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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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珠缘-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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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好处来,就叫我比比,也没什么样可比,想古来的子都也不过这样便了。这也不去讲他,单讲他才十四岁的孩子,便博古通今,琴棋书画、诗词歌曲,真真没有一件儿不会,没有一件不精,便是弹丝吹竹、金石图书,也都会得,医理药性,也彻底通明。我常说他这个心,定是镜子做的,见一样便会一样。只是他有个脾气,放着一个世袭他不稀罕,说是祖宗余荫算不得,定要自己考试出来。果然十二岁上了庠,竟夺了一府的批首。姊姊,你想不是难得的么?”金氏笑道:“只怕咱们漱芳年纪大了,又没那样体面,他家不要呢?”

    金有声尚未开口,石时早插问道:“可便是秦珊枝。”金有声道:“正是呢,你见过么?”石时道:“却不曾见过,他有一部《一粟园诗集》,我却见过。他才十三四岁的人,那诗集倒有三十六卷了,哪一个不拜倒他。便是性情面貌,人都说他是个女孩的样子。舅舅也这样说,定是好绝的了。”金有声道:“我素来不肯夸奖人,这位哥儿,实在是真好,所以我才讲呢。”

    金氏道:“他房里政老爷尚在么?”金有声道:“他爷已去世五年,在日极蒙圣眷,御赐的物件,一天也背不了,拜了体仁阁大学士,派了军略,又赠了一等伯爵的封典。这政老爷的原配,系俞太史的令妹,并无所出,早已谢世。继室柳氏是詹事府正詹柳殿翔的小姐,单生下这位哥儿,便叫秦云,号珊枝,他家里人都唤他的小名,叫他宝珠。他太太生养他的时候,说梦见一双蝴蝶飞入怀里,细看却是玉的,他太太用手捉住时,转眼化作一颗顶大的圆珠儿,醒来便生下这位哥儿。他生的时候又有一朵红云覆在屋上,人多说这哥儿将来一定有造化。他太太所以唤他做宝珠,名云。因曾看见玉蝴蝶儿,便画出样来,叫人去喊玉铺子里照式的做一个来,不道却有个现成的,他太太看时,却与梦里见的一式无二,便欢喜的了不得,与宝珠做了项圈坠儿。”

    石时听到这里,便截住道:“这人可是一张粉团脸儿,眉儿浓浓的,鼻梁统统的,似笑似恼的带些女孩儿气的?”金有声拍手道:“是了是了,一点不错。这样讲来,你是见过他的了。”金氏也欢喜,问是哪里见过的。石时只说记不清了,又道:“好像听说已经娶了亲了,那位姑娘的相貌也真真没得说的,我也好像见过的。”金有声不禁笑道:“这又胡说,他多早晚定下亲了,你倒说他已经娶了,又说见过的,真是讲梦话呢!你见什么样的人来?”  石时也自好笑道:“我见那人与宝珠差不多年纪,长得真是天仙一般,两弯眉儿,好像带些烟雾的光景,一双眼睛真好像含着两泓秋水,又似含着千万情绪的光景,此外,我就形容不出来了。”金有声笑道:“是了,这是宝珠的表姊,你怎么能见他,我前儿看病的时候才略见了一面,果然是这种风韵。”金氏却呆呆的听着。石时便喜得坐不住了,立起来道:“他表姊是谁?”金有声道:“便是我方才说的姑苏花殿撰的小姐,他母亲便是政老爷的妹子,现在都已去世,只生得这位小姐,名唤婉香,今年十五岁,很通些文墨,在姑苏却有才女之名。其父母过后,又无兄弟,依他叔婶度日。他叔子、婶子不比他母亲,件件总欺他些,只因小姐确实懂些世故,不作一声。前儿花朝,他来秦府里探他舅母,柳夫人问起,知道他的苦处,便不肯放他回去,留在府里住了。他婶子也不来接他,所以柳夫人很有意思,将来要讨做媳妇的。这只不过旁人猜着,却也并没成见。他文老爷还是托人替宝珠提亲,我所以来讲这亲事,你怎么说他娶了呢?”

    石时不禁好笑,便将梦中所见的光景说了。金有声和他母亲多觉好笑。金氏又道:“我总不信这位哥有这许多好处。”金有声道:“这也不难一见,我讲外甥的馆地便是他家。那教读是早请下了的,便是丙戍科的翰林陆莲史。若说帐房,是外甥干不了的,现在讲的是记室,这原是笔墨事情,不荒废了自己的学问,一月也有三五十两银子的薪水,强如在家闲着。日后果然主宾相得,便长好往来,况他家柳太太是极好的。姊姊可常去得,也便好看看那位哥儿。如果是合意的,不妨慢慢讲这亲事,岂不一举两得。”

    金氏听了甚是欢喜。金有声又坐了会儿,也便去了,不知这亲事成与不成,落后自要表明。正是:

