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东流不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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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水东流不复还-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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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走火入魔,梦想将来写当作家。其实萍的语文成绩一塌糟,至今连汉语拼音也会不全,拼不准!

    其次,就是学会下象棋。他们这个病房好像叫“胸外科”,病来自五湖四海、全国各地,操各种口音。有一个海本地的病好下棋,但爱悔棋,又特激动,动不动就痛惜大叫“我的母”,“我的母”。海话把“马”读做“母”。

    心脏病说起来听起来可怕。其实他们不发病的时候和正常人没有两样。他们一不打针,二不吃药,生活也没有一个不能自理的。但在等待开刀期间,萍也亲历了两件死亡。第一件,一天,对面观察室突然住进一个昏迷不醒的青年,大家都感到奇怪。因为观察室是心脏病人开刀后去的地方,这个人怎么一来就动手术了呢?更蹊跷的是,这个青年第二天就死了!死后终于有人打听到,这个小青年是个**,打群架被“小流氓”用刀刺中胸腹部。第二件事,是一个比萍大五六岁,如花似玉的女孩,竟猝死在手术台!女孩的尸体从手术室乘电梯下来,家人凄惨的哭声从楼传到楼下,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不料,半小时不到,悲痛欲绝、失去理智的家人又都返回来,把医院砸得一塌糊涂。

    女孩的骤然逝去,无疑会在萍的心里留下阴影。萍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亲近”死神,几乎触摸到它无情而又可怕的“魔爪”!

    这是一个活泼的女孩,尤其爱唱歌。女孩东北哈尔滨人,身材高大,不像一般南方女孩那么娇小。爱把哈尔滨的“哈”读成第三声,非常好听。又时常模仿海人说话,她竟然知道海人把“洗脸”叫“揩面”,像公共汽车乘务员鸟叫一样的“车请买票,月票请出示”的海话,她也能学得维妙维肖。她自己常常笑个不停,也逗得人哈哈大笑。她的笑声非常有感染力。

    她把萍当弟弟一样。

    应该说,那时候像瑞金医院这样有名的大医院,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服务态度都还不错。护士甚至为萍洗过澡——手术前一天,萍必须洗澡换医院衣服,护士为他擦过背,穿过衣。但人情有冷暖。萍也遭到过嫌弃。“胸外科”像萍这样患心天性心脏病的孩子,来的来,去的去,从来就不止一个,有男孩,也有女孩;有比萍大,也有比萍小。他们一不吃药,二不打针,如果再没人做手术,不用监护,护士们有时候会比较闲。有一次护士查完房,就跟他们几个一道玩,主动为他们掏耳朵。可是轮到萍时,小护士拿耳耙的手犹豫、迟疑起来,小护士的眼中充满嫌弃,小护士嫌农村孩子脏!萍虽然小,但十分敏感,小护士的眼神刺痛了萍。萍抬头看了年轻护士一眼,转身准备离去。这时候女孩拉住萍的手说,弟弟,我来帮你掏。

    医院午和下午都有一段自由活动时间,女孩常常拉萍一起去散步。医院有很多萍不知道名字的花。医院很大,他们从这个病区串到那个医区,有一次看到一个病人,这个人的模样把他们吓得半死!头光秃秃的,没有半根头发,一头伤疤,这已经够难看的了,更恐怖的是,他竟然耳朵、眉毛、鼻子全没有,头虽然还是圆的,脸却是扁的平的,眼睛、嘴巴歪斜着,半睁不睁,半开不开。残缺不全手指也烧粘在一起,萍看了一眼就不敢在看第二眼。

    原来他们走进了“烧伤区”。“烧伤区”的病人不少是工伤。刚才他们看到的那位奇丑无比,恐怖无比的病人就是在一起重大工伤事故中,被大火毁容的受害者。不知道他已经做了几次手术,但就他那副“尊容”起码还要整好几次!折腾好几回!

    工伤猛于虎。无论什么人什么原因引起的工伤都要永远诅咒,都应该得到制裁!无论伤害了别人,还时伤害了自已,事故责任人的灵魂,都要忏悔!

    遭受工伤本已不幸,毁容则更加难过,如今还要一次又一次的整容,伤者的**和精神要经受怎样双重的痛楚?而在这一回一回的折磨中,受害者又是如何承受的?

    不过,他们遇到的那位伤者,看去状态好像还不错!

    女孩的死亡妈并不知道。萍的妈住在“姑妈”家,“姑妈”家在浦东,瑞金医院在浦西,要倒几次车,还要乘轮渡过黄浦江,为了省点路费,妈要过好几天才能来医院看萍一趟。萍不是不敢而是不想告诉妈。妈的压力已经够大,萍不想妈再为自己“开刀可能会死”而烦恼担忧。其实,就是萍不告诉妈,医生也会告诉她。把最坏的可能预先告知家属,这是他们必须做的。起码有一点好处,万一出现意外,家属也好有个思想准备!

