躯担负起抚养前身的弟妹,她的艰辛,他看在眼里,她不肯受他任何恩惠,有志气有骨气,就像这秋风中的小草,顽强生存。
赵琛看柳絮半天不出声,偏头一看,她竟然睡着了,柳絮昨一宿未阖眼,又经历这一番紧张激烈,坐轿子看似舒服,坐久了,人乏,身体吃不消,她飞跑了段路,体力消耗,轿子行走中,一晃悠,她便实在挺不住,不管赵琛在身旁,自顾自熟睡了。
看着她身体窝着,头歪着,似乎睡得很不舒服,赵琛往她身旁挪了挪,轻轻地把她的头放到自己肩上,让她靠着,这样她能舒服点。
轿子进了城,宫保在轿下,凑近窗旁,“王爷,送柳絮姑娘回柳家?”
赵琛朝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小声点,别惊醒柳絮,宫保从半卷的轿帘缝隙看见柳絮的头搭在王爷的肩上,王爷直直地坐着,不敢动,怕一动,就惊醒柳絮,宫保忙命令轿夫,“轿子都抬稳着点,小心脚下的石头子,不能惦到主子。”
轿子放慢了速度,朝柳絮家的方向跑,赵琛低头,看柳絮红润的小嘴,朝上努着,雪白的肌肤,吹弹可破,熟睡中神情竟似婴儿一般可爱诱人,赵琛头朝下,吻了一下她的秀发,一股淡淡的清幽,吸入胸肺,浑身舒爽。
轿子到了柳絮家的剪刀胡同,宫保靠近窗前,这次不敢大声,小声请示道:“王爷,柳絮姑娘家到了,是不是落轿?”
赵琛看一眼熟睡的柳絮,柳絮睡得很深,心想,她真累坏了,这事都怨自己,是自己害得她,岂能忍心叫醒她,命宫保道:“让轿子接着走,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停下来。”
宫保没听懂,王爷一遇见柳絮姑娘,行事便不按章法,他跟随王爷多年,有的事竟然猜不透,宫保一向机灵,在皇宫里那也是凤毛麟角,出类拔萃之人,主子跟前从没失过手,主子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便能猜个**不离十,可这回他不明白王爷用意。
宫保的腰低了几分,更加谦恭,“王爷,轿子不停下,往哪里走?”
赵琛瞟了他一眼,嗔道:“绕着城跑。”
宫保傻眼,绕着城跑,这要跑到什么时候,跑到柳絮姑娘醒了,心里默念柳絮姑娘快点醒,这柳絮姑娘若是睡到明天亮,王爷坐轿子不知抬轿子的辛苦,自己跟着轿子跑,这下子可遭了大罪了。
宫保不敢不听,吩咐轿夫别停下,一直跑,本来开始轿夫为甩开身后轿子的追赶,在城里已绕了大半圈,这又进城,绕着城跑,轿夫心里直个劲地抱怨,不敢违抗王爷的命令,只好拼着命地,绕着城跑开了。
好在,没多久,柳絮便醒了。
日头已偏西,轿子里帘子撂下,看不清外面,轿内光线昏暗,柳絮初醒,一时迷糊,忘了身在何处,睁开眼,黑暗中对上一双眼睛,那双眼睛似黑暗中的星辰一样闪亮,正盯着她看。
柳絮猛醒,想起自己坐上轿子,然后……她撩起轿帘,看黄昏街道,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撂下窗帘问:“这是去哪里?”
赵琛含笑清朗的声音响起,“我看你刚才睡得很沉,到你家门,没叫醒你,让轿子绕着城里转悠,轿子颠簸你睡得倒更香甜。”
柳絮心想,这厮还是很会照顾人的,是不是对别的女人也如此。
忽地想起,忙道;“快停下,我还要赶回邵府。”
赵琛伸出头,吩咐道;“去邵府。”
宫保跟着跑得是两腿如灌了铅般的沉,总算听见一声大赦,谢天谢地,这位小祖宗总算是醒了,若在晚一会,自己今就交代了。
轿夫听王爷一声命,都松了一口气,跑得满身透汗,哪敢停步,实在累得不行,想想脖子上顶着的吃饭家伙,不敢慢了。
轿子停在离邵府不远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为避开邵府中人,柳絮临下轿前,又嘱咐一遍,“王爷明一定要来!”
赵琛含笑声音道;“记住了,你小小年纪,就跟老妇一样,爱唠叨,这都说了五遍了。”
柳絮下了轿子,转过弯,朝邵府大门走去。
进了垂花门,柳絮一路,心下不安,一日未回,会不会出现变故,来到三房上院,柳絮提着心,迈步进了院门,心里扑腾扑腾地跳,转过富贵牡丹粉青琉璃照壁,院子里无人,听下处好像有说话声,这时辰,主子吃过晚膳,捡了桌子,丫鬟婆子都到下处吃饭。
上房门口无人,大概小丫鬟都去吃饭了。
柳絮迈步进了堂屋,听西间有说话声,像是邵英杰和吴淑真说着家事。
东间里邵冀的声音,扑通扑通,大概玩什么东西。
柳絮先去西间,自己回来跟主子回一声。
柳絮一只手挑起门帘,便看见邵英杰和吴淑真对座玫瑰椅子里,喝茶。
柳絮快行几步,上前,蹲身一福,“奴婢给爷和奶奶请安。”
吴淑真笑盈盈的,“柳絮你回来了?”
