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宫门,洪武帝下了玉辇,已有一辆华丽的马车在门口等候。马车两侧,威武的禁卫军列队恭候着。为首的禁卫军头领浓眉大眼,看起来英武极了,洪武帝看了他一眼,道:“这禁军头领看起来面生得很啊?”
新提拔的大太监王顺上前两步,答到:“皇上,这支禁军之前是在奉天殿外当值的,皇上不怎么见,这月才调到了圣前,已经当值了半月。”
王顺一说,洪武帝倒是想起来半月前好像真是自己批了禁军换值,便不疑有他,点了点头,一边上了马车,一边吩咐到:“让蒋瓛跟着。”
王顺道:“是,皇上,蒋指挥使已在前面恭候圣驾了。”这王顺,原是在长阳宫当值的,惠妃见他伶俐,陈锦走了,便举荐到洪武帝身边伺候,这几个月来,倒是也还算好使。
洪武帝上了马车,闭了眼睛养神,车轮轱辘轱辘向前行进,不知走了多久,洪武帝正有些昏昏欲睡之际,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洪武帝蓦地睁了眼睛,只见刚才那禁军头领私自掀帘入了马车,一柄明晃晃的长剑指着自己,另一手从怀中掏出黄色锦缎裹着的圣旨,递上前来说到:“还请皇上将要宣读的圣旨换成臣手中这份。”
洪武帝眯了眯眼睛,盯着他手中的圣旨默不作声。很好,居然有人敢造反,公然对皇上拔刀相向,而且还伪造了圣旨?!可叹他朱元璋戎马一生、叱咤风云,却一时不备,着了这些奸人之道。这人虽然未出手,敢这么公然威胁圣驾,定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的。
要说识时务,没有人能比得过朱元璋。当年他辛辛苦苦从无到有栽培起来的一支队伍,都可以毫不吝啬交予郭子兴,现下他也不想公然跟这些人对着干,万一人家急了,一刀咔嚓了自己,来个皇上不幸遇刺,再抬出那份假圣旨,他们的目的还是一样可以达到,何必呢?
于是,一贯高高在上的洪武帝居然没说半个“不”字,直接乖乖伸手接过了那份假圣旨。
洪武帝当着那禁军头领的面摊开圣旨看了看,前面繁冗赘言就不必再说,最后一句却是写着——“立十一子蜀王椿为太子”。
洪武帝唇角微扬笑了笑,眼神有些莫测高深。 惠妃看了看四周,待蓝玉摒退众人之后才道:“那日言官集体跪在午门之外,杨大人死谏逼迫皇上册立太子之事想必你已经听闻了?”
蓝玉道:“此事朝野上下已传得沸沸扬扬,我正寻思着找个时间进宫与你商议对策呢。”
不等自己进宫惠妃就急匆匆出宫来,莫非是有大变?
“此事麻烦了,皇上恐怕心下已经有了决断。”
蓝玉看惠妃凝重的面色,绝计不是好事,遂问到:“难道皇上属意的太子人选不是蜀王?我以为蜀王近年来的表现已经是无人能出其右了。”
惠妃轻笑了笑,道:“这跟椿儿优秀不优秀并无关系,要怪就怪我这做娘的不争气。”
“翠娥……”蓝玉眼中闪过一丝怜惜之色,却又很快被他掩饰过去了,“莫非皇上和你说了他准备立谁为太子?”
惠妃摇了摇头,“这种事情皇上怎会和我明说,但那日他对我试探了一番,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会说出那样的话,无论他心中暗定的人选是谁,总之绝计不会是椿儿了。”
蓝玉闻言面色也转为凝重,“你确定吗?”
惠妃直视着蓝玉的眼睛,点了点头。
洪武帝有一个恶趣味,那便是每次做什么重大决定,尤其那决定涉及自己的时候,必然会提前先刺探自己一番。可是……无论她的反应如何,都不会影响洪武帝的最终决定,既然如此,她真不知道为什么皇上还非要来这么一着。
蓝玉点了点头,没有再细问原因,直接说到:“那么……我们是否依计行事?”
惠妃顿了顿,语气比起适才软了些,道:“蓝玉,其实我今日来,正是想再问你一次,你真的要帮我吗?这事可不是寻常小事,若是弄不好除了你会掉脑袋,或许还会牵连整个蓝家,我不希望你一时意气用事,做出让自己追悔莫及的事情。”
一时意气用事?惠妃的用词让蓝玉心中掠过一丝酸楚,就算他是意气用事,那也是用了一辈子,再无回头路了。
然而面上他却是沉着冷静地道:“这不是帮你,蜀王身上寄予了太多人的厚望,从我将蓝嫣嫁入蜀王府的一刻,我们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我不觉得蜀王的事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惠妃点了点头,仍是有些犹豫,道:“但这事……委实凶险了些。”
“你这是心生退却之意了吗?”
