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候那些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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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时候那些爱情-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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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好,那厢发呆的小丫头又被身后的同伴极小意地撞了一下,方才急急回过了神来,垂头仔细地顾起脚下的步子来……窘迫交加,小丫头额间已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殿中的百戏已然演罢,《九宾彻乐》刚刚告一段落,小娥她们这一支乐舞便在一阵清越盈耳的箜篌声中开了幕。

    这是据《诗》中《凯风》演绎的一支舞,颂叹母子之间的深情厚意,今日正值太后寿辰,这乐舞也算是应景。

    左大娥自幼便擅长音律歌舞这些,会击磬,谙琵琶,尤善巾舞,而小娥则只有这竹籁尚算娴熟……能来崇德殿献艺,于掖庭之中的婢女们而言是极难得的机会,若是有幸入了哪位贵人的眼,或许便能籍此离开掖庭,再不必背负着罪奴的身份……真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呢。

    而左氏姊妹便是因着才艺出众,在一众宫婢的艳羡中得了这机会。

    现下,左小娥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什么都不去想,只横了竹籁在唇边,凝定神思,和着众人的节奏,伴着殿室居中的纁红色藻席上舞伶们曼妙的身形步法,缓缓吹奏起来……

    幸亏那天,有那个吹叶的少年——不,是清河王,和过她这一曲《凯风》。他实在吹得极好,吹叶的音色本是极细幽脆悦的,但却有些不可思议地给他吹出了沉缓哀凝之感,仿佛真的就是那样一个哀哀切切地思念着母亲的孩子一般,情切意深,令闻者不由动容。

    此际,殿中乐舞正酣,却有一个属于稚气少年的和润嗓音,清晰地响起:“陛下,你瞧那个吹竹籁的小丫头如何?”
第68章 刘庆与左小娥(三)
    闻言,刘肇抬眸看向了左小娥的方向,片刻后,十一岁的稚气少年略微沉吟,道:“这竹籁技法虽娴熟,在宫中伶人里也算不得佼佼,倒是难得她这般年纪,竟能奏出这曲中沉敛的哀意,情意深切……殊是不易。”

    “阿兄为甚会留到她?”他目光落回向兄长,问。虽贵为九五之尊,但少年天子还是像幼时那样,唤刘庆作“阿兄”。他其实一向是清冷沉敛的性子,同这个兄长在一处时,才会稍显活泛,露出些少年人的模样。

    “那个小丫头方才入殿时模样呆拙得很,亏得后头有人提醒才没跌了跤……我一时技痒,险些便出了手!”刘庆手中拈着一粒自盛放果品的玉盂中取出的圆润龙眼,目光落向左小娥的方向,唇角微微勾起一丝促狭笑意。

    “这些宫们人若在贺宴上失了仪,依宫规,是会受重罚的。”少年天子似是见惯了这般情形,沉静的语声里带了微微一丝无奈“阿兄便莫要捉弄她了。”

    自他俩幼年时起,兄长刘庆便是玩耍游戏的行家,斗鸡走犬、六博投壶、秋千蹴鞠样样精熟,而尤其擅长打弹丸,从来正中鹘的,例无虚发……孩提时,他便曾领着年幼的弟弟偷偷藏在宣明殿大道旁的松萝架后,随手捡了几枚小石子,一粒粒打出去偷袭自这儿入宫觐见的朝官,看他们莫名被弹落了头上章甫冠或手中玉笏板时的惊惶模样,两个小童暗喜得逞,在暗处捂嘴闷笑……那实在是他们枯燥乏味的童稚岁月里难得的趣事了。

    后来,二人年纪渐长,刘肇因身为太子,负着储君之责,于是便日日被诸位严谨博学的师傅们拘在书房研读典籍,习阅经史……性子便日复一日沉敛端凝了起来。而刘庆则依旧乏人管束,是以一直过得十二分惬意自在,六七年下来,依旧是这般任性而为又疏懒惫赖的顽童模样。

    在宫中众人看来,清河王一向行事任性,孩童似的顽皮不羁,而陛下则沉静冷清,少年老成。所以,虽是年纪小了一岁,但陛下平日里倒比清河王更似兄长些。

    “唔,那将她要到我宫里怎样?”刘庆桃花眸里流出几分笑意,颇是玩世不恭“这样呆呆笨笨的小丫头,放在身边定然有趣得很。”

    刘肇闻言,微不可见地略皱了眉峦,而后垂眸思量了一眸,正欲开口,却是另一个清柔和婉的嗓音先响了起来“不过区区一个宫婢,赐予阿庆有甚干系?”

    窦太后目光已落向了这边,显然将方才兄弟二人的言语尽听在了耳中,她神色温暖,艳丽的眉目间流出几分柔和笑意,一派端庄亲和的慈母模样:“这些奴婢本就服侍人的,阿庆喜欢,尽他高兴便是了。”

    “今日这一众婢子伶人倒也算不错,阿庆还有无入得眼的?”她目光淡淡扫过殿中正倚歌起舞的的韶华少女们,温声问道。

    “母后既开了口,那儿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刘庆闻言,稚气未脱的面庞上仿佛霎时泛开十二分的惊喜雀跃,一双桃花眸落向殿室居中处,目光定格在一群舞伶中的左大娥身上,神色似乎焕然一亮,道“那个跳巾舞的丫头顶顶出众,孩儿府中正少这般伶俐的舞伎,也厚颜向母后讨了来罢!”