柳絮余光瞥见吴淑真的脸,心落下,吴淑真的表情和眼神,看出她答应的那宗事情没变。
邵英杰端着茶盅,问;“柳絮,听说你舅回来,找你家去了?”
柳絮垂眸道:“我舅这次回来事情多,一直忙,好容易得空,请我姊弟去饭馆吃顿饭。”
邵英杰啜了一口茶水,又道;“柳絮,你亲戚里就这一个舅吗?”
邵英杰似闲闲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她看,像是无心问一句,实则里面暗藏着某种心思,柳絮敏锐地感觉到。
柳絮突然一阵心慌,邵英杰问话,隐含着深意,一旁的吴淑真觉察到,余光朝丈夫瞟了一眼,又朝柳絮身上看过去。
柳絮压下心慌,平静地道:“奴婢家里有几门亲戚,都是本族远亲,常年不上门走动,奴婢最近的亲人便是奴婢这个舅父,只可惜奴婢舅父常年在外,出门十几年,在北边倒腾皮货,生意亏本,没有盘缠,流落在外,这一二年做生意挣了些钱,今夏才回家乡,找到我姊弟。”
邵英杰嗯了声,看样子没怀疑,她的话,吴淑真是不全信的,但柳絮的回答,是有意为她赎身做了极为妥帖的铺垫,家穷,被亲生父亲卖了,十几年未见的舅父做生意挣了钱,要为外甥女赎身,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吴淑真唇角露出一抹微笑,低头喝茶。
邵英杰不再问,道:“你忙去吧!”
看着柳絮退出。
第78章
柳絮坐在炕上,邵冀和琇莹围着她,听她讲童话故事,邵英杰听了一会,转身,一回头,看见吴淑真站在身后,邵英杰摆摆手,意思是不让打扰柳絮三人,夫妻回西暖阁里,秋季,吴淑真身体弱,畏寒,地上早早地生了碳火盆,邵府地龙还没有烧。
夫妻坐着说话,吴淑珍道:“下个月,听说梁王嫡妃生下郡主满月,梁王府设宴,大小官员,都要前往祝贺,爷说准备什么礼,送梁王妃。”
邵英杰想了想,道:“郡主满月酒,梁王府的礼我在好好斟酌一下,梁王不比一般同僚,礼轻了拿不出手,让人小瞧,梁王府是什么地方,看门的打点钱少了,都瞧不上。”
吴淑真道:“听说虞侧妃和梁王嫡妃乃一同册封,一正妃一偏妃,虞侧妃早为梁王生下子嗣,梁王妃嫁进王府,几年肚子里没动静,求神拜佛,好容易怀上,憋着劲,要生嫡子,没想到老天跟她开玩笑,却产下一女,王妃跟虞侧妃较劲,虽说生女,这满月酒说要大办,找回面子,压虞侧妃一头。”
邵英杰笑了,“这你都听谁说的,连王爷内宅的事都打听得一清二楚,你们女人啊!就爱无中生有,编排皇家的事,王妃和侧妃在深宅,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吴淑真道:“现成的放着一个人,难道爷忘了,大嫂跟虞侧妃沾亲带故,虽说远了点,也是拐着弯的亲戚。”
邵英杰笑笑,“八竿子打不着,算什么亲戚,就是大嫂想高攀,硬生生的地挂搭上梁王府,指着沾光。”
吴淑真笑了,“二弟新近谋的官职,听说是梁王府给说的话,这不就结了,能说没沾上光。”
邵英杰摇摇头,“这个你都知道,看来大嫂是要送份礼的,你去问问大嫂送什么好。”
吴淑真为梁王贺礼的事,特意去大房,找大奶奶齐氏,问送什么礼物为好,问梁王妃喜好。
齐氏跟虞侧妃算不得熟,对王府的事多少有些风闻,道:“东西贵重些,王妃虽然不差这点贺礼,王妃至今无子嗣,在王府地位不稳固,虞侧妃娘家势大,王妃无非是要面子,摆酒席为稳固妃位,让人看看王妃才是王府的女主人,王妃树威,给外人看的,告诉众人王妃才是正牌嫡妻,我想送的东西贵重,王妃有面子,心里喜欢,众诰命夫人也都知道这个理,互相攀比,谁都不落后,我就听见有几家夫人要送份大礼。”
吴淑真讨得主意,问过邵英杰,说去银翠楼,打一套金饰,初生儿无非是金项圈,金手镯,金锁,全套纯金饰物。
邵英杰应许,嘱咐:“金饰物分量重一些,拿出去好看,太轻了,寒酸,王府什么东西没见过,王府看门比七品官都体面。”
吴淑真答应,送邵英杰出门,随后,梳妆打扮,换上出门的衣裳,带着晚秋走出西间隔扇门,听东间里邵冀的声,吴淑真走过去,推开门,看琇莹坐在绣墩上,柳絮站在身后,耐心地给她梳头,吴淑真退出来,阖上门。
跟晚秋径直出府去了。
柳絮听见身后门响,回头,无人,眼睛不经意朝外看,就见吴淑真头上戴着堆纱帽,同晚秋一道往门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