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艳羽有轻微洁癖,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换衣服冲凉去。而宋予真这个北方长大的姑娘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入乡随俗的习惯于把洗澡称为冲凉,听到那个凉字总会不自觉的抖一下,觉得像是要用凉水洗澡似的。
拿着家居服宋予真打开了另一个卫生间的热水器,把水温预调到四十度,在等待水温上升的空白时间里坐在马桶盖上放空大脑,神游万里。
是啊,时光如水,在不知不觉间,早已物是人非。
犹记得当年的郑少明也是小小的个子,乌溜溜的眼睛,明明是很聪明的孩子却偏偏讲话慢条斯理,故做少年老成。看起来稚拙可爱。
这是过去了多少年了?今日一见,恍如隔世。
热水器的红字跳到四十,发出轻微的提示声音。
宋予真站起来,开始脱衣服。
她今年二十四岁,身体却犹如十六岁的少女,清瘦,纤细;虽是细腰长腿,除去V字的锁骨却毫无一丝性感可言。最小罩杯的Bra,加厚垫才能有点女人的曲线。
细腰丰胸D罩杯的何艳羽曾玩笑说,真姐你儿子将来会饿着的。
当时她不客气的回嘴,你老公会被你闷着。
男人大多数都是一样的,都看重女孩儿的脸蛋漂不漂亮,身材性不性感。然后才少少的考虑下女人的灵魂,而这东西有固然好,实在没有也能凑和过日子。
也许对于大多数男人而言,爱情的美妙于否,取决于女朋友的身材和脸长得怎么样。
宋予真解开头发,打开花洒。
水气氲氤,打湿她的身体,也让潮气弥漫了室内。
宋予真看着雾气模糊了半身镜,伸手擦擦,露出了自己的脸。
这一张脸,也算明眸贝齿,起码没有人说过她丑。
可是没有人爱她。她最爱的那个人,他不爱她,一点也不。
蓦地一阵钝痛从心口传来,像心脏被什么人捏在了手里。
宋予真深呼吸,她有经验,这种痛迟早会过去的,这不算什么。
仰头让水流冲在脸上,她屏住呼吸,让自己被热水拥抱,包裹,淹没。
屏住了呼吸像沉入深海……她胡思乱想。
闭上眼睛,世界却仍然在一白光中浮沉。
终于吐出一口气,她伸手将花洒关上。
疼痛一点一点的减弱,最终消失不见,仿佛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皮肤是暖的,温暖让人心安,让人勇气顿生。
没有什么难是过不去的。没有什么人是忘不掉的。一年不成,十年,十年不成,一辈子。
叶政男,我爱过你,现在也许还爱,然而终有一天我会忘掉你。
从浴室出来,宋予真贴着两片眼贴精华眯着眼走路,原打算直接就摸回卧室会周公,结果半路被狞笑着摆出流氓拦路造型的白仁勇推回客厅沙发里。
鲜榨果汁,现切果盘,对面坐着要听八卦的两男一女。
难得万年淡定帝的陆海汐今天也竖起了狗耳朵做关切状。宋予真欣慰的想,看来自己在这屋里还是有些影响力的,大家都很关心大姐姐的感情生活啊,这帮无聊的家伙。
“真姐,说说呗,听说在南京有情况啊?”
“听说聊得火热还互相留了电话啊临走还拥抱来着?”
“还躲在角落里偷偷的Kiss了?”
听到这种毁人清白的谣言,(当时宋予真脑中的第一想法是郑少明的清白被毁了)她一口果汁喷出去,对面三个鸡飞狗跳。
旧社会三人成虎,新时代三个人就能脑补出窦娥冤来。
“真姐,这句可不是我说的,是大白自己加的!”何艳羽连忙撇清自己。
“我只是在合理的推——论!”白仁勇抖着中招T恤一脸义正辞严。
宋予真挑挑眉毛,一记冷眼扫过去……眼贴掉了。
“真姐,招了吧。”何艳羽苦口婆心,循循善诱。
“真姐?”白仁勇又摆出纨绔逼迫良家妇女的造型。
陆海汐不发一语,但是盯着她像柯南盯着黑衣人。
宋予真投降,干脆把眼贴全摘了,“我说你们至于么……”
于是乎言简意赅的把郑少明同学的身份背景,两个人交情的深浅说了一遍,其实还真没什么可多说的:高中同学,小我两岁,为人不坏,我觉得可以给许知春牵个线,保个媒……
说完,一室静得诡异。
“也就是说,不是真姐你旧爱难忘要给我们找个大姐夫,而是你想拉皮条给我们找个二姐夫?”大白同志最后总结。
“你能把话说得再恶心一点么!”宋予真怒道。这小子跟玉米地边上唱二人转的学的语文吗?