    好梦有缘先识面,良材随处得知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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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小书生秦府作西宾 大花园石生谒东生
    却说金有声去后,过了几天,秦府家人便送关书过来。这日正是二月杪,石时告知金氏治装,明日三月朔便进府去。金氏应允了。石时便自去收拾书箱,金氏替他捡些衣服被铺,一切齐备。到了次日下午,秦府里已备了官舆、请帖过来。石时便向母亲说知,又与他姊姊作别,少不得一番叮嘱,流泪上轿,带了管家许升,出门径往学士街秦府里来。  不一时到秦府门首,见是一座宗宫墙门,悬着直矗绿地金字匾,上书“大学士第”,对面开着方井,已歇满轿、马,站着些挺胸凸肚的管家,气象甚是巍峨。轿子便一直进门去,接着一道甬道,两旁摆着些执事,像是有大员在里面的光景,仪门内拥着许多亲兵差役。  石时看那号衣,知是中丞在里面。那些人见轿子进来,便多站开。轿夫便如飞的进了仪门,直到大厅上歇下。早有几个当差的上来接待。石时出轿,那当差的便上来请安。许升递上名帖,那当差的接了,一溜烟往里跑去。不一时,见大厅中门大开,又跑出一个体面的管家来,擎着帖子说请。

    石时便随管家进了中门,又绕过一带抄手游廊,才到一座院子。那管家却不进院子去,往东首游廊上的墙门内进去,见一座落地大理石屏风挡着。转过屏后,却是花厅的左廊,一派鸟语花香,很觉幽雅。廊上半卷着一带的帘子,帘子外便有一堆假山石挡住。从石孔望去,见隐约有些亭台花木,转过走廊,已看见栏杆外景致,却真华丽。

    石时刚看外面的景致,见对面右首走廊里从帘子影内走出几个管家来,看见石时,便抢上几步,说老爷在西花厅会客,请爷在这稍坐会儿。石时含笑道:“是。”那管家已打起中间软帘,让石时进去。石时走进,看是一所五开间的花厅,上面匾额是雨香草堂,中间挂着一幅刻丝的山水,两旁镶着一幅泥金对联,写的是:  花鸟与人若相识

    富贵于我如浮云  下署“金湖退叟”的单款,想是秦文自己写的。

    石时便在下首椅上坐了,看那一排几凳上,多铺着崭新大红绣金团龙被,中间地上铺满锦毯,上面设着大炕,也是大红团龙绣围,炕几上摆着玩器,两边落着一对落地镜屏,把天井里的景致多映在里面,越觉好看。石时刚看那镜子,忽听外面一阵脚步声,有人说老爷来了。石时连忙站起,见几个家人七手八脚的打起帘子,走进一位官长来。穿着大衣,十分威重,两道浓眉,一双笑眼,却不露一点威相,项下一部斑白长须,身干长长的。石时一见,打量便是秦文,赶忙趋前行礼。秦文带着笑,连道不敢,还了一个半礼。早有管家送上茶来,便让石时登炕,石时连说不敢。秦文便呵呵的笑道:“足下这样拘泥,日后是常要请教的,那便反生疏了。”石时无可推委,只得登炕,欠身坐了。

    秦文开谈道:“前儿,令亲金有翁讲起足下,兄弟实在企慕的很,今儿得就雅教,真相见恨晚了。”石时只连称不敢,也说些客套的话。秦文道:“当尊大人在日,兄弟与尊大人却常会面,那时兄弟也年轻的很,不道只几年工夫,尊夫人已作故了。”因拈拈胡须道:“兄弟也老了。”说着哈哈的笑起来,道:“人生如白驹过隙,却是真话呢。像足下这样才干,又在年轻的时候,正大有作为,到兄弟这里就馆,可不大材小就了。”

    石时连说:“哪里、哪里,晚生得叨庇荫,已是受益不浅。”秦文笑笑,因向管家道:“师爷可带家人来?”那管家道:“在外面伺候着。”秦文道:“喊他进来。”那管家答应出去。秦文便向石时道:“盛纪可不必打发回去,兄弟这里虽然有人服侍,总未必合适,就留在这里,当值足下的事罢。”

    石时连忙欠身道谢。话未毕,只见那管家已领着许升进来。许升便抢上前请个安,站起来,挺腰儿垂于侍立。秦文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便道:“你唤什么名字。”许升又请个安,禀明了。秦文道:“那你在这里当值东书房的事,专伺候你爷,若要什么,只问帐房里葛师爷要去便了。”许升答应着,便退了下去。

    秦文笑向石时拱茶。茶毕,秦文站起来说:“请书房里坐,回来再请教罢。”石时便站起来,告辞出厅。秦文送至花厅门首,便站住说:“请。”石时也便站住说:“老伯先请。”秦文略一推让,说声回来再见,便自己转去了。

    石时出了花厅门,许升便上前说:“爷可去见见各位师爷,及府上少爷吗?”石时点头道:“自然要去拜的。”

    秦府家人便插口问道:“陆师爷和葛师爷都出去了,大爷在园子里,师爷要去,也好逛逛园子。”说着便上前引导。走出正厅前面,向西转弯,却是一条花墙夹道,约有三五十步,地下铺着碎纹石子,一边有一条雨廊,直接到园门口。这园门口是月洞式的,上面镌着“一粟园”三字,有四扇大冰兰格子嵌着。进门便有几个小厮立起来,那跟着的管家问:“珍大爷还在里面吗?”

    那小厮道:“刚和琼二爷向东府去了,三爷还在里面呢。”管家又道:“小姐们不在么?”那小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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