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走的匆忙,一直没有谢谢道兄,深为遗憾,却不知去哪里找道兄呢。鄙师叔也想要见你,表达本派的谢意。”
陶宝微笑道:“看曹兄意气风发,想来立了大功,得了不少好处啊。”
曹逊不好意思地道:“还不是多亏了耿兄帮忙。我后来听说耿兄竟然凭一已之力干掉了恶道李觉,真是厉害!”
陶宝摆摆手,道,“不过是幸运罢了,不值一提。”
曹逊见陶宝脚跟不动,他亦是智计不凡之辈,低声道:“耿兄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陶宝一笑,道:“不错,还要请曹道兄找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曹逊微愕,然后轻声道,“既然如此,耿道兄随我来吧。”
虚莱山登阳峰顶。
俯看山下,山林疏松,道观笼雾,大片的城居被隐藏在雪域之中,苍茫之意,直透胸腑。
曹逊听完陶宝讲述,已经站在峰头沉思良久。
陶宝落在顶峰下不远处,同样望着山脚下的京都盛景,心中异常的平静。把曹逊拉进局中,虽是妙招,也是一步险招。仔细一想,自己多少有些挟恩望报的心思了。
山顶的曹逊忽然吟诵道:“暮凉只身观冬雪,回首却见城已chūn。千枝树影数孤寂,岂可裁断辩年轮。耿道兄,你可知这是谁的诗?”
陶宝心中一动,跃至曹逊身边,轻笑道:“这个问题你还是去问侯文书的好,他一向诗文通达,博闻强记,定是你的知音。”
“呵,耿道兄客气了,我亦想见见侯文书,不过虽然他有可能是我的知音,却定不如耿兄是我的知友。这首诗是前朝大周末代大臣句望子的《断头诗》,时值冬季,又逢朝代更替,无数的大臣们都在想着改头换面另投新朝,只有他形只影单,宁可断头也不愿chūn枝重发。结果自是一命呜呼,徒留忠心与汗青。”曹逊说道,眉宇间透shè出淡淡地悲伤。
陶宝默然不语,静静听他讲述。
曹逊宁静片刻,才轻声道,“耿道兄定是以为我在这里是在犹豫不决,其实我早已决断帮耿道兄这个忙。”
陶宝道:“曹道兄可唤我陶宝。耿离不过是为了进桃门而取的假名。”
“哈哈,陶宝,原来如此。既然这样,你我以后就兄弟相称吧。其实曹逊之名也不尽实,我便是诗中句望子的后人,句真休。原本望宗大族,如今也仅剩我这一支了。适才所思,不过感怀往昔罢了。”曹逊长叹道。
陶宝微露讶sè,心里却是一块大石落了地。有了曹逊的加入,定可在这迷局中争出几分胜算来。
“不过,我乃灵仲道派弟子,之前从来没有到过北方,亦没有展露过羲一道法,如果豁然出现,必定引起旁人怀疑。需要为我找个理由才行。”
陶宝道:“这个好办,你便称云游道人所传,如今万道齐聚京都,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死不承认?”“对。”
曹逊轻咳道:“这便是你们想出来的理由。”
陶宝轻笑道,“虚虚实实,似真似假。”
曹逊点头道:“好吧,就这么办。过几天,我灵仲道派就会去桃门恭贺,桃仙台上,我便露上那么一小手。”
陶宝伸手入怀,将羲一阳经交到曹逊手上,又指导他修炼窍门,方才回转桃门。
一回到山华殿,陶宝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异常的压抑。每个弟子脸上都是羞愤的表情。来到周平跟前,低声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大事吗?”
周平点点头道,“我听说了,你今天表现非常出sè。不过自你之后,咱们桃仙台上,连输十一场。道门震怒,已经把长老们都叫去了。”
“啊!”陶宝大惊,骇问道:“什么人这么厉害!”
周平说道,“我没有去,不过听说是个叫丁奇遇的白海道派弟子。一手击浪道法,简直强的离谱。连咱们殿中最强的赵晋师兄都没撑过半个时辰,就被击下桃仙台。”
陶宝心头一震,终于想起来了,丁奇遇,那个普通的壮年道人。
接着,周平又道,“据小道消息,这个丁奇遇是散修出身,入白海道派不过一年,就已经将其道派道法尽数领悟。而最可怖的是他的年龄,才三十余岁。简直就是逆天的人物。”
………【第五十三章 破道生】………
似乎天有所感,傍晚时分,鹅毛大雪扑天盖地地落下。
山华殿别院,李昆道人卧膝而坐,陶宝就静坐在他身侧,道诀一遍遍地在体内运转。修道之事,最为困苦孤寂,尤其是在关口瓶颈时,那种yù破而不得,yù进而不能的滋味会不停地折磨着人的神jīng。陶宝忽然发现自己正处在了这个时期。
自从体内形成了月神照四行的格局后,四行道元经历过一段时间增长后很快就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之后就开始极其缓慢的增长。
陶宝心中一阵烦乱,干脆停了下来。
“师父,弟子有个问题。”
李昆道人也没看他,淡然地说道:“可是觉得道元增长慢了。”
陶宝一怔,道:“师父怎么知道的?弟子最近三天里道元几乎毫无寸进,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李昆道人斜瞥了他一眼,说道:“那是因为你最近道心不静,从而影响了你的修道进境。我早就提醒过你,女sè沾不得。”
陶宝苦笑,他怎么还记得这件事。
“那弟子应该怎么办?”
