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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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娘-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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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详细到每一句话和每一个表情,希翼能唤起他心中对我的一点内疚。但我自知,自己罪孽深重。
  
  他的目光软和下来,听了我的故事后,兀自回味着。
  
  “你……为何要如此对我?”这是我问的最后一个问题,等他回答完,自己就要出发去岭南了。天长水远,路途漫漫,我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终究抵不过一个死字……
  
  但我从仇士良的口中得知了这次事件的真相:颖王亲信都知兵马使①何进滔以练兵为由,诓骗哥哥入魏博军②,后魏博军叛乱,杀其节度使史宪诚,何进滔自称留后③。哥哥被生擒,死者约万人。我的三大幕僚亦牵涉其中。谋反之罪,株连九族。累及我王氏和武氏两族。
  
  李瀍一纸休书,与我撇清关系。这场阴谋声势浩大,铺天盖地,令我措手不及!我最不能理解的是他曾许下承诺要爱护我一世,但却突然背信弃义,违背这个承诺。我有些不敢相信,但只能把恨意压在心底。因为目前能救我的就只有他了。
  
  他思索了一阵子,开始说话:“我也想给你讲一个故事。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你应该听听。一炷香的时间……够了……
  
  从前有位父亲,他有很多儿子,大儿子奢侈荒淫,心胸狭窄;二儿子谦顺温和,喜好读书;……第五个儿子性情奔放豪迈,喜欢策马。这位父亲很喜欢他的第五个儿子,大儿子见了便心生嫉妒,屡次欺负他这位幼小的弟弟。后来这个弟弟的阿母给他找了一个女帮手,这个女帮手不得了。她力大无穷,威风八面,一但有人欺凌弟弟,她便会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以后大儿子再也没有欺负这个小弟弟。他和女帮手青梅竹马,耳鬓厮磨,就如亲姐弟一样。可是麻烦随之而来,女帮手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弟弟,但弟弟却还把她当做姐姐一样。随着弟弟年纪渐长,他开始讨厌起她来。因为这位姐姐不但逼死了他最宠爱的妾,而且日渐狂傲。他们渐渐疏远,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
  
  弟弟的阿母认为这位姐姐目无尊长,又破坏了许多规矩。后来她派人诋毁了姐姐的家人,也连累了她。他为了自保而与姐姐断绝了关系。在姐姐离开的前一晚,这个弟弟去探望了她……
  
  萱娘,你可知你自己逾矩太多?”
  
  李瀍讲完这个故事时,天际已经由黑暗变成了鱼肚白。屋外晃动不安的人影提醒着我,时间不多了。原来是韦太妃所为,而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她推入火坑。他到底有多讨厌我?
  
  这是一个姐姐与弟弟、女帮手和王妃的故事。在韦太妃看来,我从来都不是王妃。在李瀍看来,我从来都是他的姐姐。
  
  与韦太妃之间的对决,是我输了。我在她的眼里已经毫无价值,早就成了一颗眼中钉。逼杀沈氏、宠青灵、破宫规、顶撞太妃,击鞠时锋芒毕露,培养外戚和幕僚,我做尽了女子不该做的事,把自己和家人埋葬。
  
  “你也想我死?”我抬起头望着他,已经心灰意冷。
  
  他蹲下身来替我擦干眼泪,摇摇头:“你心里一定很恨我,恨我违背诺言,恨我纵容母亲陷害你。但我,不想你死……”他眼中没有泪,只有镇定自若:“我只是旁观你们两个人的争斗,一个是我的母亲,一个是我的妻子,我无法偏袒任何一方。你不是一个糊涂的人,相信你理解我的立场。你总说自己是最痛苦的那个人,你却从来没了解过我的想法。”
  
  有人打开了殿门,风扬起一地的灰尘,吹得我睁不开眼睛……
  
  “时间到了,该走了。”仇士良说道。
  
  第20章 悄悄夜正长
  
  被流三千里,那里蛮荒夷獠,恣行寇盗,多岚雾作瘴,又毒虫滋生,再精壮的汉子也会死在路途中。若好运活到了岭南,吃穿用度皆自给自足,又多会饿死病死。若再好运些,能有粗茶淡饭,但又地位低贱,常受他人折磨直至死亡。一但被流放,则与极刑无二致。
  
  我本被吏部判腰斩,后经仇士良、鱼弘志的游说才得以幸免,改极刑于流刑。之所以被判腰斩,这又与宫中那位重权在握的骠骑大将军、右神策军中尉王守澄有关。那日骊山击鞠,因我在堂堂男人的游戏中游刃有余、出尽风头,他便忌惮起我来。我怀疑那日击中自己头部的鞠球就是他打过来的。此人心胸狭窄,性情乖张,在吏部尚书那里吹吹风,便把我一个王妃给定了死罪。且国家朝政掌控在他手中,就算是李昂也驳回不得。
  
  此刻只后悔自己锋芒毕露,又胆大妄为、飞扬跋扈,触及了他们的底线,以至于落得今日的下场。李瀍并不是这次栽赃我哥哥谋反的元凶,而是他的母亲!回想起来,那日她责问青灵之事就早露欲除我的端倪,只是我疏忽大意了。
  
