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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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秀-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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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宋元嘿嘿地笑,说:“有财大家发嘛,今后这样的好事你也不会少了兄弟我的那一份你说是不是?再说,这小煤窑大多有黑社会势力,猖獗得很,你没听说山西一个假记者还让人当场给敲碎了脑袋?”
  钟一鸣这才算听明白,“有财大家发”是假的,拉自己去多一分人身安全才是人家的真实意图。但不管怎样,面前摆着一个赚取真金白银的机会总是事实。再说马如龙他们不是一直这样干着呢吗,凭什么就该自己吃素做和尚?
  来到林阳县,没想到进那个煤矿的公路早就被人挖断了,只好徒步前进,总算找到了出事地点,老人、妇女正坐在地上哭着喊着,一个粗壮汉子冲他们吆喝着:“哭什么哭,都给我回家去。要是再闹,上面查起来,老板跑了人你们连一个子儿也别想拿了。”
  唐宋元迅速地从包里拿出摄像机,让钟一鸣对着那个乱糟糟的现场开拍,他自己拿着话筒走进镜头里开始煞有介事地解说起来:“各位观众,这里是林阳县红山煤矿的矿难现场,今天下午12时35分这里发生了一起重大瓦斯爆炸事故。我们首先来采访一下这些悲痛的遇难者家属……”没等他继续说下去,冲过来几个人有的挡镜头,有的抢话筒,还有一个愣头青手里拿着一把柴刀要照唐宋元的脑袋劈过去。
  钟一鸣虽说也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但先前都是自己底气十足的,这回却不同,一来这次是背着节目组的私下行为,二来自己的动机就有问题,因此他的腿不自觉地哆嗦起来。幸好唐宋元毫无惧色,大声呵斥道:“干什么干什么?我们是省电视台的,殴打记者你们还想不想要脑袋吃饭!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公安武警立马就将你们全部抓起来?”
  那伙人一下子有些发愣。唐宋元嘴里越发凶了:“我倒要问问蒋南生和邓亮这县委书记、县长是怎么当的,一个开煤矿的居然敢打省里的记者!”
  这时,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闪了出来,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不知道是星河卫视的记者来了,他们还以为又是那些污七八糟的假记者来敲诈勒索。市里宣传部早就下过文的,这类事故一律不准报道。不过你们从省城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先休息,休息等会儿老板亲自来作汇报你们看如何?”
  唐宋元嘴里仍是不依不饶,身子却不由自主地跟着那人走。钟一鸣心里惴惴不安:该不会一进门就让人用麻袋兜头一罩,然后乱棍打个半死再丢出来吧?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一些地方连中央电视台的都敢打,何况你区区省电视台。
  但此时已容不得他犹豫,只得随那人进了房子。七拐八拐之后,来到老板的办公室,却见一直声称不在矿上的老板正躺在按摩床上闭目养神。他们几个进去了,老板这才站起来,这个矮矮的家伙长着一脸横肉,腮帮上还有一条醒目的刀疤,钟一鸣的心收缩得更紧了。
  老板面无表情地说:“对不起得很,我们得看看你们的记者证,现在的记者比蚂蟥还多,也不知道谁真谁假。”

命运如签(2)
唐宋元大大咧咧地掏出记者证来,说:“看就看吧,都是星河这块地皮上的,谁还唬弄了谁不成!”钟一鸣也掏出自己的证件来。
  那个白胖男子便拿了他们的证件到隔壁打电话去了。钟一鸣隐隐约约听到他叫什么“卢科长”、“汪处长”,也不知道是打到哪个部门去了,心想千万别直接打到台里去啊。
  几分钟后,白胖男子出来了,附在老板耳朵边嘀咕了几句。老板脸上的刀疤扯动了几下,看得钟一鸣心惊肉跳。
  白胖男子客气地将证件还给他们,然后说:“伍老板请两位记者多多包涵,现在做企业不容易,开煤矿更是在刀尖上讨生活。几百个兄弟都指靠着这个小矿吃饭,当然,今后我们会尽量加强安全保障,这次遇难的几个兄弟,我们也会安顿好他们的家属。至于报道嘛,我看还是请两位不要做了的好。”
  白胖汉子说着,从另外一个人手里拿过两个大信封,分别塞到唐宋元和钟一鸣的口袋里。钟一鸣暗自估算了一下,估计是一万元钱一个,心里窃喜不已。没想到唐宋元掏出信封丢在桌子上,说:“我们是有任务在身的,回去交不了差可不行,万一被炒了鱿鱼我上哪儿吃饭去?”
  老板见他不吃这一套,立马变了脸色,脸上的刀疤一阵阵抽搐。钟一鸣心想糟了,这戏恐怕要演砸。
  好在白胖汉子听出了唐宋元的弦外之音,叫人另外拿来一个信封,连同唐宋元刚才丢桌子上的信封一起塞进他的口袋里。然后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说:“兄弟你还是给我们老板一个面子的好。你们别看伍老板这人严肃,其实是个大好人,好歹还是县里的政协委员,要不是搭帮他开这个煤矿,村里人哪能吃肉看电视还送子女上大学!再说咱们这矿上啊,什么人都有,村霸路匪啊、破落户啊、精神病啊,一个个都不守规矩,而且那些精神病人杀人放火了还不用负法律责任的,这万一要和你们闹出什么事情来我们也不好交差,你说是不是?”
