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娘- 第14部分

　　
　　第13章　温泉事件
　　
　　全海涛早就把沈氏的身份告知了我，她是吏部考功李员外郎的小妾，李员外家中有一妻五妾，正妻乃洛阳赵姬，为人善妒且行事毒辣凶悍。李员外郎惧内，便趁李瀍出泰山之际将这位美貌的沈氏进献给了他，一来以正妻室，二来讨好李瀍，可谓一箭双雕。可惜，他没有考虑过我这个王妃。注定他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良久，沈氏冷笑道：“呵呵，王氏，你虽有过人之姿，但得不到殿下的半分宠爱！你嫉妒我，你嫉妒我抢夺了你的夫君！我沈氏无论到了哪里，总有人嫉妒。你跟赵姬没有分别，都是疯婆子！”
　　
　　她边说边愤恨地扬起下巴，差点背过气去，棕褐色的药汁溅得到处都是。她白皙的脸蛋狰狞如恶鬼，似乎想恶狠狠把我吞噬。
　　
　　紫雪扶着我稳稳地坐在榻前的圆椅上。我面对她，似笑非笑。我想起了以前，这间房曾经是我和李瀍同塌而眠，耳鬓厮磨的地方。
　　
　　那殿门入口的五彩琉璃雕福寿龟围屏是我吩咐长安最有名的工匠花六个月制成的，靠着东西角的檀木条案上摆放着他最喜欢的小玩具，壁上挂着一把汉明帝铸的龙彩剑，榻前的落地妆台上是一个八宝玲珑箱，是李瀍在我生辰时送我的。就连幕帘后那张镂空雕洛神飞天的架子床，亦是我们共同选的图案。
　　
　　还记得一个下雪天，李瀍在外头玩雪归来就滚入我的怀中，将小手伸进我的袖中取暖。那带着晶莹雪花的长长睫毛轻轻抖动，拂在我的脸上。我忍不住在他粉嫩的小脸蛋上轻咬一口。他微微怔住，瞬间饱满圆润的腮旁飞上两朵红霞。然后犹如小鸡啄米似的在我的唇上轻轻一碰，飞快地踱出门外。
　　
　　我追着他跑出门外，我们在雪地里互相追逐，打雪仗，堆雪人。一起趴在冰面上看水底游泳的大鲤鱼，一起勾在屋檐下钟乳石般的冰晶吃。
　　
　　夏天时，亦是我们最欢乐的时候。我们四处捉蜻蜓，扑蝴蝶，下小溪捉小鱼儿，没少挨韦太妃的骂。我把乡间能玩的所有游戏都教给了他，令原本沉默寡言的李瀍渐渐恢复了童真。
　　
　　“萱娘，萱娘——”王府内总能听到这个孩子亲热急迫的呼唤。他是跟在我屁股后头的小鬼头，摔疼了总哭鼻子的小男孩。
　　
　　下人们高昂着头颅，从某个地方乐呵呵地看我们打架摔跤。有时候互相生气，冷战月余之久。但最终都是他来哄我，把我呵护在手中。
　　
　　但他日渐与我疏离，疏离得连这个新妾沈氏都不如。是因为他还是把我当作那个幼时的王萱吗？还是因为男女有别，故意疏远我呢？那日那千年寒冰似的眼神代表着什么呢？是对我的失望还是对我怀有恨意？
　　
　　我收回心神，面前这个妖娆的沈氏一但诞下男婴，便是对我最大的威胁。我岂能坐以待毙？她抢走了我的夫君，绝对不能再让她抢走我的地位！
　　
　　沈氏正一副怒不可揭的态度，我淡淡笑道：“我只是为了颍王的安全着想。不是任何人都能进王府，你那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颍王的么？”语罢再看沈氏，她的脸刹那变得灰白，搁在薄毯上的殷红的丹寇抓出了五道深深的痕迹。
　　
　　“你放心，你的事我绝不向他透露半句。其实原本不想追究你过去的事情，但你进了王府，成了殿下的人，居然还和那李员外行苟且之事。我实在不能容忍任何人对殿下不忠。”
　　
　　她轻哼一声，不屑地看了我一眼，处之泰然：“王妃娘娘，你有何凭证诬陷妾身？你也知道殿下几乎夜夜留宿此殿，妾身哪有空与李员外幽会？”
　　
　　我轻笑出声：“李员外被我哥哥拿住，他全部都招了。你无需再狡辩。”
　　
　　她脸一下子僵直，怒目向我。我又扼腕叹息道：“沈氏，有件事我必须得告知你。赵姬把你那一岁大的儿子毒死了。”
　　
　　“你骗我！”她的声音颤抖，犹然强撑着自己心底最后一丝防线。
　　
　　“我没有骗你，你应该比我更了解赵姬。就算你的儿子没死，他也会被赵姬虐待毒打，生不如死！”
　　
　　前一刻还趾高气昂的她，再下一刻便心如死灰，悲痛欲绝。原本艳丽的红唇变得煞白，勾人摄魄的眼睛如蒙上了一层灰白的纱，不再婉转动人。