  当无数官兵包围王府时,我才得知哥哥涉嫌谋反。哥哥即将被腰斩于东市,阿爷和阿母皆判流刑。仇士良以擒拿我为由亲自率领十余名亲信入府,欲护送我逃亡。但我不愿意累及他,更不愿抛弃阿爷和阿母。宁愿一同赴死,也不愿独活于世。
  
  仇士良已经年过不惑,多年的打磨让他的两鬓斑白,昔日圆润光滑的脸上也有了浅浅的皱纹。只那双灯泡大的眼睛神采依旧,精明圆滑。看着我的时候,眼底的颜色转化成了灰白,朦胧又忧伤。若品尝一杯苦茶,眉头紧皱,布满惜别和伤痛。
  
  他一个字也没说,缓缓退出门外,让我和颍王李瀍做最后的道别。
  
  迈出大门,第一缕晨光照射进来,灰尘轻轻浮动,落了一地。仇士良就站在门外,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晨辉让他的半个身子沉浸在阴影里,显得有些落寞寂寥。
  
  “萱娘……”他一面轻声唤我,一面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轻轻放入我的手中,哽咽说道,“路上防身用……”
  
  我小心地接过。这把匕首约莫有手掌长,简朴素雅,刀鞘是牛皮做的,正好可以放在贴身的亵衣里。再抬头看向他,他的眼睛已经有些湿润。这位以强硬态度和毒辣手段著称的监军@,为了我而触动情怀、伤感不已……此去生死未卜,也许这就是最后的别离。
  
  他把脸偏向一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似若有所思,又鼓舞我说:“请勿自暴自弃,小鱼儿会一直暗中护送你到岭南。仇伯伯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萱娘,望你真如忘忧草一样,能在绝境中生存!”
  
  年轻的鱼弘志眼眶红肿,极是伤心地看着我,忙说道:“王姐姐,你且放心,小鱼儿会陪着你的……”说罢便抹了一把眼泪,又拿手绢擦了一把鼻涕。别看他如此,他杀起人来可是利索麻利。我曾经亲眼见过他杀了一个七八岁的叛贼之子。他拿刀一挥,像砍一块萝卜。轻轻松松就将那小孩的身子分成两段,内脏流了一地。
  
  这样两个杀人不眨眼的宦官对我如此之好,是我始料不及的。仇伯伯为了我甘冒危险让我逃亡,连他最爱的权势都愿意抛弃。小鱼儿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太监,但他还是为了我而流泪。
  
  泪水早就模糊了双眼,我苦笑,好不容易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谢”字。
  
  李瀍也迈步走了出来,对仇士良说道:“仇监军,麻烦你去王府外应承着,只需半刻钟的时间就够了。”
  
  仇士良有些为难,看了看我,终是背着手去了。鱼弘志也摇摇头,跟着离去。
  
  李瀍凝视着我,开口道:“萱娘,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心中的想法。”他转过身去,望着那光下飘舞的灰尘,娓娓道来,“母亲把你带到我的身边时,我心中是欢喜的。因为我一直很孤独。你跟我一样,也是孤身一人。我以为自己找到了知己,找到了可以相伴之人。是的,我曾经是把你当做姐姐……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你并不仅仅是我的姐姐。我一直在压抑着对你的感情,那是因为我,嫉恨你。
  
  嫉妒你强势自主且潇洒不羁,而我则一直躲避在阿母和你的护翼之下,战战兢兢。这也是……我喜欢看你出丑的原因。所以我选择不依靠你们任何一人。我恨你的是,你只是把我当做了一件属于自己的物品,不允许任何人触碰。江南道之行,对我来说十分重要。这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从政。但后来,你却指使王威把李员外打成伤残。你应该不知道李员外是我的人。你也应该不知道,为了帮你们摆平殴打朝廷官员的事,我在陛下面前费了多少唇舌和心思。
  
  我的萱姐姐不再是以前那个活泼大胆善良的歌舞姬,而是渐渐蜕变成了一个狂傲自大无礼之人。我容忍了你的不忠,你的恣意妄为,却是害了你。萱娘,希望你明白,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是大唐的颍王,也是你的丈夫。
  
  很多事情,由不得后悔。我为我以前对你的冷淡态度进行忏悔。因为我们之前有这么多误会,才让我就快失去你……我希望现在,一切都还不至于太晚。你能不能原谅我?”
  
  我太自以为是了……原来自己给他造成这么大的困扰和麻烦。而他对我的冷淡,竟然是因为嫉恨。瞬间明白过来,以前的行为和想法是多么幼稚,我完全是在与他赌气。这样赌气且稚嫩的想法竟然是造成我和他之间那化不开的愁怨的罪魁祸首。
  
  至于原谅,不,她是他的母亲。但,我此刻没有选择,如果我说不原谅能如何?我将失去这最后一个翻身的机会。
  
  我抬头看向他,咬着牙齿说道:“我可以原谅你,但无法原谅你的母亲。”
  
  所以,你必须救我们,来为你自己的背信弃义赎罪,否则我会恨你一辈子。但你的母亲是罪魁祸首,我永远无法原谅她。
  
  他伸出手,这次终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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