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片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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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片战争-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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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鸦片大王滚回英吉利!滚回去!滚回去!”
  “铁头老鼠、铁头老鼠滚蛋!滚蛋!滚蛋!”
  这两句口号反复地呼喊着。
  “看来我是最招风了。”查顿板着面孔,歪着嘴巴说。“铁头老鼠”是中国人给查顿起的绰号。他本人也知道。
  有病的约翰?克罗斯也在床上躺不住了。他瘫软地坐在椅子里,双手放在胸前,小声地呼唤着:“上帝啊!……”
  他紧闭着眼睛,脑子里飘舞着无数白乎乎的东西。那是纸片。伪造的东印度公司的商标纸在黑暗中乱舞。这些飘舞的纸片即将落下时,群众的喊叫声又把它们冲到半空中。爆竹声、铜锣声、铙钹声——在约翰听起来都是上帝的震怒声。
  “不用担心。有我在你的身边。”哈利抓住他的病友的胳膊,一遍又一遍地说。
  认为这是上帝的震怒,并不只是约翰一个人。美国商人欧立福特也是这么感觉。人们称他的商店为“西恩角”。——意思是“虔诚的基督教徒住的地方”。在十三行街的外商当中,只有欧立福特商会与鸦片毫无关系。
  “我们算是认了。可是没有想到把您也牵连进来了。”查顿跟他说。
  “不,以前上帝一发怒,也曾把好人也毁灭掉。”欧立福特划了一个十字。

花园(6)
“屋顶还没弄好吗?”拉斯克船长喊叫过多,声音有些哑了。
  已决定了两名爬屋顶的敢死队员。他们是汉特和另一个美国青年。两人都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国服,戴着很深的斗笠,正在准备行动,脸上也涂着黑烟子。
  “已经打了一个窟窿,一个人勉强可以过去。”天花板上有人应声说。
  “不成,还要大一点。别让揭下的瓦片掉下去,把它集中到一边,路就通了。”拉斯克船长干脆利落的命令声起了镇定人心的作用。在危急的时候,看到充满信心的人,往往会使人觉得有了依靠。
  西玲从药铺里买来了大量的创伤药,涂在人们被碎玻璃片划破了的脚上,然后再用布把伤口裹起来。来了几个不相识的妇女,不声不响地帮她的忙。——她产生了一种生命的充实感。
  四面是震耳欲聋的口号声。铜锣和铙钹是她从小戏院里买来的。——这些声音中已经渗透进了她自己的力量。
  “扒墙!”钱江大声地喊着。
  能往前冲的,只有那些穿着草鞋的人。他们踏着碎玻璃片,开始扒商馆的围墙了。不知什么时候他们连工具也拿来了。——那是劈柴的斧子。这斧子扑哧一声砍进木板墙里,手腕子使劲向下一拧,木板墙就噼里啪啦地给劈开了。
  “把它统统扒掉!”钱江使出最大的声音喊着。
  围在这儿的上万名群众,无不汗流浃背,圆睁怒目,齐声高呼:“滚蛋!滚蛋!”
  “是我掘通了渠道,把他们的力量汇集到一起!”钱江想到这里,感到十分高兴。
  扒墙之前,他考虑到有击中扒墙人的危险,禁止群众扔石头。当他一下命令,一个接一个传达命令的声音,立即响遍了整个十三行街。而且上万名的群众中确实没有一个人扔石头。猬集在这里、伸着拳头、张着大口、露出牙齿的上万名群众,已经不是乌合之众了。是钱江给他们带来了纪律和力量。
  馆内,富有战斗经验的拉斯克船长把大家召集到一起,说道:“汉特君他们马上就要从屋顶上爬出去,到怡和行去求援。我们要转移暴徒们的注意力,不能让他们被暴徒发现。我们前后各打开一扇窗子,大家把手边的东西——什么东西都行——统统都从窗口往外扔。在我未说停止之前,请大家要不停地扔。暴徒们的注意力一集中到这里,就不会留意屋顶上了。”
  做准备工作花了一点时间。主要是准备从窗口往外投掷的东西。空瓶子早已打碎用光了。把所有的纸片揉成许多纸团子;搬来了煤块;把捆货物的绳子切成一段一段的;把旧衣服撕成碎片,浸上水以增加重量。……
  “好,吹号!”拉斯克船长举起了右手。
  号声一响,所有窗子一下子打开了。纸团、破布团、煤块、断绳子、拖鞋、传教的小册子……所有的东西都从窗口往外扔。
  “啊呀?!”群众一发现这种情况,一下子愣住了。对方的窗子打开了,想扔石头又怕伤了扒墙的人,连石头也不能扔了。如果是乌合之众也许会这么干,但他们现在已经有纪律了。
  这时,两个美国人顺着屋顶朝瑞典馆爬去。拉斯克船长默默地在计算着时间。“该到从瑞典馆跳到杂货铺屋顶上的时间了。”他想到这里,立即下令说:“停止!”
