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就算你是个柳下惠,对她没有那种企图,是她自个儿怀春了,多情了,可要说这事不是你引起的,却也是典型的不负责任,你的所作所为,不算是故意勾引,起码也该算是无心引诱吧?”
“酒井兄,我记得某天,你站在宿舍楼梯口东张西望,兄弟问你在等谁,你笑嘻嘻地告诉我,你在期盼着侄女儿的到来。那现在你能否解释一下,你期盼她的目的是什么吗?”
真是天可怜见!若是不了解我的人这么怀疑,倒也情有可原,可这帮东西作为我知根知底的朋友,这么说话就很没意思了。我已经说过,我对侄女儿确实有所期盼,但我的期盼绝非如他们想像的那样,里面蕴藏着人类的原始生理欲望。
大家都不理解我,我只好自己进行了认真的反省和梳理。我觉得,在整个过程中,我别无过错,就是严重低估了少女在情窦初开后的那份纯粹与执着。我记得似乎有人这么说过,执着的意思,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而纯粹的意思,是一根筋、一条道上走到黑,是见了棺材也不掉泪。所以,世界上最可怕的人,就是纯粹的人。
从整个事情来看,侄女儿显然是一个纯粹的人。
但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说实话,尽管我和侄女儿交往了那么长时间,却并没感觉出她的“纯粹”,我所能感觉到的,只是她的纯洁。对她有“纯粹”的概念,是事情发生后经“老狗”提示,我才在突然之间产生的。“老狗”在和我一起分析这件事情的时候说:“酒井哥,你不了解我们山里的女孩子,她们全都是一根筋犟到底的傻丫头。你要是不碰她们的犟筋呢,啥事没有;可只要一碰,尤其是碰了她们感情上的犟筋,你就傻去吧,她们就是那付死相!”
“怎么个一根筋法?”我问。
“就是认死理呀。一件事情,只要被她们认定了,连九头牛都不可能拉得回来。”“老狗”说,“比如说,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但如果你没有和她说出过口,这就没关系,以后你可能娶了别人,她可能也嫁给了别人,大家伤心归伤心,等时间一长,就什么都过去了。可如果你和她说过你要娶她,那就完了,她肯定非你不嫁。我大哥和我嫂子就是这样,当年我哥穷得叮当响,可我嫂子喜欢,给她介绍谁都没用,被逼急了,二话不说,抱起被子就上我家来了。”
我说这似乎与我无关,我从来就没和侄女儿谈过什么诸如情啊爱啊之类所谓涉及到“感情”的东西。就算有,最多也是就书论书,绝无故意。
“你的话,在理论上是可以成立的,可加到我身上,基本上属于胡扯。”我对“老狗”说,“你应该清楚我的为人,我怎么可能去会和侄女儿谈情说爱?又怎么可能去碰她感情上的什么犟筋?”
“我当然知道不会。可酒井哥,你知道吗,在我侄女儿眼里,你的态度让她觉得你已经这么做了。”“老狗说”,“你想想,大家见了她都叫她‘嫂夫人’,你却从来没有说过不是,还高兴地笑,对不对?这个她会怎么想?你经常带着她一起出去玩,给她买那么多东西,她又会怎么想?还有,你生日那次,当着大家的面亲了她,又说要娶她,你对她是这种表现,她本来又喜欢你,要是还不死活跟着你,才怪哪!”
“什么高兴地笑……”我哭笑不得,分辩道,“谁都知道,我对女孩子就是那种态度,大家不过是在开玩笑,寻个开心嘛。”
“可侄女儿不那么认为啊。出了事后我在想,就算她心里清楚,她也不会当成玩笑的,谁叫她喜欢你呢?”“老狗”说,“我都说了,我们山里的那些女孩子,都是一根筋的傻丫头。”
“你现在才说,有点马后炮吧?”我说,“既然你心里这么清楚侄女儿的心态,以前为什么不提醒我?”
