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路改行了。女演员上街开肉架,用清亮的嗓子叫卖鲜猪肉,琴师在电影院或小广场边上卖凉皮,夏天汗如雨下,冬天穿着军大衣、站在雪花纷飞的屋檐下冻得瑟瑟发抖直等到街上没人时才收摊,这早已不是新鲜事。但自从市里在水村设置了这个广场文化小舞台,几乎濒临死亡的传统文化突然一下子复活了。你跳你的、我唱我的,你放轻音乐我敲锣鼓,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谁想看啥谁看啥。有一技之长的艺人们,也找到了既展示自己也能挣钱的门路。当然,其中也有不少大款请客或跟人做生意拉关系,为投其所好把客人拉到这儿来听戏的,凡是遇到这机会,那些名角准能挣上几百块,一个月下来,也有不少的收入。应该说,这也是改革开放的成果。虽然因经济的发展,时髦文化的强烈渗透冲击了传统文化的舞台,但也打烂了过去缺油少盐的铁饭碗,使本来觉得走投无路的艺人们,为了生存不得不发挥主观能动性,在市场的缝隙中寻找适宜自己生存的土壤和条件,也更加增强了紧迫感,不得不拼命地提高自己的技艺,争取市场的卖点,从而也丰富了市民们对文化欣赏的口味儿。
当匡松和白苼之穿过水村的小吃城、游乐场、花鸟虫鱼市场和棋牌场等五花八门的设施,来到广场小舞台的时候,也许是在晚饭时,下了场小雨空气清新的缘故,来听戏看戏的人把小舞台围得水泄不通。但贵宾席上却有许多的位置,匡松知道白苼之是研究历史的学者,最喜欢听传统的段子,便带着白苼之直接上了贵宾席。只是没有人点演折子戏,原市说唱团著名坠子演员胡清芬正在说唱《马前泼水》的段子,却赢得了阵阵掌声和叫好声。匡松本想把戏单子递到白苼之的手上,但看白苼之很喜欢胡清芬的说唱艺术于是也就罢手了。只见白苼之聚精会神的听了一会儿后,轻轻说了几句话,不只是含糊不清还是人声噪杂的缘故,匡松却没有听清楚,就问白苼之说的啥?实际上当众人听到马前泼水起哄时,白苼之随口说的是:“绸如虹缎如带只需一衣一被,房如宫室如庭只需一桌一柜,酒成池肉成林只有一口一胃,马成群车如云只需一榻一配。”当听到匡松问他时,怕有损匡松的雄心,忙改口说:“老朽说的是,山险自有打虎汉,荒途不乏开路人,志士终登玉皇顶,俗子梦土不成金。哈哈哈,老朽信口胡诌,笑话,笑话。呵呵,这地方有点太吵闹,要不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坐坐吧。”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贪天》第四章(6)
匡松巴不得老师能这样,便带着白苼之走开了。
两人来到了露天的滨水酒吧摊儿,这里虽然也有不少人,但比文化小广场那边要清静得多。而且整个水村的灯光全都散射到湖水中,只见水波粼粼忽明忽暗处处闪烁着神秘诡异的光束,加上晚风习习地吹着,还有从广场那边飘过来的细细入耳的轻音乐,灿星明月夜光杯,坐在这里饮酒倒有点舍身世外飘然若仙的感觉。匡松和白苼之挑了个独立滨水的位置坐下后,要了两杯洋酒和饮料,还有几样小点心,面朝湖水边慢慢地饮酒边闲话。
匡松瞧着白苼之说:“老师研究了一辈子的历史,学生想请教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假如不能成为学问家,那么到底是做官好还是经商好?”
白苼之笑了笑:“人生的道路有九十九,条条都能通神仙,就看你的修为了。要单说做官和经商,呵呵,官商官商,可以说自古做官的离不开商,经商也离不开做官的。因为,无商不活无商不兴无商官库里就会空,但商人离了官商路就不通,就会哄抢蒙骗坑,这是相生相克呀。不过把话说回来,官商也很容易相勾结。只要是官商相勾结,肯定没有好事情。不是当官的看上商人柜里的钱,就是商人想依靠官府欺行霸市囤积居奇浑水摸鱼赚暴利,当然,这说的是贪官和奸商。但也不乏堂堂正正的清官和做正经生意的义商,清官靠义商为民生,义商靠清官把财生,这是相得益彰啊!要说做官好还是经商好,以老朽看,各有各的好处,也各有各的癖处了。国需官民需官地方靠官,官祸民官祸地官祸江山。国需商民需商地方需商,大商奸小商奸无商不奸。要单说是做官好还是经商好,做官就好比是生长在山上的青松,旺盛时天天接受阳光和雨露,会有很多人蹲在这树下来乘凉。但要是哪天突遭惊雷或狂风,一下子夭折在悬崖下,或是到枯朽的时候,自然是树倒猢狲散。而经商就好比是在修行,道行越高,法力也就越高了,最终是要到极乐世界的。哦,你不怪老朽胡诌吧……”
匡松也笑了笑,截住白苼之的话说:“这方面的事就不说了。我还想请教老师的是自古以来,做官和经商的群体中,堂堂正正的清官和做正经生意的巨商,大体上各占多少比例呢?还有,贪官和奸商又占多少比例呢?”
