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远,就在山坡草丛里看着你。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粮子”,知道这是支好军队,却不敢接近你。对土匪的行踪、巢穴,各股之前的联系,当地人多少都有点数,有土匪的人家多呀。还有被土匪祸害过的,他能不留,脚马?那也不敢讲。谁敢告密,杀你全家,叫“杀卖客”——杀掉出卖他们的人。
历朝历代剿匪,真剿是雨过地皮干,假剿是官匪勾结。老百姓见得多了,哪朝哪代都剿不了,你共产党就行?解放军都是北方人,能长待下去?哪天拔脚走了,遭殃的不还是老百姓吗?
王志建老人说:
那时老百姓有句话:“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共产党讲宽大。”土匪大都穷人出身,有的活不下去了上山为匪,有的是抓丁、派丁,不去不行。有的骨干在外边杀人放火,吃喝漂赌,咱不知道,只看到他家穷得叮当响,抓住后教育教育就放了。老百姓说我们是“放虎归山”,许多人真就放了又上山了。有的是受胁迫,你不上山归队就烧你房子,甚至绑票、杀人。有的是匪性不改,就觉得当土匪舒服、惬意,已经很难让他过一种正常人的生活了。有的受国民党宣传,认为共产党成不了气候。就是成了气候,你坐你的江山,我当我的土匪,老辈子都这样,哪朝哪代曾把土匪灭了?土匪和正规军不一样,不识大局,不懂规矩,你放了他,他还挺得意,认为你怕他,回去吹嘘,瞧,他们还请我吃饭,谁能把老子怎么样?老百姓看了,就认为你和土匪穿一条裤子,离你更远了。
李琦老人说:
我见个土匪,把自己两只眼睛抠出来了,那个吓人样儿呀,说放了我吧,我这样了还能再干吗?那时政策开始严厉了。听说把他放了,土匪就“杀卖客”,把给咱们通风报信的杀了,那才狠呢。他呢,眼睛瞎了,不能上山,就在村里当眼线,给土匪通风报信。
王志建老人说:
我们觉出不对劲了,上级也开始强调不能宽大无边了,对土匪头子、骨干和有血债的,就不客气了。这么一杀,立竿见影,老百姓觉得你动真格的了,就敢说话了,一些人还上山劝自己的儿子、丈夫回家。土匪也受到震慑,知道这回不行了,有的就下山投降了。
以往到哪儿,打土豪,分田地,群众就发动起来了。湘西剿匪,是该杀的就杀,不杀不能开民口、平民愤,就是这么发动起群众的。
不光是湘西,中南6省剿匪,基本都经历了这么一个过程。
王凤友老人说:五郎溪有个土匪头子杨永清,是什么“反共救国军司令”,还是什么“国大代表”,手下几股土匪上千人,被我们打垮了。这小子男扮女装,扮成个新娘,几个哄罗抬着,向川东逃跑。湘西民俗,看见轿子就用凳子横路上,拦轿看新娘子。一看不对,马上报告,把他抓住了。
离休前为广州空军营房部副部长的卢连峰老人,黑龙江富锦县人,当时是160师479团1营长。
老人说:
我们团在桃源县剿匪,有20多股土匪,5千多人。最大的一股1千多人,头子叫郭五生,是个惯匪,大小股匪都听他的。我们到了那儿,就写信让他们投降,这小子差点儿把送信的人都杀了。那时土匪凶啊,老百姓受蒙蔽,更主要的是慑于土匪的淫威,也给他们通风报信。群众发动起来了,那情形就倒过来了,他派人捎信要求谈判,投诚。
团里让我去谈,带个加强连,其余营连也都部署好了。土匪反复无常,谈不成,就打。
谈判地点在个小学校,一间大房子,一张长桌子,两边坐下。郭五生先到,带着十几个“司令”,我就带个l连长和营部书记。这小子见我一抱拳,叫“营长”,我叫他“老郭”,不叫“司令”,他算个什么司令呀?这小子50来岁,大高个,挺壮实,有8个老婆,家里大洋十几大缸。
我讲政策,欢迎投诚,放下武器,先集中学习一段时间,就可以回家。他放,心不下的,是生命、财产安全能不能得到保障。我说,按你犯下的罪行,那是死罪。但现在你率部下投诚,这就是立功了,生命、财产安全没问题。
当时,他就剩百把人了,他知道再顽抗下去必死无疑了。
温景义老人说:
我们连在xx县xx乡(老人是说出了县名乡名的)剿匪时,一天傍晚,房东大哥砍柴回来,说他在后山庙里见到几个人,其中两个像是土匪头子“xxx〃;、 xxx〃(外号)。庙离村子5里多,在山坡上,周围都是树。我带两个班把庙围住,l班长上前敲门,里面开枪了。枪一响,土匪从前后门和窗子往外冲,xxx 让我在抓住了,还有两个卫士。“xxxx”跑了。那天晚上特别黑,跳窗钻树丛里就没影了。这小子是惯匪,杀人不眨眼,后来也被抓住了,枪毙了。
xxx读中学时是“校花”,有人说她那时就参加了国民党。被俘时21岁,和我同岁,公开身份是那支土匪的后勤部长。当时传说挺多,都说她是国民党特务,〃xxxx”受她控制,听她的。把她关在老乡家的谷仓里,开头什么也不说,后来领我们到庙后山坡上.挖出十几支枪,还有一些大烟土、毯子,都用油布包着。关了几天,军里来人把她带走了,后来怎么的就不知道了,但肯定是放了。
