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片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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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片战争-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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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总商辅佐卢继光似乎认为,天下闻名的公行的成员要像小商人那样学习研究,有损体面。加上他的妻子又是总商代理伍绍荣的堂姐。所以他直言不讳地说道:“现在还这么谨小慎微,拘泥于小事,也顶不了什么事。即使对方有什么变化,反正我们这边不变。政府过去只准许公行的商人贸易,今后大概也不会不准许的。因为我们该做的事情都如期完成了。”
  所谓该做的事情,是指每年向朝廷献纳的“贡银”。此外还有临时捐款和向有关官吏行贿。
  贡银规定每年十五万两。
  所谓临时捐款,是指这一类的捐款——如道光六年(一八二六)新疆回教徒之乱时,公行捐款六十万两;去年连州瑶族叛乱时捐款二十一万两。
  公行的商人已成为商业贵族,一味地装潢门面。他们捐纳这么大的巨款是相当勉强的。怡和行、广利行这些实力雄厚的商人情况好一些,其他的会员则感到负担过重,有几家店号竟因此而破产。
  “公行危险啊!”伍绍荣心里这么想,连维材精悍的面孔再一次掠过他的脑海。
  3
  中国人把十三行街的外国商馆称作“夷馆”。这些建筑物都是中国人的私产,由房东租给夷人。它们称之为荷兰馆、瑞典馆等,但现在那里的商人的国籍,同这些建筑物的国名已经不一致了。比如瑞典馆已为三家美国的商业公司所占据,瑞典的商业公司都在荷兰馆里租了房间。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广州(4)
连维材沿着小河,朝北向广州城里走去。从十三行街的夷馆到城门的距离,约为二百米。进了城以后,他尽量挑狭窄的小巷子走。
  城内由于十年前发生了一场大火,和新开辟的十三行街大不一样,破街陋巷残破不堪,到处是摊贩摆的货摊,出售的东西大多是油炸点心、蔬菜、水果和鱼贝之类的食物。烧鸡的表皮油光闪亮,样子十分难看;在烧鸡的旁边,厦门鱿鱼干遍身盐霜,散发着潮水的气味,躺在日光下。
  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了女人的叫声。叫卖的声音带着吵架的气势。
  到处飘溢着带油味的热气。碰上这热气,叫人有一种汗毛孔被堵塞的感觉。
  卖狗皮膏药的为了招揽顾客,拼命地敲着铜锣。
  “吵死人啦!你少敲几下好不好!”旁边卖杏仁汤的向卖膏药的大声吼叫着。从他的面孔来看,还是一个孩子哩。
  六榕寺的八角十二层的高塔越来越近了。连维材绕到寺的西面,走进一家白砖围墙的宅子。
  这是一座幽雅精致的四合院式的住宅。院子里有一座小花园,花园里有一个小巧玲珑的亭子。
  连维材坐在亭中的陶墩上。一个女人坐在他的对面。
  女人的相貌与众不同。她的鼻子又高又尖,作为一个女人,眼光显得过于尖锐,这大概由于她的眼窝有点下陷的缘故吧。她约摸有二十三四岁,脸型端正,但线条过于鲜明,表情过于严肃。她没有缠足,缺少当时的美人所具备的条件——窈窕的情趣。不过,仔细地看,她那白嫩的肌肤美得简直有点迷人。
  “西玲,你真的觉得那么无聊吗?”连维材说。
  “无聊死了!”女人回答说。
  “学点什么技艺不好吗?”
  “我想工作。学点技艺等于玩儿,我不干。你看我到夷馆去当清扫妇好不好?”
  “这办不到。”
  当时规定禁止外国人雇佣中国人。在广州的外国商人受着种种限制。如夷人不得乘坐轿子,夷人不得雇佣汉人使唤等等。采取这些限制是出于所谓的天朝思想意识——夷狄乘坐中国人抬的轿子,使唤中国人,这成何体统!
  不过,这些规定实际上并没有被严格遵守。夷馆里既有称作阿妈的女佣人,也有称作沙文的男仆人。沙文是英语“Servant”的译音。
  尽管有禁令,只要行点贿赂,当局也会视而不见。虽说是夷人,但毕竟在馆内生活,会有种种杂务,不可能从本国带仆人,在这方面应当给予同情。——在袖子底下塞点东西,官吏们也会一下子变得人道起来。
  事实上有许多夷人在广州过冬。名义上说是处理未了的事务,实际上是办理所谓“立券”工作。
  鸦片是禁止进口的商品,不能公开运进广州。因此把一种称作“趸船”的巨大的鸦片母船停泊在海上。这是一种船身很高的畸形怪船,目的不是航行,只是让它起着海上仓库的作用。
  偷运鸦片的外国商人平常把这种海上仓库停在伶仃洋上。但实际交易还是在广州的夷馆里进行。交易一旦谈成,夷人就在注明货物的种类、数量的提货单上签字,得到现银后就把提货单交给偷买的主顾。办理这种提货单,并在上面签字,称作“立券”。
  “券”可以当作实物直接买卖。持券的人坐上快船,开到伶仃洋的鸦片母船边,用券换取鸦片,装在船上带回。——当时的鸦片交易就是这样进行的。
  一般的交易到十月前后结束,以后就进入贸易的淡季。不过鸦片的买卖是整年进行的。由于这个原因,夷馆表面上看来寂静无声,其实里面还有很多外国人。所以只要连维材想点办法,西玲马上就可以进夷馆工作。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广州(5)
不过,维材不愿帮这个忙。那些非法留在夷馆办理立券的人,都是从夷人中挑选出来的特别胆大妄为的家伙。他们一般都十分粗野。维材当然不能把西玲送进这群豺狼虎豹当中去。
  “这件事就算了吧。别的事我可以……”连维材说了一半停住了。他意识到自己说不定上当了。这可能是西玲的策略。——她确实有某种要求,但故意不说出来,先拿一些根本无法接受的难题,讨价还价,然后表示自己让步,以达到所要达到的目的。维材看到她的眼珠在转动,苦笑了笑,心想:“又耍什么鬼花样!”
