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照顾夏悠养成的习惯,他鼓励她,教她落下来的课程,帮她买辅导教材,这些事情他做起来得心应手,那时他觉得是一种责任或是义务,但是却不明白,其实他是甘之如饴。
她很少对他说谢谢,就像放学后,他和夏悠等她回家,但是她多半是自己回家,夏叔叔说她还没有适应,他也是这样猜想。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他想跟她交朋友,想跟她相处,但是又怕她抗拒,这是跟夏悠相处从来没有的体会,两者有多大区别,他没心思去辨别,只是想跟她再靠近些,再走近些,他觉得自己跟班里的那些找机会靠近女生的男生不一样,不过如果真要深思,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豆芽菜一样的女孩,越来越漂亮出众,即使每天穿着清汤挂面似的校服,即使她的头发最长只留到肩膀这里,他的视线越来越难以从她身上移去。
不止越来越漂亮,她成绩也好了,人也不像刚来那么沉默,她开始有了朋友,开始有了喜欢的明星和乐队,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开始改变,除了她和夏叔叔的关系。
初三,她收到了好几封情书,夹在她数学练习册里面,是他帮她辅导作业时候发现的。
“这是信?”他问她,假装不经意。
“算是吧,是情书。”她对他挤挤眼睛,“不要告诉我 ,你没有收到过?”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问:“上面写什么?”
她看着他:“你很好奇?不过这是隐私,我并不能给你看。”熟练地玩转着手头的笔,她的笑容越发好看,“其实也没写什么,大致都是一个模板,先胡乱地夸我漂亮,可爱这类的话,然后约我到乱七八糟的地方见面。”
“你去了?”
“我没去。”她回答地很坦诚,“早恋会被抓的。”
他心跳漏了两拍:“对,还是不要早恋得好。”
有些事,没有意识的时候,它还不算事,但是等有了意识,它就变成了个秘密。
在他十五岁的某个天夜里,他从睡梦里醒来,手伸向湿了的床单,随着喷泄而出的欲望,藏匿在心里的某样情愫也跟着破茧而出。
严寒番外二
初三填志愿,夏悠来找他,问他填六中还是A中,他说还没决定好,可能是六中吧。两座学校都是名牌高中,但是六中就在他们住址区的附近,只要两站路的距离,相比A中,他可能更倾向六中,因为他讨厌把时间浪费在公车上。
问她志愿,她说A中,原因他没问,猜想应该跟夏叔叔有关,因为A中离夏家要远些。
上交志愿卡,他在上面选了A中,夏悠过来看他志愿,有些失望地说:“你选的是A中啊,A中好是好,但是离家远,中午就必须要在食堂吃,但是听闻食堂饭菜味道并不好。”
他笑笑:“A中理科综合实力比六中强些,小悠如果你以后选择是文科,选择六中是不错的。”
夏悠摇头:“我不一定是学文的。”
“英语和语文是你的强科。”
“但是我想跟你在一起。”
他失笑,然后给她讲了整个下午的题目。夏悠学习是用功刻苦,尤其在数理化这块,但是天赋真的在一定程度上决定水平,平心而论,夏悠不适合学理,同样的题目,对于她,或许一点就好,但是跟夏悠讲,他就需要花更多的时间。
虽然他不想承认,单丝在给夏悠讲题目的时候,他有不耐烦的情绪。相反,夏悠文科很强,校报常会登她写的诗歌,他之前有个同桌就非常喜欢夏悠,认为她写的文字跟她整个人一样灵动哀愁。
不过她,夏子薇,她每次诗歌欣赏的得分都很低,语文上,她学的最好就是议论文,有根有据,条理清晰。有一天,她做完一套模拟卷,边看夏悠登在校报上的文章,边悠悠叹气说:“严寒啊,你说夏悠这人,是不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呢。”
虽然是在问他,但是她讲话的声音很轻,然后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笑得跟朵花儿一样:“你就当我嫉妒吧,虽然我不想承认,夏悠确实挺有文采的,以后你们俩一文一理,很好很适合。”
她讲的话一向不怎么好听,尤其是这句,他想解释点什么,最后还是沉闷离去。
高中生活相比初中,改变并不是很大,只是校园里的荷尔蒙产量得到了很大的提高,“谈朋友”这个词,在懂与不懂间,变得微妙起来。
因为夏叔叔的关系,他,夏悠和她还是同一个班,直到高二文理分班,夏悠去了文科。然后他跟她开始同桌,距离拉得很近,她趴在课桌午睡,他稍微扭头就可以看见她额头冒出的细微汗颜。
对于她,就像藏着的一份美好,他不想拿来与人分享,但是有些事情,不是因为不愿意或不想就不会发生,好比他常常可以在男生的聊天话题里听到她的名字,比如他不能让其他男生不去看她或者看见她就要转移视线。
