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惟翰颤抖着手指拨回家,一接通,才“喂”了一声,就听见母亲大人濒临爆炸边缘的怒吼:“王──惟──翰!不管你现在在哪,立刻给我回家──!”
电话被用力挂掉的声音震得王惟翰耳膜生疼,百般委屈的收起手机准备回家时,姚津云走到他身边,向他伸出了手。
“钥匙还我。”
……不能留着吗?王惟翰把钥匙从口袋里拿出来,交还到姚津云手上。
“拜拜。”姚津云靠着鞋柜,一手握着门把,等着王惟翰出去之后锁门。
王惟翰跨出门外,近距离看着姚津云略显苍白的脸,一股不知打哪来的冲动驱使下,他闭上眼睛往前倾身,往姚津云唇上吻去──没有成功。
“你在干嘛?”姚津云伸掌推开他的脸。
“为什么阿浩可以我不可以?”
“因为他喜欢我。”姚津云眼神变得森冷。
“我也喜欢你啊!”
王惟翰一呆,还来不及察觉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表达了什么意思,眼前的大门就在一声“干”中被重重摔上了。
鼻尖顶着冰冷的门板,王惟翰吞了吞口水。
老师他真的……真的生气了……。
黑色胃袋(十六)
鼻尖顶着冰冷的门板,王惟翰吞了吞口水。
老师他真的……真的生气了……。
拍打铁门的声音在夜里响了起来。
“老师!老师啊!开门一下啦!”
大门再次拉开,从门后出现的是比刚才关门时更铁青的脸色。
“干嘛?”姚津云皱着眉,整张脸硬梆梆的臭成一团。
“你为什么生气?”怕他又会甩门,王惟翰索性伸手撑住门沿。“我说喜欢你,为什么你要骂干?”
就算是毫无预警的告白,那……那也是告白,王惟翰自认并没有说谎。
“李成浩吻我你就也想吻,他喜欢我你就也喜欢,这是干什么?很好玩?”姚津云沉着脸捶了一下门板,力气不大,不知是伤口会痛还是怕吵到邻居。
很好玩?他觉得自己是在学阿浩、在玩?王惟翰有种被侮辱的感觉,无可遏抑的怒火熊熊烧起。
“喜欢上你哪里好玩?”个性不好,年纪比自己大,而且还是老师,还是男人……
“那就不要玩。放手。”姚津云瞪着王惟翰撑在门沿上的手。
“所以我不是在玩!不放!”
王惟翰不但不放手,还再次跨进门里──反正他怕痛,反正他不敢用力,反正他怕吵到邻居,反正他不会也不能把自己推出去。
“王惟翰……”姚津云气得牙痒,不管王惟翰撑在门沿上的手和跨进门坎的脚,转身直接就把门板压上,一边忍着胸腹之间的痛楚一边怒叫:“自己做了决定就硬来,是我倒霉吗?要打要骂要亲都随便?你这样跟李成浩有什么不同?给我回去,浑蛋!”
姚津云一动怒就头晕,伤口痛得更厉害了。双手使不出力,就把背脊顶在门板上,不断施力夹住那个卡在门间的浑蛋。
生怕被笨重的铁门夹到手脚,王惟翰连忙把身体顶上去,隔着门板感觉到门后传来的微弱抗力,他既不敢进也不敢退,进了怕弄痛姚津云,退了只怕自己手指会废掉,只能暗暗调整着顶门的力道,紧张的喊着:“老师……老师,你听我说啦!”
为什么姚津云对阿浩可以那么温柔那么包容,对他就这么严格这么愤怒?王惟翰不能理解这种差别待遇。
“你还知道我是老师?”姚津云痛苦的喘着气。
“知道啊我当然知道!我一直把你当老师……”
就是知道,才会输给阿浩。
王惟翰被自己的答案弄得沮丧起来。
察觉到门板的另一侧已没有任何压力,姚津云顺了顺呼吸,正要站直身体时,一阵很低落很丧气的嗓音缓缓传进耳中:
“我不是故意要比他慢的……”
“……。”
“我真的喜欢你……”
“……回去。”
姚津云的声音听起来很累了。
王惟翰像只被骂的小狗一样低着头,把盘踞住大门的手脚收回,退出玄关,让那扇在两人中间卡了半天的金属门“叩”的声在眼前关上。
觉得很蠢、觉得很烦躁、觉得很委屈、觉得很想哭。
电梯向下的时候,王惟翰看着镜中那张少年的脸,努力不让镜里的眉毛和嘴角往下垂、不让那双眼睛变红。
“我跟阿浩才不一样……”
*****
王惟翰无报备的迟归换来了一个月准时到家的规定。他妈妈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了,被乖孩子宠坏的母亲就是少了那么一点处变不惊的包容力。
四天后的飞机送走了阿浩。
一个星期就又这样过去,学生也会有Monday
Blue,特别是左边的座位空了的时候──阿浩上星期一就飞去美国了……王惟翰手撑下巴,嘴唇微张眼神呆滞的看着窗外的天空,蓝蓝的天上只有云,没有飞机。
“阿翰,你的排骨被耀哥他们偷走了耶!”
“嗄?”