  唐宋元知道只能到此为止,便就坡下驴,说:“其实我们也不想做这样的报道,你们辛辛苦苦办个煤矿也不容易,干哪行没个闪失,火车还出轨哩,难道国家就不要办铁路了?”
  从煤矿出来,两人逃也似的狂走,看看身后,幸好没人追上来。等到了一个僻静处,唐宋元掏出两个信封来一看,果然各是一万元。他哈哈笑着说:“要不是老子壮起胆子要价,他们还就一万元打发了你我。我说老钟,这另加的一万元按理是我个人挣的,但弟兄们出来混,讲的就是个义气,我还是对半分给你。不过待会儿司机那1000元辛苦费要归你出。”
  钟一鸣收下5000元钱,内心里有点受之有愧,便恭维唐宋元几句,夸他艺高人胆大,很有些赵子龙血战长坂坡的气概。唐宋元也得意起来,说:“这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上回在夹河县搞假矿泉水厂的那次才叫惊险哩!不过人家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出钱了难,一是咱们的身份货真价实,二是咱们的电视上星了,别说书记省长,连中央领导都可以看到,这个谁不怕啊?”
  找到司机老刘时,却见路边又歪歪斜斜地停着好几辆车。老刘见面就说:“咱们赶紧走人吧,刚才又进去了好几拨记者,还有外省的,我看可能要出事。”
  钟一鸣也暗自庆幸去得早,要不这一大拨人马开过去,人家要么已经清理了现场一口咬死根本没有这回事,要么干脆动用武力见一个打一个。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对完全没有法制观念的地痞村霸来说,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都不足为怪。

命运如签(3)
唐宋元轻描淡写地说:“这批人再来有什么用啊,我们早去了这三四个小时还不是一无所获。现场什么都没有了,人家肯打发我们几个油钱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钟一鸣借机拿出信封来一边往外数钱一边说:“刚好每人1000元,算是好歹没白来一趟。”第一次这样睁眼说瞎话,钟一鸣有些心虚,好在老刘并没有多问,接过钱去随手丢进工具箱里,发动车子就往省城跑。
  钟一鸣刚回到宿舍,就听有人在楼下喊自己的名字。他到走廊上一看,站在院子里的居然是叶青青。他赶忙下去接她上来,一边不好意思地说:“房子里乱七八糟的,我都不敢请别人进来坐的。”
  叶青青咯咯地笑着说:“要是不乱七八糟就不是男人的房间了。”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钟一鸣有点奇怪。
  叶青青拿出一个本子来说:“这是你那天落下的电话本,我惦记着你做记者的或许急着要用,所以就给你送来了。”
  电话本掉在老蔫的车上,怎么到了她手里?随即钟一鸣就明白是老蔫要她来送的,心想这家伙倒比自己热心多了。
  她大大方方地在钟一鸣那堆满书的桌子前坐下来,一边翻看他的书籍一边说:“你这做记者的至少也该配个call机吧,要不人家怎么找你?我今天也是闲着没事,要不才懒得等你。刚才我还在想你要再不回来我可就走人了,没想到转身去买了瓶矿泉水回来,就见你这窗口的灯亮了。”
  钟一鸣嬉皮笑脸地说:“诗人们说得好,错过的本该错过,相遇的人还会再遇,就知道我们会相遇的嘛!”
  听他这么说,叶青青明显活跃起来。两人甚至还谈起诗歌来了,什么叶芝、惠特曼、波德莱尔、顾城、北岛地东拉西扯了一阵。钟一鸣这才想起还没有吃晚饭,便提议去吃宵夜。叶青青迟疑了一下,点点头答应了。
  吃罢宵夜回来已是10点多钟,守门的大爷老远就嘿嘿地问:“是你女朋友吧?人家可等了你一下午哩!”
  钟一鸣只是呵呵地笑笑,懒得多做解释。
  万没想到的是,红山煤矿瓦斯爆炸的新闻被滨湖新闻频道播了出来,接着广东和北京的报纸相继报道,引起中央关注,有关责任人很快就被警方控制起来。钟一鸣紧张地问唐宋元:“不会捅出我们来吧?”
  “两三万块钱对他们算什么,人家只怕早就忘记了,怕什么!”唐宋元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这样的事情他经历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钟一鸣还是心里不踏实,犹豫着要不要主动交出那还没有握热的一万多块钱。唐宋元火了:“你傻吧你?你那点毛毛雨还不够人家马如龙的一个零头,你什么时候看人家上交过一个铜板?人家去年还评了台里的十佳记者,现在又做了副主任,是咱的领导了。文体部那个龚大胡子拼死拼命地干,你看他什么时候得过一次实际好处?这个社会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累死干活的。”
  钟一鸣想想也是,便横下一条心,心想那么多人都黑吃黑了,老子吃一次算什么。
  谁知道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第二天一上班,就有人叫自己去主任办公室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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