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式- 第15部分

　　林老爷子抓起自己的脏手绢抹去眼角的眼泪，心里难过至极，人不服老不行，到了这把岁数，他再也坚强不起来了，他再也不是那个说一不二，全家人都唯命是从的父亲了。　。　想看书来

第五章　我自忧愁（4）
电脑的事情就这样说了下来，其实林国文也明白，这钱花得要多傻有多傻，但是又能怎么办呢？老爹还在三弟那儿，换一家吧，已经不可能了，一是沈琼枝发起泼来天下无双，二是老爹死活也不走。老爷子想得很简单，他不想给大儿子添麻烦，毕竟大儿媳的身体比自己强不了多少，他也不想看着不争气的二儿子闹心，四儿子两口虽然舍得花钱，但应酬多，都忙得要死，他又怕自己去了耽误了这俩人的前程。所以想来想去，老头儿决定，就这样在老三家靠下去了，吃得再不好也比“*”时候强，至于睡，有张床就行了呗。

　　林国文也明白老爹的心思，因为这件事，他没少偷着掉眼泪。当年母亲生完四弟不久便去世了。那时自己正在太原当兵，照顾不上家里。老爹一个人拉扯一堆孩子，要多难就有多难。村里有人给他介绍过后老伴儿，但是父亲却始终没有续弦，怕的就是后妈对孩子不好。这份情、这份爱，林国文铭记于心。

　　他知道老三媳妇沈琼枝为的就是一个钱字，她甚至用自己强大的气场同化了原本厚道的丈夫。想要让老爹在那儿过得舒坦点，就得满足人家的要求，说一千道一万，最后还是得钱来解决，这电脑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

　　林国文当然明白这小电脑不可能只有北京才卖，隔了几天他特意跑到街上转了一圈，结果发现，在百货大楼一楼就齐刷刷摆着一排。

　　看完电脑，林国文先是在外面喝了点酒，然后回到家立刻大发雷霆，说人家老三媳妇照顾父亲尽职尽责，自己当大哥的怎么着也得出点血，所以他打算给林鑫买个电脑。

　　赵文瑾跟他对着吵了几句，可两个回合没到她就觉得自己这胃痛如刀铰，只好喝了两片止疼药，找个地方躺着去了。

　　林国文气冲冲走到家里放钱的地方，刷刷刷数出几千块钱，一摔门走了。

　　到了商店，拿了笔记本电脑，林国文又装出一副笑脸送到了三弟家。这会儿正好是傍晚，老三林国双也在家。沈琼枝看着电脑来了，便高兴地留林国文吃饭，又假模假样拿出两千块钱说要给林国文。但是这钱攥到手里却只是说，并不往前递。

　　林国文微微一笑说：“收起来吧！孩子好好学习就行了！”

　　这虚伪的一推一让间，老爷子在里屋叹了口气，林国双则一言不出，只是低着头吃饭，等媳妇把钱收起来了，才冲着儿子林鑫说：“快点，谢谢你大爷！”

　　“谢谢大爷！”林鑫小脸乐开了花，还上前鞠了一躬。

　　林国双对沈琼枝说：“再炒两个菜，我和大哥喝两盅！”

　　可是这饭林国文怎么能吃得下去呢？他立刻站起身来说：“别了，我刚喝完酒，不能再喝了，反正爸也挺好的，我就先走了！”

　　这一次，他没有进屋看父亲，他知道只要自己一进屋，老爷子肯定会哭，这是他最受不了的。

　　出了三弟家，林国文又转到县医院看了看二弟林国武。林老二正在医院门房里自斟自饮。林国文进屋之后二话不说就把酒瓶子摔了，指着二弟的鼻子说：“你就不能争点气！快五十的人了，天天喝个没完！”

　　林国武是个慢性子，老老实实看着大哥发了一顿飙，愣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这样一来，林国文又觉得自己有些严厉了，毕竟二弟也不容易，人老实，有老婆的时候被带绿帽子，没老婆的时候一贫如洗，这么大岁数连个孩子也没有，不喝酒还能干什么呢？

　　看着二弟收拾完满地玻璃碴子，林国文仰天长叹，摸出买电脑剩下的三百块钱递给二弟说：“老二啊，别总喝了！好好挣两年钱，到时候再娶一个，不还是一门日子吗？”

　　林国武一边接过钱一边连声答应，他的目光浑浊，也不知是含着眼泪还是已经喝迷糊了。　。。

第五章　我自忧愁（5）
5、

　　林航知道母亲和父亲吵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他本来想打个电话问问母亲的病情，结果电话里母亲情绪消沉，问了老半天才告诉儿子电脑的事情。

　　放下电话，林航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回绥河，把堂弟林鑫掐死。他马上从办公室出来，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拨通了父亲的电话，冷冷地问：“干吗呢？”

　　林国文并没有意识到儿子的话里风雷隐隐。这会儿他刚刚从老家回来，二妹妹孩子结婚的事已经把他烦死了，双方亲家见个面也要把他叫回去充场面，接到儿子的电话，情绪立刻好了一些。

　　林国文说：“唉，小子啊，我刚从老家回来！你说你要是在绥河多好，就用不着我跑了！”

