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晶莹，那么客气的对那个公子说：“无颜公子，久仰大名了。”当时他是真的被公子身上的伤吓得傻了，从来都没见过公子受这么重的伤，竟然连叫人护主都忘了。现在想想，还真是好笑，那个公子明明长得很漂亮，怎么叫“无颜”呢？只是那个无颜公子对公子好像有很深的成见，不论公子多么客气，他的语气始终是夹枪带棒的。就连姚姑娘说公子受伤了，他都只是用鼻音轻哼：“他早死早少个祸害，你被他害得还不够惨。”姚姑娘也不知是怎么了，听了这句话就用见鬼的眼神看着公子，看着看着，就什么表情也没有了，一下子，就又恢复成来时那个冰冷冷疲倦倦的大美人了。看着公子不温不火的笑，还说什么：“真不愧是三年间风生水起的三皇子，姚涤尘领教了。”说完就转身跟那个无颜公子说，“罪魁祸首不是他，他不该死，你会武功，救他。”那个公子好像本来想说什么，可是最终不情不愿的给公子用真气护体，让姚姑娘帮公子包扎。公子就是那个时候开始不笑的，为什么呢？难道公子不希望姚姑娘救他吗？他想死？不会不会，阿弥陀佛，公子千万别这么想啊，这么好的公子，上天可千万不能让他死啊！
“公子，左相爷到了。”小五的通报声打断了秋阳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
“那，那姚姑娘呢？姚姑娘来了吗？”秋阳多嘴的问了一句，他总觉得也许姚姑娘来了公子就会笑了，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是公子为什么这么看着他？那个目光好像想把他看透一样，“我，我是听说，姚姑娘也住在相府，说，说不定，今天也会一起来。”
“我的请帖专门请了你的姚姑娘。”公子这样面无表情的说话真的让人很心疼，幸好公子已经把那样的眼神从他身上转开了，“她，来了吗？”
“回公子，姚姑娘没来。左相爷说姚姑娘已经不住他府上了，相爷说……”
“相爷说什么？”这个小五，怎么这个时候吞吞吐吐，要急死他不成。不过这么一喊，公子他……还好，还好，公子没有再用那样的目光看着自己。秋阳略显稚嫩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个舒心的微笑。
“相爷说，姚姑娘也没回姚府，他也不知道姚姑娘去哪了。还说，还说……”小五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一口气重复了左岚的话，“姚姑娘不知道和哪家少年郎相好去了。别看她一副冰洁圣女的样子，其实也是老大不小了，过不了几年就红颜凋褪，以前还有个当吏部尚书的爹可以靠，现在什么都没了，还是早些找个托付终生的傻小子比较好。”说完了就一副等死的表情站在那里，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了，反正一会也会被公子罚。
一百，一百零一，一百零二，都过了好久了，公子怎么还不罚他？
公子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公子本身就白，现在怎么连血色都没有了？公子的拳怎么握的那么紧？是要打他吗？打他也需要公子亲自动手？
“胡，胡说，左相这是含血喷人，”好不容易从震惊中恢复的秋阳喊的整个院子都能听见，“我见过姚姑娘，那么孤傲的一个大美人，才不会，才不会做像左相说的那种事情，绝对不会！”
李烁被这震耳欲聋的喊声惊得回神，看着眼前的景象眨了眨眼睛，吓得身边的两个人差一点就抱在一起，公子，公子是不是要生气了，完了，完了，他们完蛋了。
可是，没有。李烁没有罚谁，他甚至都没有生气。最让人不能相信的是——他笑了，笑得就像以前一样温温软软，星星碎碎，那个消失了一天就抵过一年的笑容又回来了，那个他们盼了一晚就抵过一个春秋的笑容又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只是，只是，心，怎么这么疼？公子的那个笑，怎么，那么疼？有什么不对了？伴随着那个笑容一起回来的，是什么？到底是什么让现在的公子看起来那么需要人心疼？
一直忍着没有哭出来的秋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流泪了，他紧紧的咬着嘴唇，咬的血都流了出来，他不要让公子听见他哭，那样，公子也许会更疼。
“呆子，”那么冰凉的手轻轻的帮他拭去泪水，温柔的拍拍他的头，“我是大呆子，你是小呆子，你哭什么？”
“公，公子？”秋阳出神的看着仍旧微笑的温软的公子，那是他的公子啊！什么时候，究竟是什么时候，那个温软单纯的公子眼睛里星星碎碎的那些，除了光芒还多出了这么多这么多的——伤，“公子，公子。”公子，公子好瘦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瘦？曾经他帮公子更衣时公子还没有这么瘦，现在的公子，根本就是皮包着骨头，公子的手臂上，连一点肉都没有。公子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瘦？
李烁的手腕被秋阳攥的生疼，可是他连眉头都没有皱，还是笑得那般好看，那般让人心疼。他没有理会秋阳那断了线的泪珠，回过头看着小五说的温软可爱：“不愧是左相呢，这还真是他的风格。小五，麻烦你再跑一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姚姑娘现在应该是在长安城外西南三里地外的倚林山上。”