    但那时,萍还不懂得这些。

    萍只知道,开刀可能会开死;而不开刀,只有死路一条,像对河蔡队长家的儿子一样在家等死。

    妈签过字,履行完手续,萍第二天早八点半钟就被推进手术室。



………【第九章 上海治病(2)】………

    就在7年清明节,中国对越南宣战,打响自卫还击战第一枪。

    萍手术的日子也恰好在清明节这天。

    妈在“姑妈”家很早就起床了,洗漱完毕,等待天亮。

    天一亮,妈就出门了,她要去黄浦江边遥祭祖先,祈求列祖列宗,保佑儿子平安,手术成功。

    清明和冬至是传统的祭祖日。家乡习俗,“早烧清明,晚烧冬”,清明祭祖要早一点,冬至祭祖可以晚一些。即使“文革”风声最紧张期间,也没有停止过。家家户户起早摸黑,悄悄地、偷偷地祭一下祖。也就是烧几刀草纸而已。

    妈一个人来到黄浦江边,面朝西南方向,家乡的方向,虔诚地磕了几磕,然后默默许愿,点燃带来的纸钱。

    看着纸钱化为灰烬,妈才站起来,转身向轮渡走去。她要去医院送儿子进手术室。

    萍手术前一天晚护士就为他通便洗肠,且遵医嘱不得进食。

    妈赶来的时候,萍已经在护士的帮助下换手术衣服,从病床下来,爬转动着四个小圆轮的活动床。

    妈的出现,终于让萍“呯”“呯”直跳的心稍许平静了些。萍躺在四轮活动床看见妈的眼睛一眨不眨望着自己,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嘱咐要关照,又似乎像出门临别前的回望……

    就这样,萍默默地看着妈,妈无言地望着自己的儿子被推进电梯。

    妈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为了儿子进手术室有一个好心情,妈自始至终没有在儿子面前流淌一滴泪。

    妈的泪一定在往肚里流!

    最后,萍被推进了手术室。

    无影灯下,女麻醉师轻声地询问萍的名字和年龄。女麻醉师母亲一般温柔的话语让萍慌乱的心渐渐地安定下来。然后护士拿着一个像头罩或面罩一样的东西罩住萍的头和脸。

    女麻醉师还在和萍说话。萍觉得女麻醉师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远;而自己回答的声音更低,连自己都听不清。

    萍不再感得害怕,手术台仿佛春天里绿油油的麦田,金黄的油菜花丛,无影灯像阳光一样温暖。“春天倦煞狗”,萍困了,要睡了……

    手术很顺利。萍仿佛长长地睡了一觉,直到第二天,才苏醒过来。

    第二天夜里非常难挨,感受只有一个字可以表达——“疼”!

    第三天发生了意外。萍的呼吸不畅通,喉咙里有一小块痰影响呼吸,因为身体虚弱,又咳不出来。渐渐地,萍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最后脸色都变了。

    妈赶紧叫护士,护士立即向医生汇报,同时准备手术器械。

    医生来了就手术,把阻在气嗓管里的痰去掉。医生说,如果再晚几分钟,小命就没了,萍就会窒息而死。

    这样,萍的喉咙又挨了一刀。

    一个星期后,第一次下床大便,萍挣扎着爬起来,腿软软的,差点倒在地,幸亏妈扶着她。萍非常非常惊讶,惊讶自己的身体竟如此的虚弱!难怪一口痰都吐不出来!

    这之后,萍躺在床,望着窗外一天天变绿的树枝,开始想家。到后来,晚做梦也想。最想的是学校里的同学、老师。

    这种刻骨铭心的想念在萍是第一次。

    终于出院了!妈准备到“姑妈”家住几天,让儿子再养几天回去。萍却一天也待不下去,他的心早已飞到“千里之外”!萍每天都催妈去买船票。

    终于住船回家了!江风大,妈不让萍出舱。萍只能坐在舱内,想像着江的风景。正是“春风又绿江南岸”的时候啊。

    到了高港已经是第二天午,他们买到中午往泰州的船票。

    了小轮船,萍坐的位置正对窗口。

    小轮船行走在人工开挖的,笔直的运河,两岸除了绿色,就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金黄,金黄的油菜花。

    啊,油菜花,金黄的油菜花,家乡一定也是到处开满了它!萍恨不得一步就跨到家。

    金黄的,“触目惊心”的油菜花,萍仿佛闻到了它淡淡的的清香,油菜花香有一丝特有的甜甜的味。

    放学的时候,他们三五成群,奔跑在两边开满油菜花的乡村小路,身沾满了油菜花黄,他们会情不自禁掐几枝含在嘴里。

    更调皮的,会折一根柳枝当鞭子,抽打油菜花枝。

    这个游戏非常尽兴。一鞭子下去,油菜花枝的头,便纷纷落地;再抽,油菜花前赴后继。但是这种行为常常招致乡亲的责骂和父母的暴打!

    运河两岸的油菜花啊,你们仿佛是高高举过头顶、盛满蜜汁的酒杯!

    运河两岸的油菜花啊,你们这些春天的狂欢者,从萍的家乡呼啸而来!

    运河两岸的油菜花啊,为什么不开口说话,是不是来接萍回家?

    油菜花!油菜花!

    运河水静静地流淌,萍朝家乡的方向翘望……



………【第十章 露天电影(一)】………

    今年是建国六十周年大庆。国庆期间,电影院连续几天都在放映《建国大业》。这是一部向建国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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