卸掉沉重的包袱,部门得到一笔奖金。大家用奖金吃韩国菜,包断KTV庆祝。我收到的赞叹和恭维委实不少,下属们不停给我戴高帽子。我们玩得很尽兴,嗓门烂,还拿着麦克风欢唱。唱着唱着,我感到胃液翻滚。以为喝多了,急急去洗手间。没拉开厕门,喉咙激烈喷出一团液体。是血,前仆后继,从牢笼中挣脱的兽群般溅红我的身体,墙壁和地板。

  我的手机忘在包间沙发上,为免情形恶化,也不敢乱动。我坐在地上,等人施救。来的是位男下属,看着我发怔。然后,系上皮带走开了。他们以为我死了,被血吓坏了。这是我在医院躺了两个月回公司吹来的话,好像带来这种糟糕情绪我应抱个歉。

  “只是胃出血,命算保住了。”我敷衍道。那位丢弃我的男同事完全忘记丢弃这回事,附在人堆里大谈他探望我送的高档花卉和果篮。果篮里的水果是日本进口的。我说:谢谢!谢谢!

  我已无心工作,厌倦了虚妄的职场生涯。看着彼此客气的下属走来走去,谈笑风生,我感到是与狼为伴。这些狼潜伏在我的眼皮底下,等待机会扑过来咬我,狠狠的,绝不给我喘息的机会。我飘飘无所适的坐到下班,坐到办公区人去楼空,才提着公文包离开。我晕晕乎乎上卫生间,没想误进女厕,目睹神秘震惊的一幕。

  一个裸露上半身,淤痕累累,伴随着轻微的浮肿。有的地方开了血口子。上半身的那双纤细的手往血口子上敷药。难度大,动作却妩媚柔软。疼痛使她呻吟一声,微屈着身子。敷好药,纱布缠绕起身体。转过身来,胸前的女性特征吓得我讶然后退。我敲打起脑袋往电梯去,那具伤痕累累的躯体却无法从头脑中抹去。等电梯的空隙,我听到高根鞋咯吱咯吱的回响,转角处冒出一张明亮的脸,玉立在我身旁。她瞅了眼显示器的数字,见是我,略闪局促,很快露出平静的笑容。

  “陈经理也加班呀!”

  “是啊。你也加班。”我说,“辛苦了。”口中寒暄,脑子却在回想,好像是宣传企划部的。

  宣传企划部紧挨人事管理部。两个办公区间竖立着隔音效果颇佳的玻璃幕墙。幕墙中间摆放天竺葵龟背竹盆等花卉植物栽遮挡视线。

  其实,她在我身后办公。我们实际距离不到两米,说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活动也不差。我们中间隔着的是铁树,但阻绝不了视线飘过去。有次,她偷偷在办公桌下喂食从挎包里露出头来的狗。还有次,她脸色苍白,用热水瓶捂着肚子。细微动作会不经意跑进我的眼睛。

  但我不知道她的名字。碰到一起时,她对我来说十分生疏。

  上身衬衫,西装,下身窄裙。梳得流畅整齐的头发结成石榴挂在脑后,与爽朗的外形相配,端庄素雅。脸很白净,眼角爬出浅浅波纹。鼻梁直而耸,十分劲健。她确实是伤痕的主人吗?那些伤从何而来?此刻她身心俱静,为了掩盖躯体的残破?我们步入电梯,再没搭话。她空无一物直视前方,我的余光则搜寻着她与残躯的联系。

  我们走出电梯,她对我点头致意,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走掉了。

  我彻夜未眠,抛开职场生涯的虚无感,整宿参她。第二天再见时,她已变成垂涎欲滴的诱惑吸引住我。凑巧她们部门饮水机坏了,她过来人事管理部接水。我发现她同负责工资福利的专员很熟。她优雅的端起水杯,倚在她的空间里聊天。也许她们经常聊,我没有注意罢了。我竟然放下手头的工作,很想听她们说什么。为听清楚,我故意拿着喷水枪走到玻璃隔断后的仙人球边佯装浇水。她们说的是叫三一八的兵工厂。她们的童年都在那座工厂里渡过的。两人并非工厂旧友,仅仅是在那座巨大的工厂里生活过,因此有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

  后来每次聚首,必然说一搭三一八厂的的往事。但最终让位给工资福利专员女权主义的夸夸其谈。专员时刻想往上爬,指着宣传企划部对她说:河马讨厌,但她是我的榜样和目标。看到她势在必得的神情,她付之一笑。

  河马是宣传企划部经理,自认为最有风度和品味,时常在男员工面前炫耀指头上的猫眼石大戒指,摆出下马威的姿态。浓厚的波浪卷发,寻衅滋事的本事无人可匹,因为鼻子扁平,鼻孔粗大,大家暗地叫她河马。

  而她过去后,偏偏受到河马的责难。河马拿了摞文件,使劲摔进她怀里。她的脸异常痛苦,那是身上的伤所致。她咬着牙,抱起手臂,似为减轻冲击做的防御。但河马蛮力太大,那张脸也扭曲起来分担痛苦。

  这时,奇怪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感觉的名字不叫“同情”,也不叫“可怜。”她承受痛苦的样子,竟使我生发了强烈的美感。这种美感象藤蔓一样缠绕着我。她在卫生间内独自上药,她面对河马的责难,无疑是个美到极致的镜头。到底里面有种什么成分深深吸引我呢?但我知道我确实被吸引了。她的痛苦好像发生在我身上,使我产生离奇的*。正如我意识到痛苦,然后又对所受的痛苦进行安慰,以致觉得非常感动。 我没有同情她,没有可怜她,却被她所经历的感动了。或者说,我迷恋着她身上的伤痛。

4
从来没有犯罪嫌疑人敢这样看她。他们坦白问题时低眉顺眼,心情忐忑。遭遇这样的目光,她又不能同大街上女人遇到色狼那样吼:色狼!看什么看,再看挖掉你的眼睛。 在于她,必将威严尽失,遭旁人讽刺:毕竟是女人啊。女苏颖没有从第一份供述里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但从字里行间看得出来,他决心尽可能详细的向她坦白。

  “‘她’,指的是曾晓敏吗?”她问道。

  他请她不要着急,会在以后的篇章里交待清楚。她倒怕他编些谎话骗她。大家几乎都认为受害人勾引了他弟弟,害他吞药自杀,他出于替弟弟报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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