“倚，倚林山？就是公子常常去的那个，那个只有一间茅屋，一座草亭和一座墓碑的小山丘？”小五完全不能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些年公子常常一个人去那个什么倚林山，不许任何人跟着，一去就是一个下午，现在怎么姚姑娘也去了？
“嗯，麻烦你再跑一趟吧。”
看着小五疑惑的跑出去的身影，李烁才缓缓回身，一个回旋，一个轻转，好想他真的已经不是这俗世间的人，那样轻，那样飘渺。
“公子。”这已经是秋阳连着说出的第三个“公子”了，但是除了“公子”，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甚至不敢放开公子，他怕自己一放手，公子他，就会不见了。
“秋阳，你先放开我好吗？你拉着我，有些疼。”李烁清澈的眼睛里分明的映出了些许疼痛，“我保证不消失，可以了吗？”
秋阳疑惑的看着公子真诚的脸，可是他，真的不会消失吗？怎么要失去他的感觉，那么的强烈？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公子就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个声音那么鲜明，让他想忽略，也是不行的。
“哎，”李烁无奈的摇头，看来秋阳是不打算放开他了，“那喜欢拉着就拉着吧。我问你件事情，你要老实的回答我。”
秋阳不知道公子要做什么，只能乖乖的点头。
“你喜欢姚姑娘，是不是？”
“我，我没有，公子，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公子和姚姑娘好般配。姚姑娘那么美，那么孤傲，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一样，只有公子这样的人物才配得上姚姑娘。”
“呵呵，还说没有，姚姑娘都成了仙女了，你还说不喜欢她吗？是男人都会喜欢她的，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用怕。”终于有人说他和阿尘很般配了，终于有人这样说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真的，失去她了？那个时候自己不也是这样的吗，觉得左公子和阿尘好般配，就像神仙和仙女一样。可是很久之后他才终于明白，他们的契合是做给世人看的，是浮在人前的镜花水月，永远不可能变成真的。现在，也有人说他们般配了，是不是，是不是他们的爱情也已经浮华到了只剩世人可以看见的外表，那些真正可以永存的，早就已经——烟消云散了？他最终还是要失去她的，那是很早之前就已经预见到的，怎么现在，心，会痛的无法呼吸了呢？“秋阳，你跟着我已经三年了，我不能说对你有恩，但只求待你无过。现在既然你那么喜欢姚姑娘，你就去陪着她，好不好？”他毕竟是不愿意看见那么单纯的孩子沾染血腥的。
“不，不，”不等李烁说完，秋阳就已经跪在地上“哐，哐”的磕起头来，那一下一下真真灼灼，敲的青石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敲的秋阳白净的头皮流出了血，“公子，秋阳知道错了，秋阳以后再也不多嘴多舌了，求公子别赶我走，秋阳这辈子一定要跟着公子的。”
“呆子，”李烁俯身扶她起来，也不在意自己柔软雪白的新衣，抬起衣袖帮着秋阳擦拭额角的血迹，“你还真能一辈子跟着我？你不娶妻，不生子？这样是不孝。你可别让你九泉下的爹娘不安心啊。”
“我不娶妻，不生子，只要公子一天不成亲，我就一天不离开。公子，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公子，我不走，除非你杀了我，公子，我不能，不能让你再瘦了。”
秋阳说的极快，好像完全没有经过思考。他没想过他这番话是威胁，威胁公子必须留下他。可是李烁却是因为这一句话怔楞的看了秋阳好久，连袖上的血迹已经阴湿了都不曾注意。
“不离，不弃，”李烁的声音异常的温暖，“你是说‘不离不弃’吗？”他缓缓走过门厅拱弧，双手攥的死死的，连青筋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秋阳，你懂得什么叫做不离不弃么？你知道那会让你付出多么大的代价么？曾经有人这么问过我。当时的我，是不懂得的。我曾经和一个人许下过生死之约，曾经承诺携手白头，曾经发誓再也不让她一个人，曾经确定再也不让她雨夜绝望。可是这些，事到如今，我一样都没有成功过。你又拿什么说，你可以对我不离不弃呢？”
秋阳听着听着就浑身颤抖起来，公子的声音那么安静，好像呼吸之间就要消失了。他不明白那是怎样的一种感情，怎样的感情可以让公子那般淡薄的人有了那样小心翼翼的语气。那样的痛苦就藏在公子那么瘦的身体里，随时可能连着公子一起吞没，可是那种痛苦，却从来没人晓得。
“所以，不要这样说。你有你的人生，没有必要为了我，把一切都毁了。那是我的罪过，下辈子，我要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我还和那个人约定过来生，我下辈子还要找她完成承诺的，我不能变牛变马，所以你，不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