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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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年少-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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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梁夏的地狱。

    她囚禁他,使他丧失自由。

    他奋力想要放纵,可每每撞击在无形的牢壁上,浑身剧痛。勉强有什么用,勉强只是不断重复的无能为力。

    有时候,梁夏怀疑使自己无法自拔的并非宋般若,而是苏杭。宋般若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由头,他最终的视线永远落在苏杭身上。好吧如果那是正确答案,他会很惊喜的。可继续分析下去,他发现自己没想过娶苏杭做老婆,这猜测是错误的。

    这夫妻俩都和他有仇,联手折磨了他二十多年。

    梁夏清楚,折磨自己的并非这夫妻俩,而是他们所在的那个高不可攀的阶层,那阶层历历在目,却永远无法深入其中。

    菱角呢,他想,菱角啊我好容易忘掉那些,别再让我回去吧!

    又或者,所有一切都是借口,他没有家,也不想拥有。

    梁夏近些日子又和周恕淳厮混了。周恕淳家眷都在北京,孤老头子周恕淳和老光棍梁夏每晚都去沈谦的天堂洗浴中心烧钱。

    烧钱是梁夏的要求。因为沈谦主张免单。但花钱的感觉很重要。尤其对女人,如果是免费得来的,梁夏总觉得有欠缺。

    一只青蛙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扑通一声跳下水;两只青蛙两张嘴,四只眼睛八条腿,扑通,扑通,跳下水;三只青蛙三张嘴,六只眼睛十二条腿,扑通,扑通,扑通,跳下水;四只青蛙…

    说错的罚酒。梁夏喝再多都不错,理工科出身的人玩这种游戏很痛苦。

    于是梁夏开始乱报数,罚吧罚吧。

    人生能有几回醉,不欢更何待。

    梁夏把艾北也发展过来。艾北没来两次,崔颖就出现了,大闹。沈谦让保安将崔颖强行架出,梁夏说不用架,发两个少爷给她就安生了。

    艾北和梁夏在包厢玩游戏,周恕淳则喜欢实战。梁夏夸他老当益壮,艾北夸他宝刀不老。周恕淳美得不行。

    艾北心事颇多,诉说崔颖弄的那些项目里,有不少逐渐出现问题,回收贷款可能很难,万一真成不良资产,自己的前途还在其次,严重的话可能得蹲大牢。周恕淳也强不到哪里去,最近几个月媒体对他的言论极不友好,他正在想法子重塑公众形象。

    本欲解忧反添愁。

    梁夏说咱们看看苏杭在干什么。于是丢下倚红偎翠的周恕淳,俩人驱车到研究所。研究所是清净地,幽幽起着松树味的微风。梁夏艾北悄悄凑在实验室外瞧。

    实验室只有台灯亮着,苏杭趴在桌上画什么图形,宋般若头枕着手臂已睡着,灯光照亮了她的小半张脸。

    红袖添香夜读书。

    苏杭画了几笔,抬手把灯罩往下折,又扭头看宋般若,原来是怕灯光刺了她的眼睛。他低头接着又画,梁夏对艾北使眼色,艾北也觉得不便打扰,但又舍不得离开,于是接着偷看。

    苏杭停下笔,脸转向宋般若,似乎在想什么。不多会站起身,将宋般若轻轻横抱起来,走到里侧休息室,放在行军床上,先托住脑袋垫好枕头,然后是腰腿,小心翼翼把垂在床沿的两只脚上的鞋子卸下,袜子也脱了,叠好放在鞋里,把她整个身体都摆得舒适了,才拉上被子盖好。

    两个偷看的原本以为可算收获猛料,却大失所望。苏杭走出里间,往窗户这边看了一眼,两人和他目光对上,于是推门进去。

    苏杭掩上里屋的门,示意他们小声些。

    梁夏艾北浑身酒气。

    “你俩刚吃完饭?”他问。

    梁夏说:“我们无家可归。来看你在做什么。”

    苏杭有些兴奋:“你们知道吗?在农村长大的孩子很少得过敏或者哮喘。德国的推测是家畜圈舍中某些饲料作物中可能含有药物成分,比如狐尾草,它含有阿拉伯半乳聚糖。所以我也做了个实验,测试老鼠的免疫系统,尤其是负责调节对环境刺激免疫反应的抗原提示细胞——树状细胞在阿拉伯半乳聚糖存在下的反应。结果显示,树状细胞在遇到阿拉伯半乳聚糖时会改变行为,产生一种抑制免疫反应的信使物质,阻止免疫系统过度反应。这种物质具有良好的水溶性,因此很有可能制成喷雾剂或者鼻药水呀!”

    “求求你饶了我们吧。”艾北说,“我听见这些玩意就晕。”

    苏杭还有高兴的事,他从抽屉里取出个存折交给梁夏。

    “我今天才存的。上半年效益特别好,老周额外给我的。艾北有老婆,放他那不安全,你帮我收起来,我不想她知道。”

    “存私房钱想干嘛?”

    “再过几个月还有一笔呢,那时候她生日也到了,我想买辆车送她。”苏杭有些不好意思,“反正比你送她的宝马更好。”

    “你真记仇。”

    艾北“咦“了一声:”怎么想起来给老婆买车了?”

