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温瑾言含笑应了。
大太太正和大老爷一道用晚膳,等到丫鬟上来收拾碗筷时,大太太笑道:“您昨日提起瑾沅的婚事,我这些日子也一直在留心,倒也看中了一户人家……”说着,将大致情况说了说,“户部左侍郎刘大人,他的母亲不习惯京都的水土,一直住在杭州老家。刘大人的长子在京都随侍左右,次子和女儿就跟着刘夫人在杭州,前些日子瑾仪遇见刘夫人,刘夫人便说起次子的婚事,瑾仪想到我们家正好有三个女儿,便在刘夫人面前提了提,谁知道刘夫人大感兴趣……”
大太太笑了笑,“本来是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谁知道您心急,我就先讨个口风,您看如何?”
“刘侍郎啊?”大老爷一下来了精神,道:“刘侍郎耿正不阿,两袖清风,素有贤名。从文和他也有交情,赞誉有加,还曾经想引荐我去拜访刘侍郎,只是我当年离开京都,一直无缘。”
也就是说,对刘家很满意了。
大太太眼中就有了笑意,“我听说刘家大公子如今不过二十岁出头,已经进了国子监,刘大奶奶是安宁公主的次女,性情温和娴静。我看,用不了几年,刘家又要出个进士了!”
能进国子监的,都不是普通人,刘家大公子是公主的女婿,为了女儿,公主无论如何也会帮衬他几分,更不必说还有个做侍郎的父亲。大树底下好乘凉,刘家二公子就算再不成器,日子也不会不好过。
可大老爷也不是糊涂的性子,他想了想,道:“刘家二公子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看了大太太一眼,“瑾沅可是庶出!”
大太太也不打算瞒着大老爷,她叹了口气,“瑾仪已经来信说过了,说这刘家二公子生得一表人才,只是年少时发高烧,当时刘家太夫人正病着,刘夫人忙着照顾婆婆,无暇照顾次子,所以这二公子就落下了病根,人有些糊涂。”
一面说,一面飞快看了眼大老爷的脸色,忙道:“倒也不算痴傻,只是不如他大哥聪明。”无奈的叹息:“我和您是一样的心思,自然想瑾沅嫁到好人家去。若不是刘家二公子有这样的毛病,我们瑾沅是庶出,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
“您也是知道的,今时不同往日,不然瑾沅也不会耽误到这时候。况且您昨日还说了,屈大人答应替您上书圣上,刘侍郎在京都多年,自然有些人情关系,若能帮您说上几句话,于您的前程也大有裨益,昭阳马上就要秋试了,若有那好结果,也是要进京都的……”
在很多人家,女儿就是用来联姻的。
温瑾沅久不出现,大老爷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之前。况且大太太说的在情在理,既然刘家二公子没有什么别的大毛病,那又有什么可说的?只不过若是同僚们知道了他将女儿嫁给了一个脑子糊涂的人……
多年夫妻,大太太哪里看不出他的犹豫,劝道:“瑾沅在我膝下长大,我只愿她千好百好。刘家太夫人和刘夫人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刘家门风清白,头上又有贤惠的嫂嫂,瑾沅嫁过去,日子不会难过的。刘夫人也是一言九鼎的人,次子的婚事一直是心病,我们两家成了亲家,她定会在刘侍郎面前说道几句的。”
大老爷当然知道和刘家联姻的好处,只是一时面上下不来台罢了,摆摆手,“这事你做主就行了。”
大太太满意的笑了。
第二十五章 纷纷
温瑾言正和青柳说话:“林妈妈可还说了些什么?”
“倒也没说什么。”青柳摇摇头,“只说夫人收拾箱笼,有几件旧年做的还未近身的衣裳,便赏给二小姐了。”
温瑾言有些困惑。
赏赐衣裳和首饰,通常是大太太示好的一种方式。若是放在平常,也就罢了。偏偏在大姨娘去过外院后,大太太此番动作,难免叫人浮想翩翩。
难道是大老爷对大太太说了些什么,使得大太太不得不服软和退让?
不,不可能。
大太太是长兴侯府长房嫡长女,骄傲而硬气,十分看重自己的正室地位。就是太夫人在的时候,子嗣艰难,也不曾对妾室让步。怎可能因为大老爷的三言两语便自降姿态对大姨娘妥协?
青柳显然也想不通,道:“林妈妈前脚刚走,二小姐身边的绣朱后脚就去了东苑,看那样子,似乎是去找大姨娘了。”自然是去找大姨娘,总不能是去找一向不搭杠的二姨娘吧?
温瑾言微微颔首,“墨荷不在,你多费些时间,有什么动静一定要立刻告诉我。”
说到这里,温瑾言微微一愣。
她的房里,似乎只有两个大丫鬟。她们这样的人家,小姐身边通常都是四个大丫鬟,八个小丫鬟,八个粗使婆子。温瑾沅和温瑾瑜都是四个大丫鬟,而且温瑾言还占了嫡女的名头,怎么也不该只有两个大丫鬟吧?