但是不管如何 ,他有自信他在她心里是不一样,若有若无,他还能感觉到她对他的在乎,这种发现,让他欣喜若狂。
情敌的存在,通常会带来危机感,而他最强大的危机感,来源于他的后桌。
“他很优秀,各方面。”这是很多人对边疆的评价,而他也认同,作为同学,他很欣赏他,但是作为情敌,他需要防备他。
他越是不动声色,他越是按耐不住,大家都是年少,蠢蠢欲动的念头,就像春后的野草,稍不留神就长满田野了。
边疆给她写的情书,他无意知道,因为危机感太强,没做他想,他就先下手为强了。
“我们早恋吧。”他有说得多少轻易,他内心就有多少忐忑,第一次体会这种怕失望的情绪,原来是如此不好受。
“好啊。”这是她的回答。
感觉,像是走在云端上。
他和她开始恋爱,如果说在确定关系时候,他是冲动而孤勇的,可以飞蛾扑火不顾其他,只想先把她兜进怀里再说,但在确定关系之后,他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比如最基本,他不想让老姜知道他们早恋,也不能因为早恋,影响她的学习。
大家都说,高中谈恋爱时奢侈品,这话说得很对,但是不管如何,享受奢侈品的的感觉很好。小心翼翼地珍爱一个人,付出,也变得愉快而满足,何况,他还拥有这个人的所有权,他对她的感情可以更光明正大。
然而他和她有一个很好的开始,结局却是不了了之。
他以为自己很爱她,多年以后,明白却不过如此。
他以为她不够在乎他,心理失衡滋味不好。
他以为先放手的是她,但是事实是他开始不够坚定。
分手后,他在她宿舍楼下等了七天,有时候他会想下,如果他多等一天,她会不会就走下楼来,从他身后拍了下他肩膀,待他转过头,可以看见一张可怜兮兮的小脸。
“严寒,我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是他没有等到他,他选择出国,夏悠流产了,他选择陪在夏悠身边,夏悠不能生育了,他选择跟夏悠结婚。
在跟夏悠结婚之前,他有去英国找她,出国这几年他一直有她的消息,但是等亲眼看到她已经有了新的男朋友,他选择转身离去。
她很好,不是吗,他不应该再去打搅她了。
夏悠有次问他:“严寒,你后悔吗?”
后悔?他摇头,他从没有坚定过心心中的爱情,他是没有后悔的权利,他有太多的自以为是,离开她,娶了夏悠,他曾经所自认为的“很好选择”。
再后来呢,他有些不想叙述了,兜兜转转,弯弯绕绕,他累得像是被抽筋剔骨了一般,如果还剩下那么点力气,就是跟夏悠离婚,不再去管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 至少结束这段心力交瘁的婚姻那时,是那么多年来,他最轻松的时刻。
他和夏悠从民政局出来,夏悠问他:“把房子存款股票都给了我,你有什么打算?”
他笑了下:“先工作吧。”
夏悠默了会:“你离婚真不是因为她?”
“不是。”他摇头。
夏悠笑,上来拥抱他,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我祝福你过得糟糕。”
“祝你幸福,小悠。”
夏悠松手,转身离去。
午夜梦回,他好像又梦到自己回到十八岁那年,在大学的绿荫道路上,阳光斑驳,她跟在他身后踩着影子玩,他转身,她对他笑,只觉得满满的阳光从树叶缝里倾泻下来,落在她光洁的额头,染上光华刺得他心底发烫……
第四十九章
边疆温厚的气息撒在我的后颈,或许他明白我的心思,上次他就跟我提出要结婚的意思,但是也被我用其他事情遮掩出去了。
如果一不小心,我想自己的自私让他以后落个二婚什么的,就真的不厚道了。何况,边家的宝贝儿子,跟一个躺病床的人扯了证,不是吓唬他家的二老吗,况且边家上头的一位老太太,身子骨也不那么硬朗。
修长漂亮的手指翻阅开另一页,上头有一张照片很扎眼,是严寒趴在桌上睡觉,我闲着无聊在他手背上画手背的一副画面。
我不知道茉莉什么时候拍下这张照片,因为隔了太长的时间,我自己都记不清记忆里面还有这张一个场景。
我不安地仰头看边疆,在我的思维方式中,我觉得他会生气,不过比我想象中好,他很平静,目光虽然闪了下,但是面容没有大异。
“这张照片拍得不错,角度很好,是茉莉拍得吗?”边疆笑意吟吟地问我。
我想把照片从相册里抽出来却被边疆拦住了,“不用这样子,你之前的那些事我比谁都清楚,留着也好,好歹也可以证明你现在找了个多好的。”
边疆这一段话说得坦然之极,我听完的感受就像吃了一块塞在喉咙的蛋糕,味道香甜,却下不了肚。
搁在相册最后一张照片是全班的毕业照,这张照片我也有,但是却在我出国整理东西的时候弄没了。
毕业照上,因为边疆和严寒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