  百叶窗又关了起来。“会不会早了一点?”颠地担心地问道。
  “没问题。”拉斯克拍着胸脯说:“暴徒们还会望一会儿窗子。他们以为里面还会扔出什么东西。”

花园(7)
果然不出所料,馆外沉寂了,过了好一会儿,群众才又喊起口号,扒起墙来。
  墨慈一听到这噼里啪啦的扒墙声,就感到心慌意乱。他胆怯地说:“要是围墙被扒开了,……”
  “比这更可怕的是放火。要是放起火来,那可就毫无办法了。……”查顿抱着胳膊说。
  人们的脸上一片煞白。
  “不必担这个心。”拉斯克很有信心地断言说,“你注意到了没有?外面的那些家伙好像已经不是简单的暴徒了。似乎有了领导。”
  “那不更糟了吗?”墨慈嘴唇发抖,这么问道。
  “不,有了领导,我想就不会干出放火之类的暴行。”拉斯克边点头边回答。
  “一切都交给上帝吧!”欧立福特这么说后,又划了一个十字。
  馆外,钱江歪着脑袋沉思:“他们要干什么呀?”他已经看破这是一种佯动作战,但他不明白对方利用这个空隙干了什么。
  5
  钱江还在思考问题。他感到了一种不正常的气氛。他的控制力已经被打乱了。他感到有一种另外的力量渗入到群众中来了。
  果然不出所料。群众中传开了奇怪的谣言。——
  “听说一个大官儿要到夷馆里去逮捕今天阻挠行刑的洋人。”
  “是呀。听说要把那个破坏绞首台的家伙的脖子吊起来。”
  这些谣言很快就传到钱江的耳朵里。他苦笑了笑说:“这些当官的软骨头,又要来捣乱了。”
  当官的早就不愿把事情弄大。再加上伍绍荣带着大笔款子来恳求,所以一定要把骚动镇压下去。可是群众正在狂怒。因此首先散布“当官的去惩罚洋人”的流言,把群众的怒气平息下去。
  而且这时已是下午六点多钟,该是吃晚饭的时间了。并没有谁劝诱,许多人自发地说:“肚子饿了,该回去了。”然后陆续离开了现场。
  钱江回头一看,何大庚也笑了笑跟他说:“看来是要退潮了。”
  就这样在散了一些人之后,一队士兵在广州知府余保纯的率领下,鸣锣开道走了过来。有的人听说官吏来捉洋人,赶忙向这一行人欢呼鼓掌。
  “是余保纯这个窝囊废,他能逮捕谁!”钱江吐了一口唾沫。
  走在前头的官兵,挥舞着长鞭,赶散了群众。“官大人来了,该结束了。”——人们都这么想。挨上乱挥舞的鞭子,只是白吃亏。于是人们几乎都走光了。
  “洋鬼子已经吓破胆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看回去吧。”何大庚提议说。
  “好吧,走!在附近喝一杯。”钱江也同意了。
  “我还要在这里待一会儿。你们先走一步吧。”惟有西玲不想回去。
  对鸦片和洋人的愤慨,她经常从“同志”们那儿听说过,但并无真正的实际感受。过去她只是玩弄“慷慨激昂”之类的词句,现在她要亲身来体会体会。像今天这样的充实感,她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她对此十分珍惜,想再一次回味回味。她感到这上万名群众的呐喊声好似还从什么地方回荡回来,就连他们汗水的气味还残留在这里。西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伍绍荣一直盯着这三个人。密探郭青悄悄地指着钱江,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今天煽动民众的,就是那个家伙。”
  “还有女的?”伍绍荣说。
  “那个女的是石井桥的西玲。她是连维材的姘头。……”
  “哦!……”伍绍荣的眼睛一亮。
  钱江举起一只手说道:“那么,我们回去了。我们肚子饿了,还想喝点儿酒。”说后跟何大庚并肩走了。
  两个男的走了之后,伍绍荣走到西玲的背后,跟她打招呼说:“西玲小姐。”
  “啊!?”西玲回头一看,眼睛睁得老大。
  伍绍荣是广州的名人,西玲曾经多次从远处看见过他,只认识他的面孔。但她做梦也未想到对方会认识自己。
  “骚动已经结束了。西玲小姐,怎么样?能到舍下去喝杯茶吗?”
  西玲咽了一口唾沫,回答说:“好吧。奉陪。”那些鸣锣开道的官大人一行,当然不是去夷馆捉人的。余保纯对“暴徒”们的无礼,表示道歉。他说:“我们已经来到这里,请不用担心害怕了。”他在夷馆的前面通宵挂了官灯,让士兵担任夷馆的警卫。
  群众散去之后,有一个人站在十三行街上久久不离去。这个人是温章。
  到处是被扒倒的围墙,打得粉碎的窗玻璃。——他凝视着外国商馆的惨相。
  有人会像他这样热烈希望中国与外国相互理解吗?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拆除墙壁,双方都应该冷静地看到对方的优点。这是他的夙愿。可是,垒起的墙壁又高又牢固,用温和的办法是拆不掉的。
  不使用这样的暴力——不,比这更可怕的暴力,是不可能推倒墙壁的。而且推倒墙壁的一方,必然会像怒涛般地涌进对方的领域。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会有相互理解的余地呢?
  温章通过这次事件,已经在一定程度上预见到了未来。
  未来绝不可能是粉红色的;未来将是在暗灰色上不断滴下鲜红的血。
  这个世界不仅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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