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惊无险的周大将军出狱后,竟然感叹道:我曾经统领百万雄兵驰骋天下,今天才知道狱吏的威风!
他大概忘记了,落了毛的凤凰连鸡都不如,虎落平阳时,连狗也不会把它放在眼里。
他可能更不明白,权力再贵,不如钱贵,自古而然。
。 最好的txt下载网
首开“言论自由”的先河(1)
惠帝是否真的有儿子?这个问题的真相,大概永远也不可能被证实了。
文帝及其后人承嗣西汉皇统达180年之久。在这180年前,自然不会有人敢对这段历史提出质疑,更不用说考证;因为对这段历史的质疑,无异于对文帝及其后人继承皇权之合法性的质疑。于是,时间一长便成了无证可查的悬案。
况且文帝确实也是一位无可挑剔的好皇帝,后世便也无人对他继位的合法性吹毛求疵;甚至有人更加牵强地说惠帝的这些儿子,尤其是那个“美人”之子,都是吕家人故意私通留下的种子。这显然是荒唐的。
吕后只不过天性刚烈嫉妒,接受不了刘邦和其他女人生的儿子继承大统;她本身并无“以吕代刘”之意。如果她真的想以吕代刘,恐怕周勃、陈平等人也活不到“诛诸吕以匡复汉室”的时候。
历史上对皇位“逆取顺守”而成为千古明君的例子本来就不少,比如后来的唐太宗李世民和宋太祖赵匡胤。更何况文帝的继位纯属运气好,绝非他本人的主观意愿所致。
文帝继位之后没有几个月,便有人奏请早立太子。
文帝竟然说:“今纵不能博求天下贤圣有德之人而禅天下”,也应当在三叔楚王、兄吴王、弟淮南王三人中间产生储君的人选,“今不选举焉,而曰必子,人其以朕为忘贤有德者而专于子,非所以忧天下也。朕甚不取也。”
文帝此言,是“火力侦察”的一招妙棋。
以他当时的处境,在风光与得意之下其实暗藏着深不可测的凶险,高祖朝的开国猛臣们大多还把持着朝中大权。用郎中令张武的话来说,便是“汉大臣皆故高帝时大将,习兵,多谋诈。”
文帝本人就是这些人发动政变后被动登基的。正常的思维是,这些“多谋诈”的大臣们会不会哪一天故伎重演,再把自己赶下台去呢?
自古以来,无论皇帝还是储君的宝座,其实都和老虎的背没有什么区别,一旦骑上去就不可能下得来。
即使你自己想开了,不干了。我拱手相让,归隐山林还不行吗?不行。只要你做过一天的皇帝或储君,抑或让人感觉到你有这样的可能或意愿,便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冲,不成功便成仁。否则,后来的继任者为了安全起见,也会想方设法灭了你,以永绝后患。
除了大臣们之外,文帝还需要试探实力强大的宗室诸侯们是否有问鼎大位之意。在当时的局面之下,无论哪个重臣有妄动,大概都不可能直接篡位,而是会在宗室中重新物色一位新人选:要么是一个只能规规矩矩不敢乱说乱动的傀儡,要么是某种利益交易之下的“强强联合”。
还有一个细节值得推敲。在正史(《史记》、《汉书》、《资治通鉴》)的记载中,没有注明是哪位官员向文帝提出了册立太子的建议。
如果说是这位官员是名不见经传的普通朝臣的话,那么,这么大的事情通常应该有重量级的大臣,在当时如周勃、陈平、灌婴等人参与意见。
但在整个事件中,与文帝进行言辞往复的,只是一个含糊的名称——“有司”,就是某位官员的意思。合乎逻辑的推理是,这个“有司”也是文帝安排的“枪手”。正因为是自己安排的枪手,而且还没有在群臣中进行哪怕是小范围的讨论,文帝才敢如此大胆地放出冠冕堂皇的话来进行一番“火力侦察”。
君、臣之间的言辞往复全过程都在文帝的掌控之中,“火力侦察”的结果令文帝长舒了一口气:还是“有司固请”,册立皇长子刘启为太子,即后来的景帝。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开国重臣们,尤其是陈平、周勃这样的“平吕”功臣之高明之处,恰恰在于没有参与册立太子的讨论。他们刚刚通过政变把文帝扶上大位,如果再在册立太子的问题上评头论足,则无异于自取灭亡。
在一个组织中,无功的人追求立功,但功高者却要想尽办法避免“功高震主”。因为一旦“震主”,则必然“身危”。
同时,我们也应当看到,文帝在这场对白中也鲜明地流露出他思想深处的“忧天下”情怀。以他一生的表现来看,这种情怀的流露绝非是在刻意做秀。
公元前179年,即文帝元年五月,文帝下了一个倡导“言论自由”的诏书,废除以诽谤、妖言治罪的条法,以广开言路:“古之治天下,朝有进善之旌,诽谤之木,所以通治道而来谏者。今法有诽谤妖言之罪,是使众臣不敢尽情,而上无由闻过失也。将何以来远方之贤良?其除之。民或祝诅上以相约结而后相谩,吏以为大逆,其有他言,而吏又以为诽谤。此细民之愚无知抵死,朕甚不取。自今以来,有犯此者勿听治。”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首开“言论自由”的先河(2)
