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洗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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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洗红尘-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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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时醒。他现在应该是个病人,应该是受不起旅途颠簸的,所以他很疲累。他看起来病的很厉害,有时道路颠簸些,他就会微微的咳。可姚涤尘就像是没看见一样,连一杯茶都没有递给他,有时,他咳的厉害了,她会把自己蜷缩的更紧一点,好像她很怕他咳出来的血会溅在自己身上。但是,看到他们的人,都会觉得他们看起来很和谐,很相配,好像天生就应该是这样,一个绝美孤高,一个妩媚妖娆,如果上天不能让他们在一起,都会是一种罪,一种不可饶恕的原罪。
  重病在身的左相突然睁开了眼睛,眼里还是弥漫着那场终年不散的大雾,那双眼睛就那么妩媚的看着车顶的帐篷,自言自语,气息若有若无:“可见,做个有心的人,并不好啊,并不好……”说罢竟然就又咳了起来。
  姚涤尘看了他一眼,嫣然一笑:“有心的人,死的往往比较快。”
  “是啊,是啊,”看样子,左岚是很赞成这种说法的,“可是,小尘,我是不会让你死的,我不让你死,又有谁敢让你死,又有谁能让你死?”他轻柔的话语中没有半分傲气,没有半分豪气,他就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他左岚要留的人,不会死,他左岚要杀的人,不能活!
  “有劳左相费心了,”姚涤尘说得有些嘲弄,左岚他莫不是真把自己当成了拯救众生的佛了?
  左岚浅笑,又换来一阵听的人胆战心惊的低咳。
  马车走的很安静,车上能够听到的声音就只是左岚断断续续的咳。这是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寂静,左岚懂得,姚涤尘也懂得。这次进京,他们走的是一条不归路。成者王侯败者贼,走出了这一步,就再也不能回头,就再也没有权利回头,就再也没有资格——惦念阿丑。阿丑,其实到了最后我也是在骗你的,我骗了你,也在骗我自己,我们是不可能破镜重圆的,上天没有给我那种幸福!我此次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再也——不能回来!
  左岚若失败了,我就是余党,千人唾弃,万人啐骂,我是乱臣贼子,活该死于乱箭之下;若是他胜了,只怕也是一具功成万骨枯!就算,就算我真的是活了下来,那左岚也是断断容不得我回头的。我是回不来了,回不来了,所以,我不和你告别,我给不了你承诺,我能给你的就只有一句:欠你的,下辈子,我一定还……
  姚涤尘被手里微微透凉的小东西刺痛了,但是她摊开手时的表情竟然是极其温柔的。她的手心里躺着一块美玉,白玉红绳。是左岚交还给她的那对玉中的一块,玲珑好玉应成双,但现在就只剩下一块了,另一块不见踪影。可姚涤尘看着它的眼神依旧很温柔,那种眼光像是在盼出门很久的良人快快归家,可是这家,她是回不去了,她的良人现在……还好吗?
  车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可姚涤尘就是借着这一点昏暗的光线发现这块美玉上不知什么时候有了条血红的细纹。它细长细长的,那么细,那么长,像一条蜿蜒的毒蛇,缠绕住姚涤尘本就已经疲惫的千疮百孔的心。好玉应成双,阿丑,是阿丑,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情?姚涤尘白嫩的掌心忽然变得冰凉!玲珑玉感觉不到主人的体温,也渐渐的变得冰凉,就如同姚涤尘本已没有什么温度的心,一下子,冰凉冰凉!
  阿丑不可以出事的,不可以的,他那么善良,那么好,上天还欠他那么多没有还,他怎么可以出事?阿丑不可以出事的,他还那么年轻,那么单纯,多少人欠他的都没有赔,他怎么可以出事?阿丑不可以出事的,他还那么清澈,那么瘦,人间欠他那么多的幸福还没有给,他怎么可以出事?他怎么,可以出事?他要是出事了,她该怎么办?他要是出事了,她要找谁去相信,假如有一天,海枯石烂,他和她,还可以破镜重圆?他要是出事了,她还要怎么期盼,穿着鲜红嫁衣得自己,还可以绝世的美艳?
  阿丑阿丑,阿尘其实是个自私的人,很自私,就连这种时候,都只能想到自己要怎么办。阿尘是只会为自己难过的人,就算你真的出了什么事,阿尘是不会为你难过的,绝对,不会的……所以,你不要出事,千万不要,为了阿尘,那样是不值得的,真的,不值得……你不要出事,就当作是阿尘求你,好不好?

  第五章 一路不归(二)

  左岚只是懒懒的看了她一眼,这个女人,有点不像他所认识的姚涤尘。因为这个女人不够聪明;她的心绪太过外显,不配让他赞为知己。只是她本人却还没有知觉,这不是个好现象,一入朝歌无归路,谁都不会希望自己血溅当场。左岚当初选择姚涤尘作为这幕戏的一颗棋,就是因为她够聪明。其实,她聪不聪明是与自己无关的,可是左岚并不想陪她一起下地狱。这样,左岚就得想个办法,让姚涤尘聪明起来。而左岚向来是喜欢釜底抽薪的,所以,他在想,是不是没有那个敢直视自己的清澈的孩子,姚涤尘就会变得聪明一点?
