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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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的刀-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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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船不比岸上的青楼妓院,它们在水面上泊无定点漂来漂去,不用上税纳捐,也不需雇那些王八*大茶壶,只须请一两个帮里的小哥护场子,利用湾里的自然水域划定各自大致的营业地盘便可开工干活。船上只有那么几盏花灯,舱内影影绰绰朦朦胧胧,姑娘们无需胭脂水粉、花红缠头来捣饬,三天不洗脸也看不出来脸上有灰。成本低廉,价格自然比岸上翠香楼的婊子便宜得多。若姑娘们实在拉不开栓了,老鸨往往还会亲自下场走穴客串一把,讲究的是快进快出,资源周转率和利用率极高,绝对包您满意。花船挣了钱也不忘了衣食父母们,常常搞一些让利促销活动,比如给常来的老客们打折优惠、买一赠二,经营手段异常灵活,极富人情味儿。

  除此而外,岸边更有一类专做露天买卖的湾鸡流莺。这类粉头儿属于散兵游勇,她们更加直接,天当帐子地当床,于草丛蒲苇之中便和嫖客们干起原始勾当,一单业务也就一碗羊杂汤的价钱。每至月朗星灿、波澜不兴之际,雁儿湾嗨咻嗨咻之声不绝于耳,水中岸上遥相呼应,鸟男女们大行其道、其乐融融,不知天上人间、不知今夕何夕矣。

  有了这些得天独厚的经营模式和薄利多销的经营理念,雁儿湾的皮肉买卖自是繁荣异常。

  对于花粒棒而言,吃饱吃好自不在话下。他是一品香红案上掂头把刀的大勺勺客,每日里锅里瓢里的膘花肥肉任其嘬食,闻都闻饱了,在吃上头兴趣不大。他最上瘾的还是下三路的活计,因此他的工钱全花销在犒赏毬老二的业务上了。

  为了能多嫖几次,他不得不精打细算。翠香阁是很少去的,只是偶尔间去那里吃一回花酒充一回大爷。那里花销太高,一盘瓜籽儿十个大子儿、一壶建南春(坊间亦称为溅男春或贱男春)要半块现大洋。这要放雁儿湾嫖水妓湾鸡,至少能搂七八火。即便这样掐着指头精打细算,兜里的钱还是流水价泼入*窟。到了月下旬,手头儿上往往就紧巴起来,每至晚上,便是他最难熬的时候。孤家寡人、冰被子凉炕,少不得要玩一回“打手铳”的把戏撒火。

  一品香分前后两进院子,后院从中间一堵墙隔开又分成一个小后院和一个挎院。东家住后院,伙计、客人们住挎院。

  前两年,张大少和荇儿还处于新鲜热火劲儿上时,夜夜颠鸾倒凤,靡靡之音不断传到住在挎院的花粒棒房中。花粒棒被撩拨得意兴高涨气血翻涌而又无可奈何,情急之下只有对着墙缝子、竹筒子泻火。次数多了,花粒棒抖落在墙缝子里的骚糨糊便吸引了不少蝎子蜈蚣前来觅食,久而久之这些毒虫便盘踞其中,日日等着饲养员花粒棒前来喂食哺育。

  花粒棒自不知墙缝里的乾坤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演化。一天后半夜,当后院的云雨之音再一次响彻一品香上空的时候,花粒棒便兴冲冲活动起来,不意被一只饿极了的老黑蝎猛蟄一下,可怜花粒棒惨叫一声当场晕厥过去,一条“鸟铳”肿成驴肾一般。

  这一次花粒棒受伤很重,足足有一个多月须掰着两条腿走路。最后还是请神婆子“夜明珠”出马,邀了张果老的神驴下界施药,外加“夜明珠”一剂拔毒败火的膏药敷上,花粒棒方保住了其享乐的玩具。代之而来的是花粒棒的掌故也传扬开去,青狐桥的人都知道一品香的花粒棒是个敢插墙缝子的金刚好汉。

  打去年起,张大少撇下如花似玉的荇儿一去不复返,一年多来杳如黄鹤。

  原本对内掌柜的荇儿只能干看咽口水的花粒棒渐渐动起了花花肠子,有心插上一腿子晃晃。无奈他先天不足,满头癞痢瘢不说,人又长得獐头鼠目形容猥琐,根本拿不上台盘。做惯了*才子佳人梦的荇儿自是不拿正眼瞧他一眼,在荇儿眼里,他左不过是个领头的大伙计而已。花粒棒自己心里也能掂量出自个儿的份量,加上张大少的脾性他也略知一二,那人可是个心狠手黑的歹阴之人。万一哪天张大少突然回来,自己吃不了得兜着走!因此花粒棒对荇儿有意思归有意思,倒也不敢过分造次。

  随着张大少离开的日子越久,花粒棒在店里的地位越来越凸显。

  来一品香住店打尖的多是些流黑汗出苦力的,三教九流、五行八作什么人都有。这些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言语粗野、晕素不忌。跑堂的小顺子还是个孩子,尽管聪明伶俐但有许多话他说不出口接不上茬;柜台上的老刘头年龄又偏大,加上生性木讷,整天就知道趴在柜台上写写算算,跟算盘珠子没完没了地较劲儿,店里南来北往的客人他也说不上话;伙房里另外两个打下手的伙计就更兜搭不上了,整天不是淘菜切菜就是刷锅洗碗,忙得屁滚尿流根本就没机会走出厨房一步。