　　
　　“枫楠，枫楠死了？”她兀自低喃。空洞的双眼犹如死人般，看不到一丝波动。我不知道做母亲的感受，只觉得她仿若被抽干了灵魂，宛如行尸走肉。长发披散在额前，难闻的药汁怪味蔓延在屋内，让人窒息。
　　
　　最后她“啊”地一声瘫倒在塌上，长发散乱，恹恹地如气绝般，从喉咙底发出一声悲鸣。
　　
　　“你自己选择最体面的死法吧。我会好好安葬你的儿子和你，并且还你儿子枫楠一个公道。如果你不想死，我这个疯婆子有的是手段和办法。”缓缓起身，莫不悲怜地看了她一眼。
　　
　　退出大殿的时候，我的手瑟瑟发抖。这是我第一次逼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去死，但我无法抉择，我不是顺天应命的人，我要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如果她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殿下的，尚且可以饶她一命。可惜……
　　
　　我曾经暗自发誓，李瀍的性命便是我的性命。我无法容忍她对他的不忠。她已经获得李瀍全部的宠爱，却为何还要与那个李员外纠缠不清呢？不要怪我心狠，就算我不逼她，韦太妃也会逼她的。
　　
　　我不打算让李瀍知道真相。因为这不但会让他名声扫地，抬不起头，而且对他自己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所以命令紫雪守口如瓶。
　　
　　因昨夜辗转难眠，流了一夜的汗。第二日起早，刚用完早膳便和紫雪到汤泉沐浴。汤泉的水又温又滑，紧绷着的身子缓缓放松下来，神清气爽了不少。紫雪端来一盘果盘放在岸边，我游过去拿起一颗葡萄吃了。看到这葡萄，我又想起来几年前在掖庭见到的那紫葡萄一样可爱的眼睛。
　　
　　头靠着软枕，仰面看着天花板。氤氲的水汽打湿了鬓角，润得如婴孩儿的皮肤细腻地抚过。紫雪慌慌张张进来，躬身道：“娘娘，沈氏昨晚投湖自尽了，刚才有个太监经过湖边发现了她的尸体，就立刻禀报给了殿下。殿下他现在悲痛欲绝，认为沈氏不是自尽，是被人推下湖里淹死的……”
　　
　　“他是怀疑我杀死她的，对吗？”我暗自偷笑，因为他和他的母亲都没有证据，奈何我不得。
　　
　　紫雪欲言又止，她也是极怕，因为昨天是她向沈氏灌药。而且我们白天刚去，她当晚就自尽身亡，是人都可以怀疑我们。韦太妃一心一意想要个孙子，无奈李瀍却不碰我，好不容易沈氏怀上了，临产时又死了。他能不气愤能不恼？
　　
　　正准备开口安慰她，却听见一声满含怒意的叫唤，“萱娘——”
　　
　　是他的声音，他终于来了。李瀍怒气匆匆地走进来，满脸的杀气。紫雪吓得连连后退。我忙示意她出去，她心领神会，逃也似地跑了。
　　
　　我只闭上了眼睛，任凭他走过来，一把按住我的肩膀，指尖发白，掐进了肉里。
　　
　　“萱娘，是不是你？”愤怒而又悲痛的嗓音掠过头顶。
　　
　　我依旧闭目，养精蓄锐。我最是清楚李瀍的脾气，此刻与他争辩，他便怒不可遏。
　　
　　“我问你话，是不是你？”他的手加重了力道，语气更加愤怒。
　　
　　然后我做了一个自己都害怕的决定。我大胆得把他拖入温泉水中，顺势攀上了他的腰，贴上他的唇。他睁大了双眼，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慑住了……
　　
　　李瀍，你记得吗？你在五岁时有个女孩在冰冷肮脏的池水中救了你一命。当时你紧紧抓住她不放，把她拖入池底，差点连累她死去。是她咬着牙齿将你托出水面，才让你得救。
　　
　　她是你的救命恩人，是愿意付出自己的性命也要救你的人。那时她是怕死的，她很吝惜自己的性命。她六岁时差点饿死，被送进教坊就是为了活下去。她家中还有需要照顾的父亲和母亲，以及那不争气的哥哥。她凭什么毫无胜算地下去救你。
　　
　　但她只犹豫了一下，便不顾一切地跳了下去。因为她不想看到你死，她喜欢你那双眼睛。
　　
　　~~~~（》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