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齐之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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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齐之姜-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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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避开我的眼睛,应了一声。
  
  我又说:“这几天我不能出房门,你要是在外面听见什么,只管报我。”
  
  她又应了一声,也没下文。
  
  我叹了口气,骂道:“还说我不信你,你这样子瞒得了谁?快说!”
  
  果儿红着眼睛跪到我面前,哭道:“这事公主迟早也会知道的,郑国派人来退婚……公主,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嗯……”果儿大概想安慰我几句,却又没了说辞,顿在那里。
  
  “这又是为了什么?”我出乎意料地心平气和。
  
  “郑国世子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配偶,齐国太强大,他们小国配不起。他们……定是他们觉得配不上公主。”果儿从中为我开脱。
  
  我笑。齐大非偶?齐大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当初联姻就是看中我们齐大,如今倒成了退婚的理由。不过,能编排出这个理由的,也着实让人欣赏。大不大的,都是父亲的买卖,我非但没有难过,反倒有些暗自庆幸。
  
  “诸儿也知道吧?”我又问。
  
  “世子知道,吩咐奴婢们不能传到公主耳朵里,怕您听了伤心。”
  
  才几天,果儿就在我面前哭了好几回,哭得我心烦,“把眼泪收起来,我又没死,由你哭得这么伤心?你倒要好好学学,诸儿若不想让我知道,我是断不能从他那里看出什么的,当心回头他又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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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夜里,我的病就爆发出来,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烧得难受。我只感觉有个人一直抱着我,只要我有半刻清醒,他就在我身边。我知道是诸儿,他的气息我最熟悉不过。周围一直有人进进出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全然不知。
  
  事后我才知道我病得多重,疾医已经暗示父亲为我料理后事。所有人都以为我大病一场是因为被郑国退了婚,堂堂大国公主,被个小国世子挑三拣四的,自是心有不甘。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是松了一口气而已。
  
  果儿这个传话的又挨了训,诸儿威胁说,若我活不过来,就要杀她殉葬。最后罚了一顿仗责,因我身边还需要她照料,就暂且存下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睁开眼睛时,还是浑身无力。诸儿坐在榻沿,斜靠着闭目养神。我看不见自己,倒觉得他像大病一场,枯瘦不少。
  
  我一动,惊醒了他。他面露喜色,将我小心纳进怀里。
  
  “几日了?”我问。
  
  “七日。”良久,他才发出嘶哑的声音。
  
  果儿蜷在床尾瞌睡,听到声音赶忙爬了过来,“公主!”
  
  这一声唤又是泪流满面,我最见不得有人扒住我的床头哭,吊丧一样。我略一皱眉,撇过脸去。诸儿当我不愿见她,也怪她当日多嘴,抬腿就是一脚,直中心窝。果儿被踢飞出去,捂着胸口半天也没爬起来。我知道诸儿的力气,亏我还在他怀里,他不能使出全力,但这下也着实不轻。
  
  我才要出声,诸儿先我一步,朝她低吼一声:“滚出去!自己去刑房把仗责领了。”
  
  “等等。”我总算聚了口气,喊出声来,嗓子撕裂般疼痛。我缓了缓,问道:“什么仗责?打狗倒要看主人,我这主子病着,我的奴才就任人欺负了?”
  
  果儿连哭带爬到我跟前,本就长得粉面桃腮,如今两只眼睛哭得红肿不堪,倒像大桃子上又结了两个小桃子。“公主,是奴婢的罪过,不该多嘴多舌的。奴婢现在就去领罚,只求公主能够宽心,早日将病养好。”
  
  我病我的,又干她何事?什么事都要往自己身上揽,当真是个笨蛋。我当她是个能护着主子的,病得快要死了,醒过来第一件事却要先护着她。我也没力气和她争辩,只说:“我饿了,去弄点吃的来。这几日缺不了你,仗责先存着。”
  
  果儿还是不敢离开,看了眼诸儿,讨他示下。诸儿还绷着面皮,暗自生气。我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和他争辩,只好轻轻推他的手臂,他才道:“没听见公主说的吗?还不快去!把疾医叫进来。”
  
  果儿得令退了出去,我轻吁一口气。诸儿低头磨蹭怀里的我,脸色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
  
  疾医们陆续进来,又为我做了诊治。带头的说:“公主的病已无大碍,多加调理,慢慢就会好起来的。”看他们高兴的样子,倒像自己劫后余生。我示意他们退下,眼前这么多人晃来晃去的,看着都头晕。
  
  本想多睡一下,果儿端着肉粥进来,香气四溢,顿时就有了食欲。果儿要来喂我,却被诸儿抢去了碗勺。自我醒来,就在他怀里,片刻都未松手,这副胸膛是我从小倚赖的,我自有说不出的亲切和喜欢。
  