文帝可能是中国历史上有史可查的第一位倡导“言论自由”的皇帝。
他本人也非常重视官员们的上书。据说他在从寝宫到朝堂的路上,如果有人把上书文牍报上来,他还会专门停下来认真阅读。
在废除诽谤、妖言治罪的条法之前,他还专门下诏,要求“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者,以匡朕之不逮。”
一个政权,除非处于全国性的混乱或战争状态,对民间言论自由的开放程度,往往折射出执政当局的自信程度。不自信的执政者是不敢开放民间言论的。在清王朝大兴文字狱的背后,便折射出这个关外的游牧民族对博大精深的中原文明发自内心的畏惧。
文帝的自信与勇气,源自他心忧天下的情怀,与父亲高祖刘邦和孙子武帝刘彻有所不同,后者则是源自骨子里的慓悍与强势。他们二人身上都有鲜明的“自我”色彩,常常以一己之“小我”,抑制众生之“大我”,因此屡有暴行或暴政。
文帝则不然,他把自己的“小我”完全融入到天下的“大我”之中,并在“润物细无声”中推动了国家的繁荣和社会的进步。
老子说,“圣人无恒心;以百姓之心为心。圣人之在天下也;歙歙焉为天下浑其心。”这里的“心”字,便是自我的意思。
文帝开创的“言论自由”的传统,一直被他的后世子孙坚持了下来。虽然最后演变成了有名无实的“形式主义”,但它毕竟成为西汉王朝的政治文化中最具价值的元素之一。
清朝学者赵翼对贾谊、刘向、谷永三人上书中无所忌讳的措辞用语而惊叹道:“此等狂悖无忌讳之语,敌以下所难堪,而二帝受之不加谴怒,且叹赏之,可谓盛德矣。”(《廿二史札记》卷二之“上书无忌讳”条)赵翼的感叹应该是发自肺腑的,因为他自己就生活在文字狱盛行的清朝乾隆、嘉庆年间。
文帝十四年(公元前165年),匈奴大举入侵,文帝派宗正(负责宗室及贵戚事务)刘礼屯兵霸上,祝兹侯徐厉屯兵棘门,周勃的儿子周亚夫奉命屯兵细柳,共同卫戍京师。
文帝亲自前往劳军(慰问或视察)。
皇帝的先导部队行至周亚夫的军门,却被披甲执兵、弓弩上弦的军士挡在门外。先导官说:这是天子的先导部队,陛下马上就要驾临了。
但军门都尉却不买账,不客气地说:“军中闻将军之令,不闻天子之诏。”
过了没多久,文帝本人便到了,军门都尉还是不放他进去。文帝无奈,只好派使者持旌节诏周亚夫说:朕是来劳军的!
在西汉王朝,所谓“旌节”,便是把牦牛尾扎在竹竿上,作为皇帝的信物,见旌节如见天子。手持旌节者都是钦差,权力极大。
周亚夫见到持节使者,这才传令开门放行。
但就在文帝的车队进门时,卫兵还提出要求:周将军立下规矩,车骑在军营中不得驱马疾驰。
文帝的车队只好拉紧缰绳慢行而入。
皇帝车驾到了中营,周亚夫站在大帐外恭候。但他却只行军中拱手礼,而不行臣子的跪礼。他对文帝说:穿甲戴盔的军士不能跪下行礼,只能行军礼。
这一系列的“冒犯”,在当时看来,足可以大不敬诛之。
但文帝却深受感动,为之严肃俯身凭轼,以示敬意。使人郑重宣告说:“皇帝敬劳将军。”这6个字中,文帝用了一个“敬”字。
文帝礼毕而去,车队驶出军门时,随行群臣皆惊。文帝却大发感叹道:“嗟乎,此真将军矣!向者霸上、棘门如儿戏耳,其将固可袭而虏也。至于亚夫,可得而犯邪!”
文帝称亚夫之善者久之。月余,匈奴警报解除,三军皆罢。文帝随即拜周亚夫为中尉,全权负责皇宫安全。
文帝临终前曾专门告诫太子刘启说:如果有发生紧急情况,周亚夫可将兵担大任。文帝驾崩后,景帝即拜周亚夫为车骑将军。
西汉朝的“将军”一职,地位非常高,俸禄万石,与三公同等,位在九卿之上。
刘邦把握历史的机遇,以武力取得天下,但他的核心团队成员多起于布衣,都没有治国的经验;而秦朝以法家治国,法律体系非常健全,虽然其中确有大量苛法恶令的成分,但只要用心剔除修正,便是一个很好的体系。因袭秦法成为初生的西汉王朝唯一的选择。
立国之初,相国萧何曾经结合国情对秦法进行过一次全面系统的修订。这次修订主要是对秦法做“减法”,形成盗律、贼律、囚律、捕律、杂律、具律及户律、兴律、厩律等九章。
首开“言论自由”的先河(3)
但这次修订显然并不尽完善,其中还存在诸多不合理之处,尤其是仍然被萧何保留下来的那些苛法恶令。
公元前173年,齐国太仓令淳于意因罪获肉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