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犹如濡湿的乌鸦羽毛般黑亮的头发上戴着樱花发卡,五官端正,名叫佐天泪子的少女。
虽然自称“风纪委员”的那个少女算是学生会那边的,与阵线是敌人。但她并不讨厌那个少女的好意。
但是现在,附近没有人的气息。
——是去远处探查了吗?
判断身边没有别人之后,少女才睁开眼睛。
和想象中的一样,生长着一片片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苔藓的粗糙洞顶映入了视野。
只是略略转动脖子,强烈的痛楚传遍整个身体,但她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连呼吸的轻重都没发生任何变化。
然而下一瞬间,她发出了讶异的吸气声。
反shè着微弱光线的,血一样的红sè瞳孔,离她只有一点点的距离。
“你醒了?”
荧光映出了脸。
乱糟糟的胡须和头发连成一片,护目镜推到了额头上。
为什么自己之前没感觉到他的气息!
“为什么没有气息吗?”
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查笑了笑。
“因为在照顾病人的时候,最需要的便是保持安静啊。”
被病痛折磨中的恋人,睡眠很浅很浅,入睡很难,稍有惊动就会醒来,而且再也无法入睡。
整夜整夜都要呆在她身边的查,只好用炼金术做出隔音的力场,才能让她睡个好觉。
现在想来的话,就是在那个时候,炼金术悄然在他心中扎根的吧。
可惜——查感慨着。
自己醒悟的太晚了。如果早些打破部族的规矩,学习炼金术的话,想必她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吧。
“唔!”
椎名想要jǐng戒,却皱起眉头。
大腿和手臂上都有伤口。
紧紧的捆扎着。
“你这家伙……”
“放心。你这样的类型并不太符合我的嗜好。”
他稍稍撒了个小谎。
无可否认,椎名是个美女,但不是查喜欢的那一型。不过,就算她是,查的心里也早已被占满了。
或许弟弟看到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呢……不知道他现在找到喜欢的人了吗?
腿上的疼痛如同锥子一样,一下一下的刺着她的jīng神。
悄悄触到了手里剑。然而炼成阵的细微红sè光芒闪了一下。她便浑身无力的倒了下去。
“你做了什么……”
“抽走人体内的电流,肌肉和神经就无法活动……呃,这样说你明白吗?”
“谁听得明白这么肤浅的说明啊!”
椎名理直气壮的说。
“说的也是。”
查苦笑。基本上,人们不会深究他们不明白的东西。像他这样疯狂的渴求不同世界知识的人,才是怪物也说不定。
表面和查斗嘴,暗地里椎名又忍痛试了试。
完全不行。和查说的一样,只要动作稍大一点,身体就像是开了看不见的洞一样,力气流泻而出,根本没法好好聚在一起。
“由理怎么样了?”
“不知道呢。”
查叹了口气。
“——你究竟有何企图?”
虽然椎名姑且这么问了,不过她并不指望对方会回答。所以,当查回答的时候,她很吃惊。
更让她吃惊的是,查回答的内容。
“和你一样啊,椎名。”
“!”
第一次,椎名那冷静的表情被打破了,端正的五官扭曲了起来。怒气像是实质一样泄露了出来。
记忆的片段像是cháo水一样涌了进来。
那是在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想死。
躺在地板上。不吃不喝已经很久了。
饥饿的痛苦,犹如火焰灼烧着肠胃。然而分明是自己的痛苦,却无法和心灰意冷相比,仿佛是别人的事情一般,自己连理都懒得理。
反正等这具身体承受不住,就会重置。
“要和我一起反抗神吗?”
那天,头发上的发带有着花结的女孩对自己这么说。
反抗……神?
查的声音响起。
“我姑且也算是SSS团的一员,目的当然和你一样,都是反抗不讲理的神明加诸于你我身上的命运——”
查宣布道:
“我们是同类呢。”
“真是肤浅……你又知道什么了!”
椎名听到有人在尖叫。
那是自己的声音。
“我知道呢。”
还有查以坚定而自信的声音回答。
“因为看着你,就像看着另外一个自己。你在等着某人——就像我在等我的她一样。”
某人……
是啊。自己是在等着某人——准确的说,是两个人。
“你之所以那么喜爱玩偶,是因为你等的是自己的孩子……吗?”