  一碗热粥下肚,身上已有暖意。我扭了扭身子,在诸儿怀里调整个舒服的位置。抬头看见他长满胡茬的下巴,他低头看我,两眼深陷,红丝密布。
  
  果儿一直站在边上不敢出声,我看了她一眼,也是一副熬了夜又受了惊吓的狼狈样子。
  
  我道:“我想再睡会儿,你们也都去休息吧。”
  
  谁也不肯离开,果儿还是被赶了出去,诸儿道:“你睡吧,我陪着你。”好像他一松手,我就会飞走似的。
  
  我说:“其实我心里是感激郑国世子的,他若不愿娶我,还是早早退婚的好,免得……”我想说免得和姑母一样,成为后宫无人问津的摆设,又觉得这样随意品评一个长辈不太妥当,便改口道:“我若因此丢了颜面,再无人向父亲提亲,便能长长久久地留在你们身边,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诸儿压下我的头,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我闻到熟悉的气味,便安心睡去,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他喃喃地唤我的名字,摩娑我的头发,一遍又一遍,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之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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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觉睡得通体舒畅,前几日烈火焚身、头疼欲裂的感觉已经不复存在。之后,身子也一日好过一日,半个月后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诸儿每回出门都要再三关照,临走还不忘威胁果儿一遍。果儿就一直惦记着那顿仗责,我说:“我都不提了,你干吗还要自讨苦吃。世子吓吓你的,你也不必怕他。”
  
  果儿却心有余悸,回我道:“公主您不知道,您病着的几天,世子有多吓人。胆小些的下人连这宫门都不敢踏进半步,疾医们都把自己的后事料理好了才来的。世子那样子,真是会大开杀戒的。”果儿拍了拍胸脯,像是受了惊吓,继续道:“奴婢那几日,都不敢正眼看他,魂都要吓散了。若不是惦记着公主,真想早早领了那顿仗责回去养伤,也好过天天在世子的眼皮底下受煎熬。”
  
  我的身子渐好,果儿也恢复了活泼。我笑,“我倒从没见过他疾言厉色的样子。”
  
  “世子对公主当然不会这么凶啦。他这几日没出过屋子半步,天天就在公主身边守着,不吃不喝也不睡,看着都揪人心。”
  
  看他那日的脸色,我也能猜出大概。心里百味陈杂,不知是喜是忧。
  
  身子好得差不多了,我又每日往小白的书房去。小白恐我劳累,也不让我再做添茶倒水的事。每个人都小心待我,在我面前只字不提退婚的事。可越是在我面前小心翼翼,背地里就传得越盛,我即使听不见,也知道这事已经闹得沸反盈天,都议论到其他诸侯国里去了。公主的婚事向来不是私事,这件事上有人失了利益,有人得了好处,有人惋惜,有人快活,不必亲闻,也知道不外乎如是。
  
  只是人人都当我面子上挂不住,才病得要死要活。我又不好逢人就解释,便默认下来。若是能因此让郑国觉得理亏,也算对我父亲的买卖出了点绵力。
  
  对郑国的世子,还真是说不上好恶。那人和我父亲联盟,打过几次山戎,据说骁勇善战,年纪轻轻,已有威名在外。以前也有不少人在我面前说过他的好处,大抵都是才貌双全的话,可我还是无从想像,他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混混沌沌的一团,连个眼睛鼻子都没处安放。
  
  老天爷就偏要和我开这种玩笑,放个谪仙般的诸儿在我身边,好让其他男子都相形见绌。
  




不婚

  冬去春来,霜凋夏绿。议论了一整个季节,我被退婚的事情总算消停下去。这是个诸侯分封的乱世,总有比这件事更让人心潮澎湃的话题。
  
  云过天空,我的日子渐渐平静下来。春风一度,又是浸桃花白芷酒的时候了,诸儿最爱这酒。
  
  我送酒去他书房的时候,看见他正盯着一块缣帛出神,见我进来,慌忙把它塞进袖袋。我没有究诘,诸儿这样的人才相貌,收到几幅缣帛,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随即而来的是一丝失落,我撇过头,深吸一口气,给他一点时间把缣帛藏好,我不能让这种失落在心底发酵开来,那不是我可以企及的东西。
  
  我将酒放在他的案上,岔开话题道:“过些日子彭生就要生辰,我也不知送他什么好。”顿了一下,又道:“你以前说婴孩都是丑丑的样子,如今他也不小了,怎么还是这副丑样子。姜姓多出美人,就算笨成纠这样的,都是个美男子呢。”
  
  他笑,“纠哪里笨了?还不是你和小白合伙欺负他。”
  
  “我们哪有欺负他?你看管夷吾像好欺负的吗?他有军师在,我们哪里是对手!”一说到纠,就让我想起管夷吾。一说起管夷吾,我就非要饶舌几句才肯罢休。
  
  诸儿最会转移话题,原本我们是要讨论彭生的,却被他引到了别处。这件事诸儿恐怕早就知道,只是他从来没有对人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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