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妹河- 第3部分

　　先消灭敌人，再保护自己！众军官洪声答，齐唰唰。

　　上将注意到有个高出别人一头的年轻军官冇张口，把嘴一挑：那高个子，你么不开口呀？

　　那高个子就是边强，他脚跟儿一碰，答曰：报告将军，我的选择是，先保护自己，再消灭敌人！

　　哈哈哈……众人哄笑，陪同军官阴了脸。上将却和颜悦色，问：理由哩？

　　边强答，古人言，留得青山在，不怕冇柴烧。这话用在军事上，叫保存实力。如果先让敌人消灭了，一切就完了。只有先保护好自己，才有可能寻机消灭敌人。回答完毕！

　　上将直点头。事后对陪同视察的将军们说，教材上讲要先消灭敌人，但这小子的选择更符合现代战争的特点，他能不拘泥于教材，注重实际，就蛮不错了！

　　边强很快由排长直接升为营长，三爬两滚，几年后，成了师长。当了师长的边强才二十五、六，可谓春风得意，前程无量。岂料在大别山围剿红军时，一时骄傲，不把红军放眼里，导致一场大败，差点儿全军覆没。边强被撤职查办，由师长降为团长。后来又因要求抗战，拒绝率部围剿红军，还暗中放走十几个红军战俘，被抓起来判了死刑。适逢抗战爆发，那位曾经提携过他的上将以抗战急需人才为由，出面保释边强，让他官复原职，率部参加上海会战。

　　边强这种生来好马，且与马有不解之缘。他三岁大点就会骑马，垸里有人养了一匹大黑马，他常偷去马棚与马玩耍。有一回，天黑了，还不见小边强回来，母亲吓坏了，发动全垸乡亲帮忙找，找了一夜，也冇找到他一根人毛。第二天清早，马主人准备去遛马，发现马背上有个小东西正在打呼噜。过去一看，竟是三岁大点的小边强！长大了，当官儿了，边强对马的感情更深。他从不在行军时骑马，只有在打仗时，或者遛马时，他才骑。他说，马是他战友，是战友就要互相替生死，所以打仗时他骑马。不打仗时，马是他朋友，是朋友就要互相爱护，宁可自己辛苦点，也不骑马。

　　除了好马，边强对枪的爱好也到了痴迷程度。而在众多枪械中，他对盒子炮情有独钟。有回上级奖给他一把崭新的勃郎宁手枪，虽然这枪小巧玲珑品质高雅，可是边强却拿它换了一把盒子炮。他说，勃郎宁手枪是女人玩的东西，是男人就应该玩盒子炮，那家伙使起来哗哗哗一片响，撂倒敌人一大片，才过瘾哩！至今，他腰里常挂着那把盒子炮。

　　边强还有一好，那就是天下男人与生俱来的你知我晓的那一好了。如此三好，远近闻名，无人不晓。有这几般，自然潇洒快活！有这几般，他就成了英雄！然一个情种，叫得应三十的人了还是光棍儿，憋得他像头饥渴的公牛，常常踏步山头远眺，只恨英雄无用武之地！去年冬天，边强在战斗中救了几个漂亮姑娘，他以为机会来了，战斗一结束，就迫不及待骑着大白马嘚儿嘚儿跑到柳清慧面前，神神气气问，喂，小妞儿，你叫么名字呀？

　　柳清慧斜他一眼，冇搭理。边强身后一个戴眼镜的跳下马，彬彬有礼说，姑娘，这位是我们团长边强上校。边强接口：这眼镜弟兄，是我助手，朱芳馨朱参谋长！

　　柳清慧笑了一笑，依然冇搭理。跟柳清慧一起的有三个姑娘，一个叫张英华，一个叫田菲芳，一个叫王芳芳。叫张英华的姑娘替柳清慧答：告诉你们吧，她叫柳清慧，是留美心理学博士，前不久回国参加抗战，是我们队长！

　　边强噢一声，跳下马，挺胸，背手，眯眼，疑惑埋在心里，惊讶写在脸上：那是哪般面貌？那是一只年轻的雌性非洲狮，矫健、高贵、美丽！那曲线优美的身段，那明亮妩媚的眼睛，那凛然不可冒犯的傲气，那活力四射的精气神儿，那震撼人心的*，那无所不在的勾人魂魄的魅力，无不宣示着她的天生丽质非同一般！且不说那瀑布一般的披肩发，简直就是一匹飞溅的激情！

　　我的妈哟！所有应该属于女人的美丽，她都有！奶奶的，她都有！都有！他的喉结不由自主作了好几下伸缩运动，挺直的腰板躬下来，人就矮了半截儿，一脸傲慢神气儿早躲一边去了。转而暗暗发问，这漂亮的姑娘为么事要学当剥师（博士），还要跑到美国去学哩？

　　这样寻思着，忽然哈哈一笑：我只见过男剥师（博士），从冇见过女剥师（博士），今天开眼界了！可是，你为么事要跑到美国去学剥师呀？我老家鄂东，剥师又叫木匠，垸垸都有，手艺一个比一个高。你们哪个要是想当剥师，我介绍你们去学，保证三个月出师，一年以后，你们也可以带徒弟！

　　嘻嘻嘻……姑娘们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流出了眼泪。戴眼镜的军官也笑了，那是一种赧笑。