三、“天下太平,广西大乱”——“东北虎”之十九
广西素以多匪著称,历代统治者都为匪患头痛。新桂系崛起之初,广西是“卖牛买枪”;“无处无山,无山无洞,无洞无匪”。新桂系赖以起家的“模范营”,就是因剿匪有功,扩充为团,白崇禧由连长升为营长。
湘西“山多洞多枪多匪多”,广西还有一条“兵多”。抗战期间,广西就是出兵大省。桂系军阀经营广西几十年,极力推行“自治自给自卫”;“寓兵于农,离将于学,寓征于募”,培训30余万村、甲长以上行政人员,这些人得势为官,下野为匪。而穷苦人想出人头地,或兵或匪,少有其他出路。衡宝战役后,白崇禧设立桂北、桂西、桂东、桂中南和桂滇边5个军政区,发动’‘一甲一兵一枪”运动,在十万大山、六万大山、大容山、大明山和大小瑶山建立根据地,目的明确,就是要和共产党打一场“人民战争”。当时潜伏下来的正规军,就有3万多人,广西战役被打散的油兵就更多了。旧中国素来兵匪难分,没了正当补给的溃兵,那就是明目张胆的盗匪了。除了海南岛,广西又是中南6省最后解放的,“小诸葛”名气又响,一些死硬分子也跑来广西,广西匪患就成了中南之最。
白崇禧说过,共产党到广西是“进得来,出不去”。倘有这等实力,他白崇禧就不必逃离广西了。不过,桂系也确是精心谋划,留下一手,而且经营广西20多年,“大广西主义”也有相当的社会基础。国民党当年就进不了广西。1921年两广战争期间,老百姓有支枪,就向粤军射击。
叶萌庭老人说,刚进广西,在个村子宿营,邻居是家铁匠,炉火正红,叮叮当当。我以为造农具,一看,好家伙,造枪。广西许多村镇造枪,仿汉阳造,仿美式步枪,一支左轮3块大洋。有的传了几代,堪称能工巧匠,仿造得以假乱真,发蓝也那么漂亮。集市上还有枪市,长短枪挂在墙上,摆在桌上,还有机枪,架在地摊上卖。
周之同老人说,在梧州南边,我们团政治处主任蔡鸿江,带收容队经过个村子,当地人围上来,要缴械、扒衣服。开头几十人,越聚越多,还有女的,跟着喊叫。蔡鸿江指挥伤病员退到山上,让他们派代表谈判,上来就把人扣下,逼着喊话,让人撤退,不然就毙了你们。也没别的办法,不能向老百姓开枪呀。就这么着,好歹把收容队带出来了。
参加过广西战役的老人,无不谈到当时的土匪,印象最深的是扒衣服。并说瞅着都是老百姓打扮,那地方太穷了,却也不能没有疑惑。从东北打到海南岛,穷的地方也经过不少,哪有扒活人衣服,甚至把人也杀了的呀,这不就是上匪行径吗?
夏发老人说,衡宝战役后,我们连补充几个解放战士,都是广西人。进军广西,唠起广西,他们说“嘎嘎有铣,嘎嘎有匪”。他们管“家”叫“嘎”;“枪”叫“铣”,实际许多也就是火枪鸟锐,东北人叫‘’老洋炮”。我们觉得不可思议,说都这么“嘎嘎”,那广西人过的叫什么日子呀?
广西战役,大军驰动,炮声隆隆,扒衣服之类实在算不了什么,却也让人感到了广西的不同寻常。战役结束,桂系土崩瓦解,各种反动势力惊魂未定,喘息、窥视一阵子,就开始动手了。
1950年1月25日,“湘桂边区反共救国军总司令”钟祖培,以“反北佬”、“反征粮”为由,煽动群众闹事,纠集几千土匪,在恭城县栗木、嘉会地区发动基乱,攻打县区乡政府,杀害政府工作人员及家属128人。接着,又在平乐、玉林、柳州、宜山、龙川、宾阳等地,出现更大规模的基乱。
朝鲜战争爆发后,广西匪乱达到最高峰。“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了!”“白长官回来了!”“中央军打到南宁了!”谣言满天飞,全省102个县,土匪势力蔓延到97个,有的县城竟被盘踞一年之久。
提起中南6省的其余5省,人们说是“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明朗的天空中有几片乌云。
广西则用“天下太平,广西大乱”形容之。
李俊峰老人说:
恭城暴乱时,我们连驻在恭城县西岭镇,被围在个大院里,把院墙掏些眼,朝外射击。土匪轮班,晚上也攻。有几大桶煤油,把砖头泡里浸透了,用铁丝绑在竹竿户上,挑在院墙顶上,照得通亮,土匪上来就打。打到第三天晚上,46军一个营从湖南赶来了,解围了。
那人呼号乱叫,喊什么“赶走北方佬”,“杀死北方佬”。抓住俘虏,他不知道东北在哪儿,说“你们东北人也是中国人吗”?好歹找到个识字的,写几个字给他们看,这不是中国字吗?怎么不是中国人?咱们都是中国人。那人愚昧,就容易受蒙蔽,跟着瞎胡闹。有些人是被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