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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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娘-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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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不多该狩猎了。他回头问左右:“才人呢?”
  
  “陛下,妾在此。”王萱骑着良驹跟上前,身后扬起一袭黄土。良驹老了,但还不失灵活,在她的胯下骁勇矫健、健步如飞。赤色的鬃毛宛如流苏,毛光发亮。
  
  李瀍见她唇若涂脂,眼如弯月。那笑容就像世间最美丽的一束阳光,灿烂而纯洁。那黄袍在光下闪耀着金光,刺眼而夺目。他觉得今日的王萱特别高兴,比自己登基时还要高兴。那难得一见的纯真笑容,让她看上去就像回到了最初的原点——像极了父母身旁撒娇的女儿。
  
  他也跟着高兴,因为她笑起来是最美的。
  
  鹞鹰得了李瀍的命令,扑楞一声,拍打着翅膀冲向苍穹,飞向猎物的方位。一瞬间数匹马儿凌空飞跃,往林子里冲去。宦官放出黄狗,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在最前方,围追堵截着一只梅花鹿。把它圈在一定的范围内,不让其四处乱窜。
  
  梅花鹿受了惊吓,左冲右突,东奔西跑。仇士良因年纪大了,射偏了一箭。阿鹿也拉开弓,像模像样地射向猎物,它似警觉,往前一跳,那只箭射在了树桩上。
  
  仇士良安慰起阿鹿:“第一次射猎吧?我看你射术不错,只不过没有耐心。这梅花鹿是最机敏的动物,得等它跑累了,动作稍微迟缓了,你再开弓。哎——我是力不从心了,只不过是来应应景的。”说罢,还真的喘起气来。
  
  阿鹿见是楚国公,郑重回道:“谢楚国公指教。”不敢多说一句。
  
  宦官相见分外亲,仇士良轻声问他:“平日伺候才人累吗?”
  
  阿鹿把头要得跟拨浪鼓似的:“回楚国公,才人对阿鹿很好。从不大声呵责,也颇多赏赐。”
  
  仇士良看出他眉间有股英气,不由得异之:“你叫什么名字啊?”
  
  “回楚国公,我姓马,名元贽,伺候才人有十年了。以前在颖王府当差时,全公公嫌我的名字拗口,给改成了现在的阿鹿。”马元鸷知道楚国公与王才人关系甚好,便又说了些才人的好话。
  
  二人聊着聊着便不去追梅花鹿了,骑着马儿跟在队伍身后,既不远也不近,旁人刚好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仇士良见其应答自如,很是满意,点点头:“你辛苦了。老夫年岁已高,万一哪天两腿一伸去了……还要劳烦马公公……”
  
  马元鸷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是让他好好伺候王才人呢。奉承道:“楚国公老当益壮,我看能活到一百岁。”
  
  惹得仇士良哈哈大笑:“借你吉言了。诶,你看,前方是不是有两个至尊?”
  
  马元鸷闻言抬头,前方正是陛下和王才人。两人皆着赤黄色的袍服,校服光侈,身形修长,远远看着,还真像有两个至尊。他点点头,赞叹道:“陛下和才人真是天作之合,一双璧人。”
  
  仇士良那两只骨碌碌的眼睛弯成了一条缝。王萱对自己来说意味着半个女儿,意味着一件自己精雕细琢的工艺品,更意味着自己的心。他希望她幸福,她健康,她能常常这样爽朗大笑。李瀍待她异于其他妃嫔,荣宠绝世。之前的顾虑一消而散,他的那颗心渐渐安稳下来。
  
  这边,王萱骑着马紧随着李瀍,拉开弓弦,却是射中了梅花鹿后的一只灰兔。
  
  李瀍一看,笑道:“萱娘,你的射术退步了。”
  
  王萱老实回答:“妾臂力不够,射不死梅花鹿。还是得由陛下来。”
  
  李瀍偏头看了看她:“你我同时射一支箭,看谁射得准。”
  
  “妾遵旨。”王萱取出一只箭,搭上弓,眯起一只眼睛对准梅花鹿的肚腹。
  
  李瀍在旁喊了一声“放”,二人同时松开弓弦,两只箭并行而飞。电石火光般穿过树林,划出两道气流。梅花鹿一声嚎叫,倒在了草地上,四肢抽搐了几下便断了气。李瀍的箭正中梅花鹿的咽喉,王萱射中了一只后腿。
  
  “五郎,我射偏了。”她娇嗔道。
  
  “你是故意的?”他一脸狐疑,花瓣眸微合。
  
  “没有,你知道我是从来不会谦让人的。”她清脆的笑声穿过林间,像是沉淀着清澄的光。
  
  他的视线带有非同一般的温和:“龙袍加身,今日你做了一回女皇。”
  
  她言笑自若,舔舔嘴唇:“陛下才是天子,妾只是您身旁的一个普通女人。若没有陛下,妾如今还是教坊里的宫妓,命运堪虞,随波逐流,终至死去。说不定,与琵琶行里的女子是同样的命运。”
  
  说罢,她的胸口像被什么堵上了。教坊内的其他女人没有她这样好运,或者说她本不是好运,而是借了仇士良的光。不,是自己父亲种下的善因。
  
  “五郎,如果今生你我未曾相遇,抑或当日我没有不顾自身性命救你于水池,你我的命运又大不相同。可能我们现在天各一方,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却又无法靠近你。”
  
