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没有情谊。很多人都明白这一点,所以送礼前就会先核算一下未来的收益,将来能多收回来的就多送,否则就为了情谊,意思一下,算是投资的一种。我把档次定的高一些,其实也是这种表现,只不过不考虑将来的收益,不能算作投资罢了。
由于郑金彪的酒劲似乎还没过去,这一场酒我们没有喝得太过分,也没弄出什么节目来,只是商量了一些如何把侄女儿哄回来的办法。我们约定,明天上午在市区北门汽车站会合,一同前往郑家村。
第二天上午,和“老狗”兄弟俩在北门汽车站会合后,我们上了九时整发出的公共汽车。
从市区到郑家村的路程不算太远,乘坐公共汽车,差不多也就是两个小时左右时间。在车上,郑金彪告诉我,汽车并不能直接开到郑家村内,我们必须在镇里下车,然后再步行约二里地,才能到达。
按照郑金彪的意思,他本来是想赶早乘坐之前一趟六点半发出的班车的。这趟车如果不误点,到达镇里时间是八点半左右。因为我实在没有早起的习惯,不能保证按时,故此作罢。
为了这次山里之行,“老狗”和另一位班长换了班。这样,连带夜班下来后的轮休,他就有了足足三天休息时间。我怕万一问题一时不好解决,大礼拜这点时间不够,为了不让老尾太为难,就上医院找老杨弄了张病假条,上书“因患重症感冒,需休息两天”。原本我是想以急性传染病为借口请假的,这样看上去会比较顺理成章些,于是让老杨给我开个“急性黄胆肝炎”,可老杨发现我连肝和胆长在身体什么位置都不是很清楚,怕闹出笑话,就给改成了“重症感冒”。
根据集团公司的规章制度,私自换班属于严重违纪行为,一旦被发现,其处理方法一言而弊之,曰:扣钱。您可别小看扣钱,这一招,公司里没几个人不怕的,它不光扣工资、扣奖金、扣各类津贴扣到你眼冒金花、气都喘不过来,连福利待遇中最大一块的年终奖,也要被一起敲掉。制定这种严厉的制度,对危险性极大、稍有疏忽便可能酿成大祸的化工企业来说,无疑十分正确,在明知个人利益会遭受极大损失的前提下,这样的雷区确实也没人会去踩。可惜的是,规章制度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很多制度只要稍微人为变通一下,就可以盘活过来。“老狗”与人换班就是我根据公司另一项规定搞定了的,因为公司还规定,车间主任拥有本车间人员的调配权。根据这项规定,我一个电话打到了他的车间主任老彭那里,很轻松地就盘活了此事。
汽车居然比火车还准时,到达镇上的时候,刚好是上午的十一时整。这个山镇里没有正式的汽车站,车子临时停靠的地点,就在镇政府门口的街道旁边。我们乘坐的这趟班车,在该镇属于“路过”的性质,其终点站并不在这里。等我们一下车,车子很快继续往前开走了。
“哥,现在都已经十一点了,咱们干脆就在镇上吃过了饭再回村里去吧。现在回家,嫂子又不知道咱们会在这个时候回来,肯定连个菜都没有准备。”“老狗”对郑金彪说。
“行啊,咱们在镇上吃饭,去郑三幺子的饭店里吃。”郑金彪点点头,又转过头来对我说:“郑三幺子饭店里请来的大师傅,炒菜手艺在我们这儿是很有名的,陈镇长每次请客,都安排在他店里。前几天龚副县长来考察,也是在他的饭店里吃的饭。”
“还是官方定点单位呀?”我笑道,“听起来不错,那我就客随主便了。”
078 路上遇到公仆
郑金彪所说的郑三幺子开的饭店,就在镇政府斜对面,下了车没走几步路就到了。这个店没有挂招牌,进店后我也没看到有营业执照什么的,估计做的全都是熟人生意。店老板郑三幺子看见郑金彪来到店里,态度十分殷勤,彼此间明显是老熟人。我一问郑金彪,果不其然,他们不光是老熟人,还都是同一个村的。
“据说村长到村民家里去吃饭,基本上属于白吃,村民还都得殷勤招待。你在郑三幺子饭店里吃饭,需要给他钱吗?”落座后,我笑着问郑金彪。
“怎么能不给钱呢?人家做点生意,也是很不容易的。”郑金彪说,“不过大家都是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一般不赚我的钱,每次都只是算个成本。”
“你们这里比较偏僻,人来人往的不多,一说起来,大家还全是乡亲,他要是见谁都算个成本,还能赚钱吗?”我问。
“当然能啊,不赚钱,他开这个饭馆子干什么?”郑金彪说,“乡亲们的钱是不好赚,他可以赚政府单位的钱啊。像镇政府的、工商所的、税务所的、粮管所的人,这些单位哪天不请客吃饭?哪天不被人请?其它单位不说,光是镇政府请客就不得了,次数又多,每次还尽往好的点。对这些单位,他就不用打折了。”
“这郑三幺子还挺有脑子啊,可政府单位的钱,他能拿到么?我可听说,政府单位都喜欢打白条,尤其是镇政府。”我笑道。
“白条是肯定会打,但是也会兑现。郑三幺子的能耐大着呢,他和陈镇长的关系特别铁。”郑金彪说,“不说他们了,你看咱们吃点什么?我们山里可不比城里,想吃啥就能有啥。”
“随便吧,有啥吃啥。”我说。
“那就这样好不好,中午呢,咱们将就吃点家常菜,等会儿回到村里,我让人去山溪溪里逮几条新鲜的鱼,再弄点野兔、野鸡什么的来,晚上咱们再好好地喝一通。”郑金彪建议。
“老狗”提醒他哥:“哥,三幺子店里不是一直都有田鸡、石蛙卖吗?叫他多加点辣椒给炒上两盘,酒井哥最好这一口了。”
“呵呵,你喜欢吃田鸡呀?这个好办,那就先让三幺子炒上两盘,回村我再叫一帮小孩子去抓它一大篓子来,让你吃个够!”郑金彪说,“田鸡这鬼东西不稀罕,山里地里到处都是。你还喜欢吃什么?”