大白呵呵。
陆海汐的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的释然表情,眉目中一点不以为然。
“真姐你偏心,当时我就在那里,你为什么想不到介绍给我啊千里迢迢的留给许知春,你这心偏到太平洋去了?”何艳羽做愤懑状。
“少来了,你缺男人么?你一场相亲会下来留了半页的电话号码你是想组个足球队?”
“嘿嘿,撒大网才能捕大鱼。”这回轮到何艳羽讪笑了。
“今天谁做晚饭几个人吃饭?”宋予真转了话头问。
宋予真是轻易不下厨的,她那一手准黑暗料理已经被排值日表的明白人直接排到2012年12月22日以后去了。
“是我!今天难得六个人都会回来,我准备做海陆大餐!”说到做饭,大白精神一振,对他来说,厨房,那就是一个展现热血男儿风采的另类战场。
“很好,”宋予真揉揉额头,“我现在要去睡一会儿,开饭时再叫我,否刚后果你们懂的。”她微微一笑,眼神温柔如水,语气森然冷冽。
宋予真有轻微神经衰弱,大伙是见过睡眠不足的她化身喷火哥斯拉的。
当下作鸟兽散,买菜的买菜,等吃的等吃。
窗外,南国的春光正好,一切生机勃发中。
作者有话要说: 菜鸟作者很奇怪,为什么我文文里的“?”总是莫名的消失不见?
是遭遇了传说中的抽么?
☆、第五章旧梦依稀
“宋予真!”有个低沉的声音搅了她的清梦。
宋予真迷迷糊糊意识到,她居然不知何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抬头入眼的赫然一块大黑板。上面是看起来就招人烦的物理公式。
这不是高中的教室么!
她的脑子呆呆的,难道是传说是的穿越!老天听到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不可能的,以前她于夜深无人时卑微的求了又求,求了又求,可是老天从没听到过,从没应过。
说不上内心此刻是什么感觉,五味杂陈。
“我这不是又在做梦吧?”她只觉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荒诞。
回头看窗户,长长的白窗帘飘满眼,窗帘飘荡的间隙,她看到自己年轻的神采奕奕的脸,还有短得神清气爽的头发映在玻璃上。
十七岁的自己真好看,不像七、八年后那样瘦削,脸颊圆而有弹性。
此时她还不是一颗超市里精致的脱水蔬菜,她新鲜的有如带着泥土和水珠儿的野花。
宋予真的小心肝开始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巨大的惊喜冲击着她。
“同桌你睡傻了?”
宋予真回过头来,险些惊叫出声。郑少明!十几岁原生态的啊!
上午这家伙还是棵小松树,这回猛见他绿豆芽的形态实在是太震撼了!
郑少明坐在他的椅子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无辜的瞅着她。身上穿得是他那件明显有点大的蓝格子衬衫,他的衣服总是不太合身的样子,大家曾笑他可能有个艺术家的娘亲大人,总是马马虎虎的打理他这个儿子。
“今年是1999年?”那年,是郑少明在学校的最后一年,所以她记得很清楚。
“还没到7月份呢别怕啊!”郑少明嗤笑。
宋予真一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愣了一下才反映过来这家伙是在说世纪末的灭世预言,是什么查马若丹斯还是若切斯?反正过了那年就没人再记得这位主儿了。世界不是好好的么。
最近已经流行起2012玛雅版本的啦……
“这如果是真的……”她呆呆的坐下,茫茫然四顾。
周围没有别人,教室是空的。只有他们两个。
“其他人呢?”她有种不安感,不真实的感觉揪着她的心。
“去参加葬礼啦!”
“什么葬礼?”宋予真跳了起来,心里怕极了。
“李静瑜的葬礼啊!”郑少明理所当然的说。
宋予真木在当场,一下子面无表情。
这是一场梦,是的,这只是一场梦。
李静瑜还是死了,那她回来还有什么意义?终于明白了这场梦的荒谬之处——李静瑜死的时候,郑少明已经提前走了,他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今天她也没有对长大的郑少明说这件事,她不愿提起。
所以,这一切,假的。
宋予真再一次回头看向窗户,那里依然是自己年轻的脸,可是窗外却已是乌云翻滚,像她一下子就黯淡下来的心。
她伸出自己的手,想也不想的把手背放进嘴里狠狠的咬。
一点也不痛,在梦里是没有肉体的痛苦感觉的。宋予真不松口,她不想留在梦里,这已经注定是个恶梦了。
她用的力气在现实中能把自己的手咬烂了,可是她还是困在这里。
门开了,走进来一个穿着岩灰色针织衫的少年。像一阵有形的清风吹进来,让宋予真不由自主望过去。那个人有着细狭优雅的眼睛,整洁的仪容,修长的双腿。
宋予真看清那个人的脸,胸中一热,鼻中一酸,眼泪簌簌的涌了出来。
在梦里也记得的,他是她少女时代在无人的夜里寤寐思之而不可得的奢想,无数个无数个沉闷又绝望的日子里的支撑下去的信仰。
那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