王惟翰回过神,发现自己吃没几口的便当里只剩下白饭和青菜了。
“吃饭时发什么呆啊哈哈哈哈……”
打劫集团瓜分了王惟翰的排骨之后,还从远远的另一桌向这里发出挑衅,王惟翰连看都懒得看,意思意思的胡乱扒了几口饭,就丢下便当走出教室。
迎着微带湿气的风,王惟翰像被诅咒一样地走到走廊尽头,站在厕所前的露天阳台上,看着天空发呆。
那天的隔天,班上的同学透过其它班辗转得知姚津云受伤的消息,本来就没什么深仇大恨,对他那“欺负好玩”的行动因此暂时停了下来。
而他也再也没正眼瞧过自己。
王惟翰靠在围墙上叹气。
不,若说被故意忽视,那也不对。该叫班长时还是会叫班长,发考卷时还是会看着他的眼睛称赞“班长总是这么优秀”──姚津云对他的态度,就像一切从没发生过一样。
真讨厌这样,真讨厌!比起来,当时被他拿着验孕棒威胁、被他一脸嫌弃的说蠢、被他隔着门板骂浑蛋还比较痛快……。
“……咦?”
从阳台往下看,正好看得到后门。
王惟翰居高临下,被门边两个拉拉扯扯的人影吸住了目光,拉人的是个身穿黑西装的高大男子,而被拉住后正在不停挣扎的人是姚津云。
靠,他的伤还没好,哪能让人这样拉!
脑袋里“嗡”的一声,王惟翰根本来不及细想那个西装壮汉到底是什么身分,伸手在围墙上一推,转身飞奔下楼,像截火车头一样嘟嘟嘟嘟的鸣着汽笛,冲向后门。
“老师!”
就像在电影上看了很多次的英雄救美,王惟翰借着奔跑的冲力,一拳揍上那个正要把姚津云拉出门外的男人左脸,再趁着男人后退松手的时候一把抓住姚津云,用力把他扯到身边,用另一只手紧紧的护住。
“老师!你没事吧?伤口痛不痛?”近在咫尺的脸上写满了担心和愤怒。
“痛死了……干……你放手……”被用力扯过来又被用力抱住,姚津云只觉得自己快要被拆掉了。
咦?又被骂了?王惟翰有点受伤的松了松手,眼角看见那个被打的西装男已经站直身子往这里跨了一步,他直觉又收紧了手臂,姚津云用手肘顶他肚子,他也不放。
“这你学生啊?”西装男摸了摸被打的左脸。“他说伤口会痛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小伤。”姚津云轻哼了一声。
光用手臂环着他,就可以感觉他全身上下传来的抗拒。王惟翰紧张的看着西装男,无法不去想象那身西装下是如何被隆隆的肌肉和龙飞凤舞的刺青给填满。
长得像座山一样还学人穿西装,整个人都是黑道味,老师是怎么惹到这种人的?借贷?王惟翰不敢掉以轻心,咬牙死盯着对方。
“同学,你不要误会,我没有要害他啦……喂?”
西装男伸出手陪笑,王惟翰如临大敌,护着姚津云往后退了一步。
靠!连陪笑的样子都很像坏人!
黑色胃袋(十七)
“同学……?”
西装男前进一步,王惟翰又退了一步。
“这里是学校喔!你不要乱来!”王惟翰死盯着眼前的男人。
“……。”西装男见沟通无效,直接跳过王惟翰,对姚津云喊话:“喂,你这个学生怎么回事啦?”
“谁叫你长那样。”
姚津云嘴角勾出笑意,让王惟翰察觉到苗头不对……为什么他笑了?难道这个西装男不是在迫害老师吗?
“我长怎样?我今天很斯文好不好?”见姚津云只是站在那里笑,根本不打算帮腔,他又回转过来对王惟翰说道:“这位同学你真的不要误会,我是他弟弟啦,只是想叫他一起去吃饭。”
“弟……”弟弟?王惟翰吓呆了,看了看西装男一身的肌肉和坏人脸,又看了看姚津云细致的五官,怎么样都无法把这两个毫不相像的人联想成兄弟。
“真的啦,我们小时候长很像的。”西装男再次陪笑脸。“对吧?哥。”
“嗯。”姚津云没有否认,一手撑在王惟翰肩上,对弟弟笑道:“既然误会已经解开,我要回办公室吃便当了。”
主动扶上自己肩膀的那只手让王惟翰惊喜交加,正想乖乖的跟着老师转身时,西装男连忙追了上来。
“等一下等一下,吃什么便当……”西装男高大的身形从后面笼罩过来,一手一边搭住了师生两人的肩膀。“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啦!我第一次带女朋友见爸妈欸……”
“见爸妈又不是见我。”
“我是说,一起来吃个饭嘛……”
“你下次再带她出来跟我一起吃饭吧。”
“哥!你干嘛这样!”
姚津云仰起头,定定的看着急到无计可施的弟弟。“展江,你知道问题不在我身上。爸妈一天不正视我的性向,我就一天没办法跟他们谈话。”
性向?王惟翰不敢插话,心脏怦咚怦咚地跳得很厉害。
姚展江皱起了浓浓的眉。“哥,爸妈不是故意要这样的,你就试着去包容他们……”
姚津云摇头笑道:“他们不曾试着包容我啊。”
王惟翰第一次感觉到“垂头丧气”这四个字用来形容一个失望的人有多么贴切。
听见姚津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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