  如果这时有很熟悉左岚的人注意他的话,就会发现他那常年长年雾气不散的眸子璀璨的惊人,好像上好的琉璃瓦,月光之下,隐隐流华。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突兀的打断了左岚的思考,他回身淡淡的看了姚涤尘一眼,她还是在看那块玉,看的还是很专注,仿佛根本不知道车已经停下。
  “主人,有个不知哪来的流浪汉,就倒在车前,我们是不是……?”来人没有说完,因为说完太过残忍,而相爷,一向不喜欢太血腥的语句和场面。其实这句话接下去是要说“直接从他身上趟过去。”
  “哎,”左岚轻轻挥袖,挥散身边缭绕许久的烟香,“我果然是命苦,都说‘一累红颜身先死’,果然不虚。都已经疾入膏肓却还大事小事都须操心。你说是不是?”
  他的云波欲诡的眼睛轻轻扫过姚涤尘,最后回到进来通报的人身上,谁也不知道他是向谁发问。前者没有回答,而后者,没敢回答。
  左岚又闭起了眼睛,他是病人,很疲累也是应该的:“不必了,把他移开吧。上天有好生之德啊。”说着轻轻挥了挥衣袖,眉宇之间已现疲倦之色,衣袖动的很慢很轻,仿佛它纤弱的主人连这样的重量都不能再托起。这样的动作也是很美的,也是那种很绝望的美,一不小心,就会让人窒息。
  看到这个画面的人势必是会伤心的,这样精雕玉琢的佳人,累成这般摸样,是怎样的孽啊!
  进来通报的人也是人,他只不过是跟着左岚的时间久了一点,心也就比别人狠一点,但是还是有心的,他终是做不到像左岚那般泯灭了人心。所以现在,他哭了,为了软榻上那个病痛缠身的妖柔男子,他甚至跪下来,想向左岚祈求,祈求左相千万不要这样去了,千万不要就这样丢下他们大伙,但是,他终究只是说了:“左相,是属下们没用,让您受苦受累了。”
  左岚不知是什么时候蹲坐在他的面前,抬起手拭去他脸上的泪。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的看着左岚。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左岚那双飘满迷雾的眼睛,但是,即使是那么近,依旧什么也看不透,能看见的,始终是那层层叠叠的迷雾。
  “哭什么呢?”左岚懒懒的把他光洁如玉的额头贴在这个为他流泪的汉子的额头上,“人,总是要一死的。”
  汉子剧烈的一颤:“不会的,不会的,左相您是不会死的,不会的,不会的。”他就只能重复这几句简单的话,一直以来,他都把左岚说的话当作圣谕,如今他竟然没有能力辩驳。
  “呵呵,”左岚柔柔的笑,笑声轻柔的竟然像十一月巢湖弥漫整个苍穹的的白色雾气,“你莫不是把我当作千年的老妖怪吗?竟然,是不会死的。不会死,其实才是一种罚啊!你说,是吧?”他的额头冰冷冰冷的,冷的冻结了汉子的眼泪,冻结了汉子的心,从今之后,只要左相一个冰冷轻柔的笑,他就可以去死,就可以不顾妻儿老小,可以抛开祖宗家法!
  这是死志,这个汉子在这一刻为了这个妖精一般的长安权相结了死志,他就再不能全身而退,再不能得到救赎,再也,不能了……可是左岚就这么缓缓的推开了他,似乎有些无奈,又似乎,有些苦楚。他终究只是轻轻的挥袖。
  “你这是让他去死,”姚涤尘在汉子离开之后说的很轻,却很清楚,但她的眼光还是在玉上,始终,没有离开。
  “是吗?”左岚说的有些无辜,这还真是好玩呢,原来,小尘还真没让他失望,她真是,聪明呵,“我这不是放他走了么?怎么说我让他去死?死者有灵,千万不要找我呵。”
  姚涤尘只是看着那块玉微微的笑,不再说什么。那个汉子,迷上的是一种不能解脱的罪,是一种不可救赎的毒,谁也——救不了他的。左岚是故意这样做的,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意图的,因为,他是妖相啊!一个能成妖的人,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他装病是有意图的,他接她回京是有意图的,他此刻诱惑了那个汉子,当然,也是有意图的。
  马车又开始缓缓的前行,看来,倒在车前的男子应该是被搬开了。今天可真是算他好运,左岚竟然让人把他移开,换作在平时,左相是断断不会这么做的,他怕脏了自己下人的手,这是比血腥让他更不能忍受的。他讨厌脏,十分讨厌。如果苛刻的算起来,左岚应该是有洁癖的。他的衣服不管多么名贵都没有见他穿过第二次的,他的配饰不管是什么来历也没有见他带过第二次的。但很多人都只当是左岚身份高贵,权势遮天,他是长安权相,是玩弄权术的天下第一,他只手遮天,是敢与肃宗平起平坐的朝中第一人,所以,他不愿称第二,很少有人知晓,其实,他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单纯的——怕脏。
  很多很简单的事情,一旦跟官家沾上了边就会变得复杂,官家,在百姓眼里是一个简单不得的地方,更何况,他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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