“我喜欢吃的东西几乎到处都有,可惜饭店里都不卖。”我笑道,“除了天上飞、地上爬、河里游的会动的野味,其它像地瓜藤子啊、西瓜、丝瓜皮啊、芝麻叶子之类的东西,我也特别喜欢吃。”
“啊?你喜欢吃这些?”郑金彪表情有点惊愕,“这可都是……”
“我知道,这些东西,你们通常都是用来喂猪的。但可能是我这个人命里犯贱吧,偏偏就喜欢这一口。”我打断他的话,笑道,“当然了,像猪一样拿过西瓜皮抱着就啃,我是肯定不会的,这些东西,得按照我说的方法把它们做出来才行。你可别小看那些方法,可都是费了我好大的劲才搞到手的呢!”
“听着新鲜啊。”郑金彪笑了,“这就好办了,等会儿回到村里,你把方法告诉我老婆,我让她给你做。”
正说着话,饭店门口说说笑笑地又走进来一群人。为首的一个年约三十出头的男子看见郑金彪,向他打招呼道:“咦,老郑,你怎么会在这儿?哈哈,你来的正好,本来我还打算下午让人去你们村把你找过来的,现在好,省了。”
“我刚刚才从市里回来。这不,连家都没来得及回,正准备吃饭呢!”郑金彪说,“陈镇长,您找我有事?”
“嗯,有事。是这样,楠竹制品公司的事情,县里都已经落实好了,龚县长今天带着香港客人一起到了镇里,明天要和镇政府签订楠竹供应合同。”陈镇长说,“我找你的目的,是要和你敲定你们村每月楠竹的供应量。你估摸一下,按照你们村现有的楠竹种植面积和存竹量,每个月能够保障供给多少个立方?”
“动作这么快呀?我还没来得及统计各户的情况呢。”郑金彪吃惊中又带着点惊喜,“这样陈镇长,我回村后马上就去找人统计,明天一早,不,今天晚上就给您送过来。”
“怎么搞的嘛?前几天我就告诉你很快就要签合同,你怎么连一点准备都没有?都干什么去了?”陈镇长有点恼怒,“咱们镇所有的村都报上来了,你郑家村毛竹存量最多,反而没准备,你这个村长怎么当的?”
“对不起陈镇长,我没想到会这么快。这几天呢,我家里又有点事,就去了一趟市里,把事情给耽搁了。郑金彪道歉道,“不过您放心,今天晚上我一定全部统计好,并保证给您送过来。”
就在陈镇长和郑金彪说话的时候,我在这群人当中发现了一位熟人。这位熟人看到我,愣了一下,径直向我走过来。
“三官,大礼拜天的你不回家,跑到这儿来什么?”她走到我面前,直截了当地问我。
你别听她叫我“三官”,就以为她称呼我的职务。“三官”这个词在我们这个城市,没有半点“官”的含义,它是本市人对自己家里人的一种排行称呼。如同有人被称之为“老二”、“老三”一样,意思只是在兄弟姐妹中排行第三。
在我们市里,像我这种排行第三的,也有人称为“小三”,若是男孩,则在后面再加上个“子”——我的小名就叫作“小三子”。如今称排行第三的男孩为“小三子”的依然还有,但称排行第三的女孩为“小三”的却已经没有了。您知道,这个词的词义现在已经发生了重大转变,就像“小姐”的词义从终点又回到了北宋时代的起点一样,意思一落千丈,比较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
“干嘛,谁规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呀?凭什么你能来得,我就来不得?”我说,“我爱上哪儿就上哪儿,你管得着吗?”
“我只是随便问问,我管你了吗?”她笑道,“我到这儿来是公务在身,身不由己。可你呢,大休息天的你不回家去陪陪两个老的,却跑到这儿来闲逛,是不是有点太自由主义啊?”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闲逛?我亲爱的县太爷,凭表面现象和主观臆测来判断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