白苼之又是笑了笑:“这个有待于研究呀!因为暴露的和没有暴露的,公开的和隐蔽的,谁也没做过详细的统计和调查。但大体上说是橄榄形,好坏都是两头尖。要说官可以从两方面分:办差上有精明干练通权达变的智官,有应付公差勤恳尽责的庸官,还有糊里糊涂敷衍了事的昏官。清廉上有谨循操守纤尘不染的清官,有随波逐流小错不断大错不犯的潮官,有见钱眼开以权谋私的贪官。前边的都算是好官,好官造福斯民政绩卓著成为国家的基石,也受到百姓的爱戴。中间的算是不好不坏吧!这样的官说不干事也干事,但多是被逼着去干事,说不清廉也清廉,大事不犯见风就转还说得上理智吧。后边的无疑是坏官,这样的官危害百姓也危害国家天生是贪吃的蛀虫。至于做正经生意的巨商嘛,古之有,今之有,世世都有。什么商人重利轻别离,无商不奸的俗谚,不过是褒贬商人的措辞。实际上重利轻别离是为了业,无商不奸是讲的智,从来都没有不讲业绩和不以智取胜的商人。呵呵,老朽这不是胡诌吧!”
《贪天》第四章(7)
匡松马上说:“老师高见!不过我还想请教您,做官到底是福还是祸?”
白苼之端起酒杯说:“阳者阴之存,正者邪之分,做官是福也是祸。官本位,官为贵,官正统,啥事不是当官的说了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见当官有多威风。但是伴君如伴虎,如果渎职或贪墨的话,囹圄之灾人头落地也是眨眼之间的事。如此说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到底是福还是祸,全依个人的修为。”
匡松不在下问了,白苼之始终给他说的是辩证法,没有一句肯定的话。也许事物原本就是这样的,也许这是做学问人谨遵的信条?他就是问到半夜里,也仍然是这些含糊不清的答案。但是他从白苼之的话音里,也已经什么都明白了,其实有些事不用白苼之来提示,现实生活中的现象早已说明了这一切。无论是清官或贪官,他们共同的特点是都需要商人的腰包,不同的是清官靠商人来搞活地方的经济,造福于斯造福于民。贪官和奸商相勾结,无疑就是想敲诈勒索中饱私囊极尽腐化和堕落。从大的原理浓缩到小小的临都市,具体到眼前我匡老板和吴小虎,还有江中岐和那些被吴小虎收买的贪官。要按正邪来划分,我匡松大言不惭地说,我和江中岐是友谊是合作也是彼此的支持。因为江中岐这家伙自打把我老匡拉到大青山,除了喝过我的茅台酒还吸过我的中华烟,他是一分钱好处也没得到。凭心而论,别说我老匡来到大青山,在这个家伙的支持下,实实在在赚了不少钱。单凭我俩的情义,就是不赚一分钱,我老匡也有的是金钱,只要是他开金口,要多少钱我都不在乎,但是这家伙也真邪门,除了按章征税从来都不跟我提钱的事。要我老匡说良心话,在我资本原始积累也就是我刚刚出道的时候,我的确使过奸也耍过滑,偷税漏税甚至以次充好的事情我干过,并且还不是一次地干。不然的话,别说我现在能成大气候,他妈的说不定还在穿裤子露屁股,还在那座城市里,给人家端茶递水打工呐?但自从我真正跻身商场后,我敢赌咒发誓说,我就改邪归正了,再没干过坏良心的浑蛋事。该缴的税我都缴了,该缴的费我也都缴了,从没有瞒报漏报过。不仅如此,凡是政府倡导的好事,譬如扶贫和助学,往灾区捐款捐物等,我他妈的比谁都积极。虽然不敢妄言跟著名的巨商大贾比,可以说在临都市,谁要是比上我老匡,我甘愿把全部资产都押上,也要跟他斗斗气。可是从没有人来跟我斗富,不但私营企业没有人,就是国营大企业也没有人。不是我把他们看扁了,就临都这些私营企业的老板,别说他们没实力敢跟我叫阵,就是有实力来叫阵,就凭他们不是抠屁股噱指头的熊样子,便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他们谁个舍得把钱无缘无故地捐给那些急需米下锅的穷人?还有那些在破房陋舍里勤奋读书的小学生?哼哼,不会,他们根本就不会。要不是政府反复地号召,只差把工作做到他们的床头上,或是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他们觉得脸皮上实在挂不住,才不得不抠抠索索地掏几个钱,说不定这些为富不仁的家伙,一个子都不想出。也算是财神爷瞎了眼,咋让这些人成富人?社会财富咋装进他们的腰包里?这也太不公道了。
老师说,这世界弱肉强食谁有本事谁发财,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强者永远是强者,弱者永远是弱者。没有绝对公平的世界,也没有绝对平均的社会。强者吃肉弱者喝粥好赖都能吃饱饭,这社会就算是不错了。要是在战争、灾难、或饥荒特定的情况下,说不定强者喝粥弱者就得饿死了。所以强者和弱者都得努力去奋斗,不管是为肉或为粥,都得拼死去争夺。但是,我匡松绝对不是只想着自己吃肉而不顾别人喝粥的家伙,我也很想让大家都能吃上肉,尽管这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