李昆道人轻叹道,“如果你一直这样,修道进境只会越来越难。”
陶宝一震,默然无语,这些时rì,他终rì苦思冥想的俱是如何破解迷局之事,心思烦忧,自然不静。
李昆道人盘坐起来,双眼凝视着他,正sè道:“虽然你今rì在桃仙台上大出风头,不过需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上并非只你一个天资卓绝,大道淘沙,不进则退。而退就灭道之祸。”
陶宝抬头道:“师父说的可是丁奇遇?可惜弟子今rì离得早,没有看到他的道法如何厉害。”
李昆道人沉声道:“你说错了,他厉害的不是道法,而是道念。”
“道念?”陶宝讶道。
李昆道人以一种异sè目光道:“论修道天资,你与他应当相差不多,俱是天纵之才。不过丁奇遇的道念之强大,已经远超你等众人多矣,甚至已经摸到了大道士境界的门坎。所以,无论其他人道法如何奥妙,道元如何深厚,在他面前,都是一败涂地。如果不出意外,他将会又是一个百年内进境大道士的绝代修士。”
陶宝心中大讶,没想道李昆对丁奇遇评价如此之高。
“难道就没有人能胜的了他吗?”
李昆道人轻哼道,“当然有,凡大道士以上皆可胜他,但若是论初级弟子,嘿,桃门中仅有一人或许有此可能。”
“是谁?”陶宝眼睛一亮,好奇地问道。
李昆用手戳了戳他的脑门,怪气道,“当然是你这个好sè的臭小子。”
陶宝左右皆未躲开,被李昆戳了个正着,正懊恼时,听到这个答案,径直愣了。片晌才诧异地道:“你说是我?师父,就凭我这点微末的道力和道法,连那个封中雨都打不过,何况是丁奇遇。”
李昆轻轻一笑,站起身来,道,:“你且随我来。”
此间别院在山华殿殿左,此时院中满天的雪团,簌簌而落,已经堆积了几寸厚的雪层。
屋门望雪。
李昆道人望着从天而落的大雪,喟然叹道,“徒弟,你来说说,究竟什么是道?”
陶宝愕然,不曾想李昆道人忽然会考较他起来。沉思一阵后,说道:“弟子以为,道是长生之路,亦是长生之术。”
李昆点点头,道,“道指本心,看来你所求之道,就是长生吗?不过,道中之士,又有谁不求长生呢?这可算不得答案。”
陶宝忽然忆起当rì林长居大道士与自己的一段对话,与今rì多有相似。心中激荡道:“其实弟子一直所求的是自我之道。”
“自我之道?”李昆讶道。
陶宝挠挠头道,“弟子一直觉得在道中应该zì yóu无拘,在山川湖海中任意潇洒,可以踏破天宇,可以寻找本源,甚至可以超然道外。”
陶宝越说眼睛越发明亮,自得道后,他从来没有这般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此刻脱口而出,却是无比清晰自然。
李昆微微一笑,道,“原来你之道,却是破道自生。有此宏愿,份属难得。你当坚持,且不可因外事而挣扎。”
顿了顿,李昆缓缓说道,“之前为师与你所讲,其实并不是道,而是法。今夜,师父就再传一篇道给你。”
陶宝道体一震,从院内的雪sè转头望向李昆道人。
李昆道:“传道之前,为师再问你,何为大道士?”
听有此问,陶宝想起自己所见过的一众大道士,林长居的淡定,白见石的奇幻,辟真的冷酷,董奇的儒雅,还有眼前这位的无稽乖张,行事为人,俱是不同,论及道法,亦是各有千秋,未经比较,实在难以论断。但是,何为大道士?
见陶宝沉思不语,迟迟没有给出答案。李昆油然道:“大道士,说来也很简单,便是明达本心,洞彻yīn阳,可逆天改运,便可谓大道士。”
说罢,只见李昆缓缓步出屋门,随着他的脚步踏上雪地,堪称奇迹的变化就开始了。
第一步,院中积雪溶化,落出青台和土地。
第二步,天空中大雪瞬间变成细雨蒙蒙,淋湿道履。
等到李昆第三步踏到庭院之中时,雨停风收,无数的青嫩小草发出chūn芽‘吱吱’地钻出地面。
李昆双足立于院中,抬头仰望,浓云散开,露出弯月如刀,月华洒照。
陶宝目眩神迷,魂魄交感。眼前发生的一幕将令他永生难忘。原来,这就是大道士道界。
李昆道衣一抖,月隐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