  “我想把弟弟收到身边来。他已经十六岁了。”西玲说。
  西玲的弟弟叫简谊谭,是个狂妄自大、很难对付的家伙。连维材想起了他那张经常跟人闹别扭的面孔。——这个少年两年前寄养在厦门连家的飞鲸书院里。
  4
  连维材犹豫不决。每当他要拥抱西玲的时候,他总是犹豫不决。
  犹豫的时间很长。——对他来说简直是太长太长了。
  当他终于下了决心,于是就像要跳进深渊似的,紧闭眼睛,把手放到她的肩上。
  维材火烫的肌肤和西玲的肌肤贴在一起。他感到自己的血管好像马上就要崩裂,沸腾的血液就要流进西玲的体内。
  不仅是他的肌肤和呼吸,他感到自己的一切都在沸腾。
  “看你,怎么能在这里……”西玲挣扎着说。
  “除了我和你,什么都不存在!”连维材把嘴唇贴在西玲的面颊上。
  “可是,青天白日在这里……”
  “不要紧,没关系!”
  “上屋子里去!好吗?……”
  “就在这里。哪儿都可以。”
  在那间屋子里,从窗户射进的阳光被帘子挡住,无力地落在地板上;豪华的朱漆镜台,挂在墙壁上的鸳鸯挂轴,赶也赶不散的脂粉的香气——这样的背景怎能适应连维材火热的心情呢!?
  “你说哪儿都可以,可是……”
  “西玲,我这满腔的热血是不能禁闭在屋子里的。怎能关在那个像积木似的房间里呢!?不,还是这里好!日头这么迎面照着!”
  就连太阳直射着的花园,它的热度也抵不上他心中的热情。“这么一个小小的花园,能开出什么了不起的花呀!”他的心里这么想着。他的眼睛模糊了,看不到周围的花儿。
  在连维材的身体里,始终有着一种狂暴的感情。应当给它起个什么名称呢?
  这是一种对权威的反抗吧!——不,这么说未免不恰当。因为他本身就是一种权威。
  勉强地说,那可能是一种漠然的破坏的欲望。
  当时的中国蔓延着吸食鸦片的风气。很多人认为这时是民族颓废的时期。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也可以说是汉民族的复兴时期。人口飞速地增长,杰出的人才在各界崭露头角,学术也摆脱了过去书斋里的考证学,重视实际的公羊学派正在兴起。在这个民族精神高涨的时期,鱼龙交杂,玉石难分,呈现出一种一应俱全、眼花缭乱的局面。
  凡是有什么新事物即将诞生,总会有一阵像广州的破街陋巷那样的混乱;就连鸦片的流行,说不定也是某种新事物出现的前奏。
  人们蕴藏着的能量将采取什么样的方式来表现呢?
  其前提就是绝不满足于现状。把禁锢于现状之中看作是一种“羞愧”。——这是那位王举志的心理。
  如果前进一步,一种要打破现状的欲望就会开始跃动。
  看来连维材这个人的身上就表现了这种民族的精神。
  破坏的欲望总要表现出来,有时表现在工作中,有时也会表现在女人的身上。 txt小说上传分享

广州(6)
“啊哟,骨头都要碎了!”西玲说。
  “骨头碎了,用我的血浆给你粘接上。”
  “啊哟!痛死了!”西玲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嘶哑了,维材仍然不放松她。
  在这以前,维材犹豫了很长的时间,而一旦搂抱住西玲的身子,就像暴风雨般疯狂起来。
  维材与西玲互相拥抱着,躺在亭子里石板铺的地上。——他们浑身沾满泥沙,长时间地疯狂地拥抱着。
  “你怎么了?”
  维材不时为西玲的话音而暂时清醒过来。他好似吝惜这样的时光,他的手抚弄着西玲的胸脯。
  “还是上屋子去吧!”西玲低声地说。
  到了这样的时刻,背景和场所是沐浴着春天阳光的花园也好,是光线暗淡的房子里也好,已经无关紧要了。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到西玲的房里来了。
  维材的手已经不再抚弄西玲的胸脯,而是放在西洋毛毯上面。女人的身体已经离开他的身子。
  西玲蹲在他的面前说道:“你稍微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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