“我是心里清楚,可我怎么可能想到提醒你注意这种事?”“老狗”说,“你们俩无论是年龄、文化、家庭,哪方面的条件都相差那么大,我根本就想不到她会喜欢上你啊。”
“这个……”
我无言以对,只好对“老狗”报之以几声干笑。
028 利益至关重要
根据“老狗”分析,带侄女儿玩,给她买东西,别人拿我俩开涮什么的,最多只算我引发侄女儿情愫的源头,整件事情发生根本性和实质性的转变,应该从我二十五岁生日那天开始。
生日人人都有,就连小狗小猫们都有,这不足为奇;为了纪念自己于N年前的今月今日诞生于世,兴师动众地设个宴、邀请一些亲朋好友们来为自己祝贺一下,也十分稀松平常。但是,人是一种很复杂的动物,不像小狗小猫们们那么单纯,看到肉便认为是肉,看到骨头便认为是骨头,思想单一,吃了就算。人类对待事物,不仅会看它的内涵实质,还会分析它的外延作用,其目的,是从中找到最佳点,为己所用。比如说,生日宴客,其内涵实质,是为纪念某人于某年某月某日诞生于世;但其外延作用,却是能借此加强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交流,增进彼此间的友谊与感情。再进一步外延出去,增进友谊与感情的目的是什么?这个时候,您就会发现其意义所在:增进了友谊感情,就可以构建起良好的社会人际关系,为发展自己今后的人生道路服务。
所以,生日是一个机会,一个构建人际关系网的极好机会。
既然是个极好的机会,放过它就是不正常的,应该加以充分、完全利用。为了能充分、完全地利用,那么改变一下它的实质,也不是不可以的。中国有句话叫作“牺牲小我,成就大我”,既然一个人的生日能让很多人都获得利益,它就是“大我”,让“大我”把“小我”牺牲掉,自然也属于理所当然。
对我的家族而言,如果把我的生日仅仅单纯地当成是我诞生于世的一个纪念日,肯定是件非常荒谬的事。因为我这个家族,比谁都需要制造“大我”机会。
在本市,我的家族被人称为“望族”。首先使用该词对本家族进行如此形容的,据我所知,是外公的老部下,一位我家老爷子命令我叫他“李叔叔”的银行行长。我从李叔叔嘴里听到这个词,最初是在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
“望族”是个啥玩艺,在刚听到的时候,我并不明白。这之前,我曾经看过一部电影,电影的片名叫作《望乡》,小日本演的。影片里既没有炮火连天、缴枪不杀等让我感到兴奋的场面,也没有阴森恐怖、冷风嗖嗖等让我感到刺激的镜头,整个银幕上,只看到现如今准备用“失足妇女”来称呼的那类人在眼前晃来晃去,感觉极差。人的记忆力是个相当奇怪的东西,它能把生活中最好的片段留住,也能把最差的片段留住,唯一留不住的,是不好不坏的、也就是最普通、最普遍性的东西。《望乡》给我的感觉极差,名字就被我记住了,所以,当听到“望族”这个词的时候,我马上就把它和“望乡”联系起来,对它的词义进行了猜测。
猜测本来是需要动一番脑子的,可转眼看到向来不苟言笑的外公在听到这个词时,脸上竟然露出了谦虚又得意的表情,我马上就作出了肯定:这必然是一个褒义词。我不能想象,人若被嘲讽奚落,还可能会有这种表情。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我马上专门去查了词典。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按照词义解释,所谓“望族”,就是“尊显家族”,照现在的说法,也就是家族的社会地位突出,被人民群众所尊敬的意思。
看到这个结果,我得出了一个结论:李叔叔是在拍我外公的马屁。
我想我外公肯定清楚“望族”是什么意思的,估计他也肯定认为本家族当仁不让,否则,他就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大概在他心里,也会认为李叔叔在说实话,而不是马屁。但我却认定,李叔叔绝对就是在拍马屁。根据词义;我认为本家族只达到了“望族”所具备的一半条件:社会地位突出是可以肯定的,可说到为人民群众所尊敬,起码我就从来就没有那种感觉。
众所周知,在咱们天朝,要想社会地位突出,条件相当简单,只要有权有势就可以。有势的前提,是握有权力,有了权力,势就会自然生成。因此,在五千年的历史发展中,权力向来就是个让人顶礼膜拜的东西,它能够左右无数人的命运,既可以让鸡犬升天,也可以让人死无葬身之地,很有那么点“命运之神”的意思。其力量,甚至超过了古今中外任何一个传说中的“命运之神”。对能左右自己命运的东西,人们一般是不敢与之抗争的,得不到它,就只能向它低头。人都生活在社会中,得不到它的人都把头低着,得到它的人却把头昂着,他的社会地位,就没有理由不突出。
当然,不同的看法也是有的。其他的不说,著名的七品芝麻官唐成同志就曾经说过:“当官不与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此话的意思,和如今某些人竭力鼓吹的“权力是人民给的,所以权力必须完全用于为人民服务”大同小异。这当然非常非常地好,非常非常地very good,小民百姓由衷盼望。可事实却很不幸地告诉我们,理想和现实之间,存在着很大的差距,“当官为民”这一说法实在太过于理想化,与存在的社会现实出入实在太大。所以,它基本属于乌托邦,美好固然美好,却没有多少人肯相信。
如果问谁才能手握权力,是一个很白痴的问题。农民伯伯手握锄头,解放军叔叔手握钢枪,工人老大哥手握钢钎,他们都没有可能。毫无疑问,只有国家公务员,即俗称“当官的”才是。而我这个家族中的老、中、青三代,无论是在党、政、军等实权领导部门还是金融、粮食等重要机构,均有他们的身影存在,说本家族“社会地位突出”,并没有夸大。
说到被人民群众所尊敬,我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