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若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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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若犹红-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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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枫姊说我还没长大?”

“你不服气?”

“哼!我总有一天教你刮目相看。”她皱鼻子,“看你还说不说我是小孩!”

“我倒希望有人说我是小孩。那很幸福。”我坐上制图桌,打开灯。

“啧啧啧!难怪你有胃病,吃过饭就工作,拜托别这么卖力好不好?我都不敢打瞌睡了。”

“那你就别打瞌睡吧!”

“你不怕我疲劳过度生皱纹?”

“你不是想成熟吗?皱纹代表智慧啊!”我拍拍她,去把上回挖来的土拿来,马上要用。”

“不是已经去化验过了吗?”

“球场的董事会要求再寄到美国去化验分析。他们对这块黄砂土还有存疑。”。

田蜜把土分装进透明压克力盒中,好半天才又迟疑地开口:“枫姊——”

“啊?我咬住铅笔,也许门口的广场上可以种“加那内”海棠。

“你就预备这样——过一辈子?”

“什么是‘这样过一辈子’?”

“我是说,你不考虑沙慕尘?”

“干吗考虑他?公司也不缺设计师,他那双手既不会画图,也不能施工,有什么用?”我打开印台,把灌木图章重重地盖了下去。

“你看,还逞强,章都盖歪了。”田蜜一下子跳了过来,“我才不信你对沙慕尘一点感觉都没有!”

“胡说八道。”我对田蜜的瞎起哄啼笑旨非。

“沙慕尘——”

“你被沙慕尘迷住了,左一句沙慕尘,右一句沙慕尘,田蜜——”我放下图,看看她,“你今年23了,都怪我管你太严,工作又重,让你没办法交朋友。这样吧!明天我放你假,出去走走。”

“你——”田蜜跺跺脚,羞得满脸通红,情窦初开的模样可爱极了。

说实话,我真羡慕她,她的青春、她的梦都是我没有的。

“过来!过来!”我喊她。

“不要。”

“露一手绝技给你瞧,学不学在你。”我笑着看她。她想过来却又跺脚。

“不来呀?漏学了别怪我!”我拿起了章,她果然立刻过来。我举起圆形的灌木章,在原先盖歪的地方量了量,再盖了下去。

“咦!真奇怪,一点也不歪了。”她歪着头。

“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我把图放在灯下烘干,“晒三份,另一份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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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秦阿姨晚上跟我说的,也是同样的话。

只不过她用另一种方式说出来。

“江枫,你今年多大了?”

“比慕竹小两岁。”我放下报纸,我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但我没兴趣听,用慕竹来提醒她,我爱慕竹,也永远忘不了他。

“唉!那你跟慕尘同庚。”秦阿姨点了点头。

人的记忆力是最坏的!我真不相信,秦阿姨经过了那么大的打击会如此容易忘怀。

“大概是吧!”我又用报纸遮住了脸。

“江枫!把报纸放下,我有话跟你谈!”秦阿姨笑眯眯地把我的报纸移开。

我正苦无脱身之计,绿碧突然“汪汪”地叫了起来,并且不断用爪子抓着纱门。

“阿唐,阿唐!把狗带走。”秦阿姨叫。

“不!让我来,它好些天都没出去了,该有人遛遛它,不然阿唐天天把它喂得这样胖,一身的肥油,会得心脏玻”我自说自话地把纱门打开,绿碧兴奋地扑到我身上,用它的大舌头拼命舔我脸。

“江枫——”秦阿姨叫我,可是我装作没听见,解开绿碧的链子,一溜烟地跑了。

山里在黄昏时起了雾,到处都迷迷蒙蒙的,但我喜欢这样的雾,我可以自由自在地在草坪上走,用不着担心碰上谁,更用不到跟谁打招呼。

绿碧欢喜得似乎要疯掉。它虽然已经五岁了,但实际上还是个狗婴儿,喜欢撒娇作痴,又贪吃好玩,可怜的是自从慕竹去后,再也没人好好疼它。

想到慕竹我心里一阵酸,他的运气真不好,才34岁就离开了。

他应该多看看这个世界,多享受一了人生,多为他所爱的生态保护工作尽一分力量……

可是他没有,命运把他的一切都剥夺了。

也剥夺了我的人生。

绿碧一点也没感染到我的情绪,它死命地往前跑着,等到我发现它正猛然地向公路冲去时,我赶紧叫它,但它玩得太开心,根本不听我的,而一部汽车正巧在这时由公路下方驶了上来。