    苏杭说:“也不知道买什么好,车还比较实用吧。”

    梁夏沉吟着:“下回我买艾菲尔铁塔送她,你就玩命攒钱买胡夫金字塔来和我火拼吧。”

    苏杭还是笑。他的状态让梁夏艾北也跟着高兴起来。苏杭自从上次住院到现在,看上去并没有恢复,他还是那么消瘦,唇色发白。可他浑然不觉,始终微笑。

    艾北口袋里装了从包厢摸的两袋茶干,掏出来给苏杭,苏杭拆开吃,又问他俩喝不喝水。梁夏说不如我们出去吃点夜宵,你老婆就在这睡吧,所里治安好,不会有人来抢的。

    苏杭给宋般若留了个纸条放在床头。

    三人找到一家通宵老火靓汤。梁夏一口气点了好几种。

    “你给我全喝了。你妈还等着抱孙子呢,就你现在这状态,我看够呛。”

    艾北落井下石的大笑起来,苏杭则实心眼的说:“我尽量喝吧,要是喝不完就浪费了。”

    桌上不多时各色坛坛罐罐齐备,苏杭挨个喝。梁夏艾北看着。

    苏杭说:“你们不要不开心了。其实生活很简单的。就像这些汤,我一点也不喜欢喝,但是我不喝的话你们会更不开心,所以我就要尽量多喝一些。”

    梁夏推艾北。艾北立刻有反应:“今晚你不喝完别走。”

    苏杭说:“我每次昏迷的时候,都看到一个特别漂亮的地方,形容不出来的那种好看,比迪斯尼动画还漂亮。而且肯定不是做梦。你们不要总盯着眼前的东西,可视空间很狭隘的,就拿鬼魂来说吧,其实是一种能量物质。牛顿到最后的结论还是有神,伽利略、哥白尼、开普勒、连梁实秋也是。创立近代科学的欧洲早期科学家,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基督教信徒,甚至是教士。”

    “你闭嘴吧!”梁夏打断了他,“喝你的汤。”

    苏杭把汤里的骨啊肉啊姜块人参之类固体捞出来放在一边,然后把汤倒进碗里。他这种行为完全多余,为何不直接把汤往碗里倒呢?

    “物理是自然哲学。牛顿搞了个来自上帝的第一推力。”梁夏挠着额头回忆:“18世纪英国诗人亚历山大蒲柏给他写了个爆强的墓志铭:自然和自然规律隐藏在黑暗中。上帝说,诞生吧,牛顿!于是一片光明。”

    艾北加了句注解:“那个在全世界周游的美国记者比尔布莱森在他的畅销书里引用过这句话。”

    苏杭放下碗,用筷子拨弄碟子里的一块生姜:“任何一种植物,比如这块姜片,它的构造都比世界上最精密的电子产品复杂。同理,一个人,怎么会是几千万年演变过来的呢?连简单的电子产品,你都不认为会是演变来的,人,你为什么就认为是演变而来的呢?如果你好好想想,就能知道这个世界不是随机生成的。”

    梁夏没有反驳:“科学家分两类:一,为了证明神存在而研究的科学家;二,为了证明神不存在而研究的科学家。”

    “人从来不能创造出什么东西,人只能用原料制造出一些东西。这是事实。”艾北提了个问题,“那么,神又从何而来?”

    苏杭没有正面回答:“道金斯说人类是基因的生存机器。彻底唯物和彻底唯心同样无知。而无知的涵义就是,对自己不具备的知识就否认其存在。”

    “蒲柏写的墓志铭不错啊,要是你们的话,你们会写什么?”艾北问。

    梁夏想了想:“如果一个孤儿也能成就梦想,这世界将是美好的。”

    该苏杭了,苏杭说:“我什么都不写,死都死了,还啰嗦什么。”

    艾北觉得有道理,点点头。他说:“生卒年月还是要写的。大家都这么弄。不过我想写四个字——殊途同归。”

    梁夏问苏杭:“一会你还回研究所吗?宋般若是不是就睡到天亮啊?要是的话,明天我上班路过,可以捎带她上班。”

    “好啊,明天早晨你来接她吧。她只要睡着就会到天亮才醒的。”

    苏杭还是回所里去,梁夏和艾北各自回家。

    一个人呆久了就成为习惯。甚至忘却当初的孤单曾如何噬咬自己,如何辗转反侧痛不欲生。习惯是一种忘却。忘却最初的梦想和壮志,忘却所有刻骨铭心的欢笑与泪水,有人说这叫成熟。

    还有人说这是衰老。

    事实上,这不过是习惯。

    梁夏躺在单人床上,觉得很满足。还是单人床适合自己。一只枕头一床被,一个人的梦想一个人入睡。

    活一场就是这样。

    次日八点半,梁夏开车到研究所门口,宋般若已经等在那里。

    古语说灯下看美人是遵循生物定律的。因为清晨的女人多半略显浮肿精神欠佳,带着一股被褥的气味。宋般若是个异物,眼睛明亮的站在树荫里,头发束在脑后。停驻在她身上的阳光似乎蒸腾出花香。

    这女人。

    女人的姿色无数种,最可爱当数月满花香。

    梁夏把车滑到宋般若面前,打开车门。宋般若钻进来。

    梁夏问:“苏杭一夜没睡?”

    “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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