    “自是允你。”窦太后眸子里带出几分意料之中的安心来,而后便十分慷慨地点了头,又向天子刘肇道“还有余下这些宫婢,皆分赐下去,让在场的诸王随意挑罢。”

    刘肇微微默了一瞬,方应道:“好。”

    …………

    “胡闹!”毗邻着东宫的丙舍中,响起了一个颇具威严的女声,仿佛已是怒极,原本温宁淡和的语声竟生生带出了几分厉然来。

    三丈见方的殿室布置得颇是简净素致,殿顶张施了雪青色的细缣承尘,南壁上绘了幅笔致淡雅的青绿山水图,清晨熹微的昀光自半启的菱格纹雕花窗扉透了进来,在润青色的细篾簟席上散落了一片片斜长的菱花格光斑,为室中平添了几分明亮颜色。

    黑地朱绘的鹤纹漆案前,中年女子一袭素淡的松花色襦裙,清宜和婉的眉目间却透了几分端严。而此时她神色急怒,眉峦微竖,正附着双掌,恚然向眼前的稚气少年斥道:“掖庭出来的人竟也敢收,殿下……究竟是给甚么迷了心窍?”

    “傅母……”刘庆姿态恭谨地立在一旁任她训诫,仿佛犯了错的乖巧孩童般,温顺地恭垂着头,诚恳认错道“都是阿庆不好,您莫要生气了”

    “竟晓得自己错了么?”见他这般模样,傅母卫氏语声稍稍和缓了些,但怒气犹是未褪“殿下几时竟这般自作主张起来,也不同老身商议一二?”

    若是同您商量,她们俩儿是断然进不了丙舍大门的……小少年心下默默道。

    “傅母,那左氏姊妹,当真不是太后有意安插到我这儿的耳目……”他飞快抬眼一瞄,见自家傅母面色稍缓,于是便试探着小声开了口。

    “殿下才识得她们几个时辰,便这样儿失了轻重?”卫氏闻言,刚刚稍见平抑的怒气瞬时又回泛了起来,更因忆起了昔年旧事,神色间另添了些许愤色“自你出生起,前前后后她是打过多少主意,这些年里,被以各样儿名目送进来的眼线几时少过?”

    “以往那些,好不容易打发了,如今殿下倒好,竟是主动将掖庭的罪奴往自己身边揽……”说着,她阖上了眼,语气里已然带了几分凝重的叹息。

    小少年见状,有些无奈地心下暗暗叹了口气……傅母她着实是气得狠了,看来,还是老老实实坦白罢。

    “其实,”刘庆微微顿了瞬后,抬眸看向卫氏,开口道“其实,阿庆之前便认得她们的。”

    闻言,卫氏霎时间神色讶异地挑高了眉头,有些惊疑道:“以前便认得?于何时,在何地认得的?”

    “三日前,掖庭。”小少年微微垂了一双桃花眸,敛着自己的情绪。

    “三日前……掖庭……”那傅母微微思忖了一瞬,轻声重复了句,而后面上蓦然变了色。
第69章 刘庆与左小娥(四)
    “殿下……三日前竟是又去了掖庭!”她神色刹时间转为了急怒,定定凝视着眼前才十一二岁的小少年,一双清和的眸子里流出的尽是担忧与心疼。

    “傅母,您莫要担心了,”十二岁的青稚少年见状,连忙上前了半步,仿佛安慰似的握住了傅母的手,仰起一张尚存稚气的面庞,看着她轻声说道“阿庆已去了这么些年,不是也好好的……避开那些守卫容易得很。”

    “而况,即便被发现了又怎样?”说到这儿,他微微扬了一双略带锐气的长眉,平素散漫惯了的眸子里透出罕见的几许清冷“我年纪尚小,还扣不上秽乱宫闱的罪名;再者,她如今并不想要我的性命,犯不着拿此事大做文章;再说,恐怕我愈顽劣愈混闹……那些人便愈安心。”

    稚气未褪的小少年说完这些,有些莫名地,却是微微垂首,神色沉默了下去,又静了好一会儿,方才低低开了口,语声极轻:“而且,那怕露了行藏,惹出大祸……阿母的祭辰,阿庆也总要去陪着她的。”

    卫氏闻言,蓦然心下一恸,那处揪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这,从来都是个让人心疼极了的孩子呵。

    七年前,贵人她无端端便获了罪,而后便被幽禁于掖庭,母子相离。

    四五岁大的稚童尚不明白什么叫“废太子”,更不懂得什么是废处冷宫。只知道父皇身边的宫监来宣旨之后,那些神色冰冷的宫妇就要带母亲走,小小的孩子稚嫩面庞上尽是无法置信的慌乱,而后仿佛明白过来了什么似的,死死抱住自家阿母,搂紧护牢,而那一双水润漂亮的大眼睛近乎凶狠地怒瞪着那些试图上前的宫妇们,仿佛但凡有人胆敢上前,他便会拳脚相加……像极了一只绝望而愤怒的幼兽,奋力地张开了所有稚嫩的爪牙,企图来维护自己的陷入险境的母亲……

    以往他是太子,宫中仆婢们谁人敢有半分不敬,而今……一个失了依恃的废太子,谁人又会忌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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