　　笑笑笑，笑个屁呀！本团长说得不对吗？边强莫名其妙，心急，甩出一句粗话。

　　柳清慧早把边强打量得清清楚楚：身材魁梧、脸盘开阔、眉眼精悍，最扎眼的是有一把黑而硬的大胡子。然这样一个豪气逼人的上校团长，竟是个土包子，一个冇得文化或文化不多的粗人。可惜啊！

　　柳清慧忍着笑，和姑娘们抬着伤员走了。朱芳馨这时才说，团长，博士是一种学位，不是木匠，你把博士当成剥师，被她们笑话了。边强恍然大悟，臊极，耳根烫手。朱芳馨撺掇道，团长，这叫柳清慧的小姐不光天生丽质，还是个不多见的女博士。你是团长，应该配得上博士，倘若能和她结成秦晋之好，那真是团长的福气呀！

　　团长，团长值个卵子！士兵眼里，团长是座山，人家眼里，我这团长不过是块土疙瘩！边强使劲儿甩一下马鞭，发泄心中郁闷。你看她那高傲劲儿，想她，还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朱芳馨说，团座，那不是高傲，是一种气质，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这种气质的女人，比起那种见面嘻嘻笑轻浮又*的女人要好接触得多。团座要是不信，倘若以后再碰到她，就把打小鬼子的贼胆儿拿出来试试看！

　　听了这话，边强心活了……

　　边强打听到柳清慧在耳河开办妇女识字班，就鼓起勇气去找她。其时边强因功升任少将旅长，这也是他敢去找她的动力之一。耳河岸边有一片梅林，二人在那里见面。

　　天在下雪，梅林银装素裹。柳清慧进得梅林，直望着一棵歪脖子梅树，端详，沉思。边强怕打扰她，独自绕歪脖子梅树蹓跶，不时暗暗打量她。他对她的美貌又有细致发现：她下巴上有颗黑而圆的美人痣，恰到好处地弥补了脸部下端的单调，凸现出一种富贵之相；眼睛里面天生着动人的波光，像耳河那般银波幻动，晓得几好看！他越看，越被她的美貌震憾！她的天生丽质，加上她中西合璧的文化背景，使她在他眼里成了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天使！

　　他不敢太过于从正面看，就从侧后窥视。后背也好看。那是么样一面后背哩？一面窄俏如削的后背！一面婀娜多姿的后背！一面令男人心潮澎湃的后背！看这后背，忽然想起他的大白马，大白马驮着他南征北战，出生入死，他经常坐在马背上绘制地图、指挥作战、笑谈人生……那也是一面令人感叹的脊背，具有另一种美的脊背！遗憾的是，眼前这面脊背只能看，不能骑！

　　喉咙里一阵响，咂咂嘴，想和她说话，还是不敢打扰。又绕到正面窥她脸庞。沉思中，她脸色有些冷，像包裹在梅花表面的一层薄薄的冰。拒人千里之外，是这感觉！看得痴迷，无意间碰断一根梅枝，响得清脆，还是打扰了她。

　　就不得不打破沉默。说他晓得柳清慧父亲就是湖北赫赫有名的大企业家柳楚龙先生，还晓得她有两个妹妹，一个叫清芳，在汉口医院当医生，一个叫清秀，在武汉大学读书。

　　柳清慧觉摸边强约她来，决不是为了套这些近乎，肯定有其它用意，就直截了当问，边旅长，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有蛮重要的事情吧？语调轻飘飘的，像面前雪花。边强搓搓手，出人意料问，柳小姐，你愿意加入我的部队吗？

　　柳清慧惊讶地噢一声。边强解释说，他是粗人，想找个文化人当助手。他说柳清慧人才难得，如果她同意的话，他任命她当中校顾问。

　　柳清慧刚回国时，有人介绍她到省府当厅长，被她婉言谢绝。她说，她回国的初衷是为抗战，不是当官。最终，她选择了组织妇女支前。爸爸也支持女儿的选择，爸爸说，官僚政客都是些吃人不留骨头的老虎。老虎演戏，好看也莫看！后在南京大撤退途中，柳清慧巧遇男友毕尔。毕尔鼓励柳清慧去大别山组织青年妇女参加新四军，他说豫东南一带有一支新组建的新四军游击纵队，这支部队就是从前他领导过的红军教导师，而毕尔本人也即将重回旧部，担任游击纵队的司令员。柳清慧就这样带着张英华她们去了大别山，然后准备去豫东南参加毕尔领导的新四军游击纵队。

　　柳清慧暗自好笑：谁希罕你任命的破中校哩？就婉拒道，边旅长，谢谢你的器重，可是我这人偏偏有好人不重敬的毛病，请谅解！

　　边强忽然明白，人家是博士，不是剥师，岂愿给一个土包子当顾问哩？真他妈自作多情！看来她不是那种温顺听话的乖女孩，她是一个直率女子，一个好强女子，一个自立女子，这种女子，大都刚强好胜，颇有男子气概，不是好驾驭的。可边强喜欢的，恰是这般女子，这般女子有挑战性，能吊人胃口，套人欲望，催发征服感。不管面前是烫手的粥盆还是棘手的刺花，他愈加坚定地爱上了柳清慧！

　　边强说，柳小姐，人各有志，你不愿意，那就算了。我是个粗人，说话从口到心，一个萝卜处一个坑，实打实。你可不要介意啊！不过，我到是蛮欣赏柳小姐的个性和气质，我愿意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交朋友！

　　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