　　林航问：“回老家干什么？”

　　林国文还是决定不说这些让人心烦的琐事，他说：“没啥事，你怎样？挣的够花不？”

　　林航叹了口气说：“我问你，你干吗跟我妈吵架？”

　　林国文终于明白，儿子这是兴的问罪之师，昨天下午的那一幕立刻回到了眼前。他略略迟疑一下，但紧接着还是立刻摆出了老子的威风，大骂道：“兔崽子，敢他妈管我！你是我爹还是我是你爹？”

　　林航没理会父亲的怒吼，他继续说：“我告诉你，我不准你再欺负我妈，我妈身体不好，不能着急，你还有没有良心？”

　　“放肆！你个王八蛋敢教训老子了啊！”林国文也不管自己身在车站，对着电话大骂道：“有种把你妈接走，别他妈跟我穷叫唤！装什么孝心！”

　　“你……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林航气得浑身哆嗦。

　　“林航！你……你……”儿子的话像石头一样重重砸在了林国文的心里，一时之间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整天就是你那帮兄弟姐妹，你想没想过我们这个家！你想没想过我妈？我妈自打到了老林家，享过一天福吗？你一天天什么活儿都不干，跟个大爷似的，你还有完没完了！我告诉你，你要再这样对我妈，我就跟你拼了！”林航这会儿也完全进入了癫狂的状态，仿佛母亲已经在父亲的虐待下横刀自尽了一般。

　　“你给我滚！滚！有种别回来见我！”林国文大吼一声，直接把电话摔在了地上。

第五章　我自忧愁（6）
6、

　　电话断了！林航再打过去，始终是无法接通。再拨家里，也没人接，母亲不在。林航慌了，他生怕母亲出什么问题，更怕父亲把这满腔怒火撒到她的身上。

　　放下手机，林航立刻打车到了姜薇的报社，直接把姜薇叫了出来。

　　两人在同事们惊异的注视下下了楼。

　　停住脚步，看着满头大汗的林航，姜薇纳闷地问：“怎么了啊？”

　　“我跟我爸在电话里吵了一架！”

　　“嘿，又不是头一回！等老爷子气消了，道个歉！”姜薇安慰道。

　　“不是，这次比较特殊！”

　　“怎么了？”姜薇看着林航阴沉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

　　林航吐了一口气说：“我怀疑他又欺负我妈！我要回绥河！给我取点儿路费出来！”

　　姜薇拉住林航的胳膊说：“不是！那个……你能不能冷静一点儿，他们老两口过了这么多年了，战斗了一辈子了，有摩擦很正常啊！”

　　“不是！”林航突然提高了声音喊道，“这次不一样！他电话不接，家里电话也没人接！我妈可能出事了！我妈……我妈那身体不能激动！”

　　姜薇被林航的样子吓了一大跳，自打俩人认识起，林航从来没有这样过狂躁过，也从来没这样对她大吼过，眼泪很快就汪住了她的眼窝儿。

　　林航没有发现姜薇的异样，继续大声喊：“快点！我现在就走！”

　　“可是现在根本没有车！”姜薇终于跺着脚喊了出来，随之而来的眼泪也流了出来。

　　这句话如醍醐灌顶般让林航愣住了。是啊，北京路过绥河的车只有上午一趟，要走也得是明天啊。再看看姜薇梨花带雨的样子，林航顿时心中不忍，不住地责怪自己，怎么能这么跟姜薇喊呢，这不和父亲一个德行了吗？

　　姜薇看林航渐渐冷静下来，把他拉到了旁边的一个僻静处，问清了来龙去脉。听完之后，姜薇觉得心里也很堵得慌。按着法律来说，自己现在已经是林家的人了，林家的一切都和她息息相关，林航的一切对她来讲都是感同身受。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林航的电话响了，是家里打来的。

　　姜薇一把夺过电话，说：“我来接！”她怕林航再冲动，还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打电话过来的是赵文瑾，得知姜薇也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她很不好意思地对准儿媳说：“咳，都怪我多嘴，结果闹得他们爷儿俩吵了一架，你叔回来都哭了！林航这孩子也太倔了！他爸这次真伤心了！”

　　姜薇赶忙说：“那让我叔接电话吧，林航要给他道个歉。”

　　赵文瑾说：“咳，又走了，哭了一阵，接个电话，又喝酒去了！说是以前的老县长回来了！”

　　“那怎么办啊？打他手机好像不接！”

　　“手机摔坏了！过两天吧，等他消消气儿，让林航再给他打个电话！唉……”赵文瑾叹了口气说，“你叔也挺不容易的，这辈子净操心了！我俩拌两句嘴没啥！反正他现在也不打我了，你们就放心吧！”

　　姜薇又跟赵文瑾聊了一会儿别的，然后把电话给了林航，母亲责怪了他几句，命令他必须要给父亲道歉，林航答应了，又安慰了母亲几句，这才挂断了电话。

第五章　我自忧愁（7）
7、

　　一场突如其来的父子大战让所有纠缠其中的人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赵文瑾发誓以后再也不跟儿子诉苦，免得惹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