孩子……
在查说出那个词的一瞬间,椎名的目光闪动。
那目光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对。没错。
记忆在转动着。就像生锈的齿轮咬合,碎片像是铁屑一般簌簌落下,然后渐渐的连成一片。
………………………………
那个时候,她还不叫椎名。
“椎名”(Hina)这个名字,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小由理给起的。
真是个毫无品味的平凡名字呢。
那时候,还不叫椎名的少女怀孕了。
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忍者里,闻者无不目瞪口呆,然后欣喜若狂。
是啊。这可是件大喜事。
忍术的训练辛苦到了近乎残酷的地步,在任务中受伤那更是司空见惯。这一切都造成了忍者近乎扭曲的身体状况。女xìng忍者的情况似乎更严重一些——为了任务的方便,她们甚至会用药物来调整,乃至隔断经期。
因此,女忍的受孕率一直很低很低。忍者们一直用外来的女人延续自己的血脉。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乱世。
少女的养父,忍者里的头目经常这样感慨。
每次听到这个男人这么说,少女都会低下头,用谦卑的姿态表示同意。似乎明白那些从小加诸于她身上的严酷训练,都是为了结束这乱世而必须的代价。
养父也很高兴。他并没有儿女。养女有了孩子的话,家族在忍者里的地位就更加安泰了。
不过,这些与孕中的少女无关。
她只是满怀希望的憧憬着。
为了练习给孩子做衣服,她用拿惯了短刀和手里剑,两根指头就能将身体吊在房檐下一整天,布满老茧的手缝制着各种各样的布偶。不多久,猫,狗,兔子,老鼠形象的布团就堆满了房间。
少女的手艺拙劣。能用手里剑隔着纸门shè穿目标喉咙的手,怎么也无法缝制出可爱的形象。那些只能被称为布团而已。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她越来越开心。越来越经常的,她带着悠闲安然的微笑出现在午后满是阳光的回廊上,一针一线的缝制着布偶。
如果在以前,显露出这样松懈的神情,养父的惩罚早就来了吧。不过,这种时候他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或许,这与生了孩子之后少女再也无法执行任务有关。
或许,只有在这段rì子里,那个男人不再是严厉的师傅和头目,而只是个单纯的父亲而已。
——这有什么关系呢。
少女并未深想。
深想又有什么用呢?尽管,少女早就厌烦了——事实上,她从来就没有喜欢过现在的生活。但是,若是没有被那个男人收养的话,她恐怕早就无声无息的死掉了。
这就是乱世啊。
甚至,养父还吩咐那些从外面来的女人做了些婴儿的衣服——少女手艺进步的速度,显然没有她肚子大起来的速度快。
九个月。
呕吐,头晕,易怒……
大概是因为身体过于轻盈的关系,比起那些外来的,只是作为生下孩子的妻子的妇人,忍者少女的反应格外厉害。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九个月。
那一天终于到来了。
“嘎!”
特别准备的房间里,少女用双手抓紧了棉被,发出尽全力的憋气声。
至今为止,从未体会过的剧烈疼痛袭击着意识。
“失礼了,热水拿来了!”
“这是追加的布!”
端着飘出热气的大锅,以及大量煮过的清洁布块的女xìng忍者和忍者村的女人们来来去去。除此之外,她们无法做出任何事情。
事情很不顺利。
虽然女忍者的体力远过于普通女人,但她们的体重很轻,骨架也小。这样的体型要是顺利,那真叫有鬼了。
在那个年代,即便是正常的女xìng,据说也有一成之多熬不过去,最后和未见面的孩子一起落下黄泉。
作为忍者,少女还是第一次感到如此明晰,想要活下去的念头。
因为只有自己坚持住,自己的孩子才能有生存的机会。
“嘎!”
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吼叫。
身体突然轻松了许多。
“哇啊——!”
一切人的一切动作,在听到很有jīng神的“婴啼”后,就停了下来。
“是个男孩!”
帮忙的女人面露喜sè,高声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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