  花粒棒却不一样,他干的是高级工种,只需在最后一道工序上用心思,待一大锅热腾腾、香喷喷的烩菜出锅后便没什么事了,盛菜传菜自有打下手的伙计和小顺子干。碗碗菜实际上就是大烩菜,多少年如一日,花粒棒干起来信手拈来毫不费力,因此他的时间就很充裕。往往这时候他会踱到前堂,以领厨大勺的身份挨桌搭讪、炫耀卖弄,如同屎壳郎拿大顶———亮它几条黑腿。客人们和他之间拍拍打打、骂骂咧咧,彼此间关系相处得甚笃,牲口一样的友谊粗暴而亲热。

  也许正是得益于这种交流,加上一品香的碗碗菜确实油厚、汤浓、肉多、味美、价廉。对于整日出大力流黑汗、吃食上清汤寡水少见荤腥的客人来说,这种烩菜不但頂饥耐饿,而且是一种难得的美味佳肴。因此客人们也就认准了他作出的这种口味,一来二去的花粒棒便成了远近驰名的勺勺客。

  对于那些常年在外奔波的苦力汉子来说,吃一品香的碗碗菜、X雁儿湾的水鸡是人生的两大美事。奶奶的———甭提多美了!!

第二章 勺勺客花粒棒(3)
当然了,花粒棒也决非浪得虚名之辈。同是烩菜,他所采用的原料和做法与别人显然不太一样。

  先说原材料:除了碗碗菜中必不可少的肉片、油汆豆腐、粉条、白菜等常用主菜外,花粒棒用膏汤烩菜,而且膏汤是用老母鸡的骨架子文火慢炖吊出来的,不知这厮吊膏汤时加了什么佐料,鸡汤浓香雪白如同牛奶一般,远远闻去就有一种穿透力极强的香味。

  另外还有一味辅菜———“牛肉丸子”。这才是花粒棒的碗碗菜不同凡响之处。别小看这几粒毫不起眼的丸子,一般的碗碗菜是根本不加丸子的。常言道:君子谋道,小人谋食。花粒棒别出心裁,在碗碗菜里加上这么一两粒硕大的丸子,立马就显出实惠和厚道来,意义自然不比寻常。

  说是“牛肉丸子”,却是用红高粱面炸制而成,跟牛肉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因为该丸子个儿大粒圆、色如牛肉,嚼到嘴里筋道不说还极有嚼劲儿,口感如牛肉,故而有此雅称。

  其他饭庄菜馆刚开始跟着一品香学样儿,照葫芦画瓢也在烩菜里加牛肉丸子,结果碗碗菜的成本一下就上去了,三个大钱一碗稳亏不赚,因为他们用的是真正的牛肉做丸子。为此,这些饭庄的勺勺客们没少挨东家的臭骂。

  几个勺勺客急了,出血本把花粒棒请到翠香楼喝花酒、打水炮,吃饱喝足玩爽之后,花粒棒才吞吞吐吐告诉实情。原来所谓的牛肉丸子是用红高粱面制成的,怪不得红红的呈肉色。几个勺勺客以为得到了真传,兴冲冲回去试验。回去一试,丸子果然做成了,口感也相当不错,跟一品香的味道几乎没什么差别。可就有一样致命的弱点,他们制成的丸子下不得汤锅。一旦下锅经热汤一煮立马散黄儿,好好一锅烩菜即刻变成一锅高粱面焖菜粥。

  于是勺勺客们又低三下四的请花粒棒吃花酒、打水炮。花粒棒挤牙膏似的今天告诉他们炸丸子的油温要六成热、明天告诉他们丸子炸出后要风干晾透、后天再说高粱面要用半烫面的、要不就是完颜山的红高粱最好。

  他说的这些都是内行话,那些勺勺客们一听就懂,每一次都似乎捅破了窗户纸,回回都似乎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可就是不得要领。

  勺勺客们慢慢地也就悟出来了:花粒棒前面说的都是实情,但这狗日的肯定留了一手,绝对有一样最关键的门道没有点破。反过头来再一想:操妈妈的,花粒棒又不是傻鸟,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能全告诉你?给你点拨这么多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想透了这一层,大伙也便死心塌地了:不能再缠着花粒棒学艺了,只能靠自己琢磨丸子里面的窍道。

  那   段时间里,那些饭庄菜馆天天往外倒丸子烩菜喂猪。半年功夫下来,这些饭庄实在赔不起了,只好改行做油糕面条包子馄饨之类的生意。

  等事情消停下来,花粒棒轻蔑的笑骂道:“老话说得好,‘成不成、喝几盅’。操妈妈的,老子十二岁就扛着勺勺跟师傅学艺,给师娘提尿盆就提了三年。手艺学到后又给师傅白干了三年,整整六年的功夫才把这点门道摸清楚,你们请了几顿酒就想从老子这里掏出底细绝活儿,世上哪有恁便宜的事情?”

  为常人所不能为,即所谓的“绝活儿”,仅凭高粱丸子一项,花粒棒便可称为身怀绝技。

  至于烩菜的工艺,花粒棒的要求就更严格了。例如:烩菜前先要用油干煸底料,待煸出香味后再将底料打出,碗碗菜中你绝见不到底料的影子;油汆豆腐要皮焦里嫩,而且要用斜刀片开;肉片要巴掌大、一指厚;还有主料的下锅顺序等等………这些玩意儿说破了显得非常简单、一文不值,但他要不说,你永远也猜不透他这样做的目的。

  就这样,青狐桥一街八巷的碗碗菜馆全都转行做了其他营生,只剩下一品香一枝独秀,生意的火爆就勿庸赘言了。

  慢慢地,无论南来北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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