  “可是,如今我就站在你的面前。”李瀍的声音温雅,“姻缘巧合,上天已经注定。你不要多想,有些事越想越得不到答案。”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说得对,他现在已经是站在自己跟前了,并且触手可及。
  
  第58章 武力平乱
  
  那之后这样的畋游多了起来。李瀍好武,在马背上弯弓射猎,或观赏健壮的五坊小儿互相搏击都是赏心悦目之事。这是他周旋于宦官和藩镇势力的空隙间,唯一能舒缓那紧绷的神经的有效方法。
  
  以仇士良为中心的宦官集团是前朝文宗留给他的一个烂摊子,官吏调遣任用、诏令发布等都得与宦官集团商议才能实行,三省如同摆设。仇士良以拥立皇帝有功,居功自大,魔爪伸向了许多他本不应该到达的领域。但是仇士良与王守澄有着本质的不同,他会察言观色,他能屈能伸。他认为宦官是依附于皇帝的宠信才能有如今的地位,一但皇帝不再信任宦官,那将是他们的灭顶之灾。
  
  以后,他那精准的前瞻思维会让他捡回一条命。
  
  李瀍登基不久,上天马上就扔给他两个难题。回鹘这个紧邻大唐西北边境的蛮族,历经内外战乱洗劫,已经如昨日黄花,江河日下。但其拥有十万雄军,威胁仍不可小觑。就像一只跳蚤,虽然小,但足以令你心烦意乱。
  
  一个风沙漫天的夜晚,残月如血。一只叛变乌介可汗@的回鹘部落前来唐军驻守的天德军帐下,请求内附。又是内附!这很可能是一个挑起战争的借口、阴谋。李瀍果断采纳了李德裕的建议,赐粮食二万斛,巧妙地避开了内附要求。回鹘正值内乱,大唐不宜涉足。可之后不久,乌介可汗掳太和公主@,一路南下,屯兵天德军;请求赐粮和暂借振武城。还掠过边境,四处剽掠。一时朝臣分为了两派,主战和主和。
  
  这日,晨鸡刚刚进行第一声啼叫,李德裕手执奏章往漏院走去。与他一起等候早朝的文武百官,或三两成群交头接耳讨论应对回鹘之策,或闭目养神,做高深莫测之态。
  
  他经过无数不眠不休的夜晚对回鹘进行了综合考虑和分析,已经做出了非常精细的决定。今天他要向年轻的帝王禀明自己的立场,以及给予其最周详的建议和计划。
  
  咸宁殿内的烛火摇曳着最优美的舞蹈,透过精致的轩窗,可以看到天边那颗硕大明亮的启明星。角落里的蟋蟀叫声渐渐低下去,窗外枝头上的喜鹊又活跃起来。
  
  偌大而宽阔的寝殿既显神秘又富丽堂皇,从狭小的窗缝飘进来的第一缕晨风调皮地掀开垂地的纱幔,将一个女人那头顺泽的乌发吹得乱飞。女人抓起那头飞扬的青丝,动作熟稔地绾成了一个髻,然后用一根碧玉簪子固定住。
  
  她神色庄严而隆重,双手托起冕冠,将它轻轻拢在了天子的发上。又麻利爽快地整理了朱缨和十二白玉旒。那跳跃的手指犹如挑动琴弦,珠玉相碰的清脆声就好比指尖绽放的最优美的歌谣。
  
  纷繁而琐碎的大衮服早已经穿在了李瀍那精悍健康的身子上。他站起身,王萱替他系好了佩绶,算是完成了早朝前的最后一道着衣工序。他今天要解决一个艰难的问题。这个问题关联着西北边陲的稳定和大唐帝国的神威。他的耳边已经被各种不同的看法和声音充斥得满满的,深思熟虑这么多天后,他有了自己的主意。但以他那沉稳的个性,在没有百分百把握前是不会轻易昭告群臣的。
  
  “妾恭送陛下。”身后的女人跪在了漆黑发亮的地板上,目送着他离开。
  
  她隐隐觉得要开战了。其实从宪宗皇帝起,她就听闻过许多战争。藩镇叛乱的消息总是从大唐疆域各处传来,让皇帝们疲于应付。藩镇节度使拥兵自大,就好比一个土皇帝,有着自己的宅邸,后宫,朝臣和收入。他们壮大了,就不服从朝廷的管教。其实从安史之乱后,朝廷与藩镇的斗争从来没间断过,正一点点消耗着大唐的元气。
  
  而这次,是和回鹘。那是个什么蛮夷?他们是以卵击石,因为他们遇到的这个大唐天子不是别人,是李瀍。她坚信,他们成不了什么气候。
  
  李瀍坐在了紫宸殿最高的龙椅上,座下立着两排正五品以上的官员。他们的表情因为一番激烈的唇枪舌战而显得格外滑稽。有的艴然不悦,有的口角抽搐,有的宜嗔宜喜,有的鲜蹦活跳。
  
  回鹘因太和公主在手,格外嚣张跋扈。屡次提出借粮食和牛羊,以及振武城等无理要求。李瀍为了稳定敌军,曾赐给嗢没斯部粮食二万斛。但这次,境况又不同了。
  
  他心平气和,看着他们互相争吵,不露神色地将目光移向离自己最近的李德裕处。
  
  李德裕迈出两步,手执笏拱手行礼,那徐缓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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