“怎么会,”惠妃敛了敛心神,道:“这是我和椿儿应得的不是吗?很多年之前我就将此作为这一生的目标了,我就是这么个有野心的女人。”
惠妃说罢“呵呵”笑了两声,笑声中带着淡淡的凄凉。
蓝玉闻言只觉得整颗心都纠起来了,翠娥,你不是有野心,你之所以执着于权利,只不过是因为……可是那个原因,却是他不愿意去想的。
蓝玉没有回应惠妃的话,径自转了话题道:“那么我便通知蜀王即刻进京,趁着兵权还在我手上,我们便能有恃无恐。”
此次北伐,虽然朱棣担任了主将,但是北伐归来之后,蓝玉毕竟还是挂着大将军一职的,统领调度五军兵马的权利还是交回到了蓝玉手上。
惠妃点了点头,道:“好,我现下就修书一封,你带给椿儿,见了我的书信,他才会有所动作。”
惠妃留了书信之后便速速离去了,将后续的布置交给了蓝玉。
一个半月之后,远在蜀地的朱椿见到了蓝玉遣来的使者,看了来人所带书信之后,朱椿摒退众人,独留下夏子凌一人,面色凝重、久久不语。
“怎么?京中有大事发生?”片刻后,夏子凌主动出言打破了沉默。
“嗯,父皇决定冬季祭祖之时册立太子,但人选并不是我。”
“是……惠妃来信所言?她怎的知道人选不是你?”
“你要相信,以母妃对父皇的了解,她既然那么说,便绝对是心中有数的。”
朱椿既然这么说,夏子凌也不疑有他,“那么……皇上属意的太子人选是?”
朱椿唇角一勾,笑得有些邪魅,“或许是允炆?不到最后一刻,父皇是不会明言的。”
“呃……”夏子凌顿觉无语,朱椿这是在揶揄自己吗?
朱椿却不管夏子凌所想,径自意味深长地盯着夏子凌,片刻后道:“子凌,所以你果然是通晓未来之事的么?”
“这……”夏子凌有些无奈,“我确实来自六百年后,但现下经历的事情却我与所知的历史有很多不同,所以王爷不必纠结于我所说之事。王妃信中有提到什么安排吗?”
“母妃让我即刻进京,一切她已安排妥当。”
夏子凌心下一怔,藩王就藩之后没有召谕是不能私自入京的,惠妃让朱椿即刻入京的话……其中破釜沉舟的意味就很明显了。现下信是惠妃写的,送信之人却是蓝玉的心腹,夏子凌不能不联想到那本《明朝野史录》中蓝玉拥兵逼迫洪武帝传位于蜀王的记载。莫非……这件事情真要按照那本书中的叙述发生了?
“……那我们是否即刻入京?”蓝玉现下手中握着五军兵权,朱椿此时要造反难度不大,不用像后来朱棣那样领着几万人千里迢迢从北平打到应天去。
“不急,我还没想好,”朱椿顿了顿,道:“子凌,是不是我当了皇帝你就会离开我?”
朱椿竟是在纠结这个问题么?不过要推断出这个结论也并不难。他当时告诉朱椿自己来自六百多年之后,达成任务后便会归位,他虽然未曾言明自己身负的任务是什么,联想到自己与朱椿一见面便积极撺掇他夺嫡之事,以朱椿的聪明,不难推测出夏子凌的任务便是辅佐朱椿为皇。
如果是以前,他心心念念要回现世的时候,他定然会编个谎话直接哄骗朱椿按着惠妃的意思去做。可是最近夏子凌是真的在考虑是否要留在大明朝这个问题,加上那本野史之中对朱椿登鼎之后四年便病逝的记载一直让夏子凌纠结不已,是以现下要自己像与朱椿初识一般撺掇着他去谋皇位,夏子凌真的做不到。
“王爷,说实话,我不知道,这件事情本就是匪夷所思至极,当年师父也就与我说了一二,现下他老人家已然仙去,细枝末节更是无从知晓了。”说及此,夏子凌想到师父逝世前那说到一半的话,更觉得这件事情背后一定有某种说不清的强大力量在推动着。
朱椿沉默了良久,才道:“子凌,为什么我有一种预感,这件事情我若是按母妃的意思去做了,你就会离我而去呢?”
从他对夏子凌说出留在自己身边的话之后已经半年有余,朱椿一直未逼迫夏子凌做出决断,但其实他不过是给夏子凌一些时间罢了,这个扰乱了他心湖的家伙,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放他离开的。
“王爷……”其实这样的感觉夏子凌偶尔也会萌生,来到大明近三十年,他以为他早该忘了现世的一切,最近却偶尔感觉那个离他远去的世界就在他身边一般,甚至偶尔还能听到隐约的汽车之声。
不过他不能因此就让朱椿放弃皇位,且不说他不确定朱椿的放弃是否能换得他永远留在大明,就算真的可以,这五年来付出了许多,总觉得不能轻言放弃,朱椿身上寄托的不止自己一人的希望,惠妃、蓝玉、朱桂等人都将自己的前程、命运托与朱椿,,他不能因为自己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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