也许墨荷在的时候还不觉得,墨荷一走,人手不足的劣势就凸显了。
温瑾言仔细回忆了一下,在她的记忆里,不久之前,她是有四个大丫鬟的,可是后来,到底为什么只剩了墨荷和青柳,却不记得了。也许和那次发烧有关?
隐隐约约间,她似乎记起来了,当日林之墨来府上作客,陪伴之前的温瑾言去一睹林之墨风采的,正是那两个消失的大丫鬟。后来温瑾言高烧不退,或许是因为这样,那两个大丫鬟受了处置,已经不能在她的身边服侍了。
温瑾言暗暗叹了口气,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留在睿王府的那几个丫鬟。
水苏和书绮已经十八岁了,眼看着就是要嫁人的年纪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替她们做主。香菱背叛了自己,一心一意想被林之墨收房,当时是被关在柴房里,现在,也许已经得偿所愿了吧?
毕竟,林之墨身边没有别的女人了。
温瑾言痛苦的合上了眼。
有生之年,真想再去见见养父养母,再去见见疼爱她的苏家幼弟……
可是,她又该以何种身份,去见他们呢?在他们心目中,苏瑾琰已经死了。
碧落园的另一角,温瑾瑜房中,死寂一片。
温瑾瑜坐在榻上,脸色十分难看,“林妈妈真的那样说了?是大太太赏的衣裳?”
一旁的丫鬟战战兢兢的,再三确认:“的确是大太太赏的,二小姐十分高兴,绣朱还当着我的面给我看了其中一件衣裳。”
“啪!”温瑾瑜大怒,重重拍在炕桌上,满脸怒容,“一个得了蜀锦,一个得了衣裳,这是在打我的脸吗?”良久,深深吸了一口气,压着声音道:“去请姨娘过来。”
小丫鬟惶恐的应了,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
“是吗?”大太太似笑非笑,微挑眉头,“绣朱去见张姨娘,薛姨娘又去见了三小姐?”
汀兰紧张的点头,“是。”
“四小姐呢?”大太太看了林妈妈一眼,语带嘲弄,“碧落园可真是热闹。”
“四小姐那边没什么动静,只有小篆去厨房要了红糖水。”在大太太锐利的目光下,汀兰尽可能平静的回答。
大太太微微颔首。
林妈妈笑道:“谁养的像谁,四小姐是您亲自抚养的,自然沉得住气。”
大太太脸色微霁,“这孩子,我从前气她没个主见,人云亦云,病了一场,长进多了。”
“那也是您眼光好。”林妈妈不动声色的捧着大太太,“若是别人,哪有这个福气。”
一席话说得大太太笑了起来,又想到什么,脸色沉了下来,“瑾沅的婚事,你多操些心,别让人乱嚼舌根。”
林妈妈会意的点头,“太太放心,我一定仔细盯着。”
七八日后,刘家来了两位妈妈。
林妈妈亲自领着二位妈妈前来拜访碧落园的三位小姐,送给温瑾言的见面礼是一支羊脂玉莲花样簪子,雕工精致,连花茎都一清二楚,栩栩如生,一看就不是凡品。
待她们走后,温瑾言立刻吩咐青柳:“去问问,刘家到底什么来头。”
大老爷赋闲在家,官场上素来是人走茶凉,这几年温家早就是门庭冷落车马稀,即便是有人来拜访,也多半是冲着时任吏部侍郎的温家二老爷去的。像这样的,内宅妇人之间的走动,实在太罕见了。
青柳也知道其间的轻重,应了一声,忙出去打探消息。
好在大太太那边虽然没有明说,可也没想隐瞒,青柳很容易就打听到了来龙去脉,气喘吁吁的一路小跑,直接闯进了内室,“小姐,刘家这两位妈妈,是来相看我们家几位小姐的!”
“什么?”温瑾言一惊,手里的茶盏险些摔出去。
青柳缓了一口气,急急说道:“二位妈妈来自杭州刘家,刘家老爷在京都做户部侍郎,来的是刘夫人和刘家太夫人身边的妈妈,听说是要从我们家挑一位小姐许配给刘家二公子。”
温瑾言眉头微皱。
温家远在苏州,却能让刘家起了联姻的心思,和同在杭州的温瑾仪脱不了干系吧?
“刘家在当地是豪门大户。”青柳竹筒倒豆子一般,细细道来:“刘家大公子娶的是安宁公主的女儿,如今正在国子监进学。刘家二公子今年十九,跟随刘夫人在杭州老家。听说刘夫人只有这两个儿子,刘家太夫人宠得了不得,才将刘家二公子留在身边的。”
温瑾言眉头皱的更紧了。
乍一听,青柳的话在情在理,可仔细想一想,刘家既然是书香门第,自然希望子弟都能蟾宫折桂,刘家大公子已经进了国子监,焉能有让刘家二公子蹉跎年华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