眼看就要撞上了,我却无能为力,只有捂住了眼睛。

可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除了车子急煞发出的刺耳的摩擦声及橡胶臭味外,并没有惨叫声。

我移开了手掌。

绿碧躺在车底下,但当我走过去时,它突然一个翻身,挣扎着从车底下窜了出来,挟着尾巴哀号着逃得远远。

“它受惊了。”车里的人走了出来。雾很浓,我看不清楚他,可是他说话的声音太让我心跳。

“慕竹——”我浑身一颤。

“我是慕尘。”

我回转过身。

“江枫,我送你回去。”他赶了上来,我没敢回头,反而加快了脚步。

他停在原地,不久之后,我听到了发动的车声,而后又渐渐消失。

一个温热的庞然大物悄悄靠了过来,我吃了一惊,直到它的喉咙发出讨好的低唔声,我才醒悟过来。

“绿碧,你这个坏东西!”我一边骂,一边打,它也不敢跑,乖乖地挨我的打,打到我哭着抱紧它为止。

哭了好一会儿,我突然难为情起来、难道这一点小事也会让我觉得挫折,甚至崩溃?

把绿碧带回去,客厅的灯仍然亮着,但秦阿姨的摇椅上是空的。

阿唐正在整理凌乱的书报。

“秦阿姨睡了?”

“她说不舒服。”阿唐关上柜门,里面乱得很,我敢打赌地毯下一定也都是灰。她就是这样大而化之的人,总以为把脏、乱藏起来就没事了,不过,她也有可爱之处,那就是对秦阿姨的忠心。

“哪里不舒服?”

“她说腿痛,吃了药就教我扶她去睡。”

“慕尘呢?”

“还在她房里,他回来后说了好些笑话给她听,那些笑话也不知哪里听来的,笑得我肚皮发痛。”

我皱起眉。张大夫说过,秦阿姨病得很重,癌细胞正在蚕食她的生命,她不能受太大的刺激,大喜大悲对她都没好处。

慕尘在这时从那边走廊过来,黯淡的灯光映着他年轻的脸,仍然是那么不经世故,活泼愉快。

难道他一点也不为自己的母亲担心?

“秦阿姨睡了?”我站起身。

“嗯!”他点头,“要不要玩一局?”

“什么?”

“司诺克!”他用手指着楼上,“我敢打赌你一定好久没玩过了,我可是慕竹亲手调教出来的!”

“你说得对,”我严肃地看着他,不知为何,他酷似慕竹的脸总使我感觉疲倦,“我好久没玩了。”

“如果你不想玩,也不要紧?”他让步似的耸耸肩。

“明天早上你有空吗?”

“有啊!”他似乎对我的问题很关心,“有什么节目?”

“有一个很重要的节目——我跟张大夫约好了,去他的医院,讨论秦阿姨的玻”

“他没有告诉你,我下午去看过他?”

“没有。”我愣了一下,也许,他并不如我所想像中那般幼稚。

“他跟我说了很多,江枫,这些日子谢谢你——照顾我妈妈。”

“这是应该的。”他回来这一天,总算讲了一句人话。

“沙家没有欠你这么多。”他微笑着说。

我瞧他一眼,我真讨厌他的笑脸,他似乎从不会难过、生气或是悲伤。

“我乐意。”我冷冷地说。

“这样不公平,慕竹——”

“不许你提慕竹,”我严厉地说。

“你——爱他很深。”

“那是我的事。”我僵硬地转过身,步向楼梯,“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回房了,晚安。”

“江枫,等一等。”他抓住了梯首,一跃而上,挡住我的去路,“你跟我一样大,为什么老像个长辈似的教训人?”他委屈地说。

“你的经纪人应该好好管你。”

“好了,好了,又来一个江枫妈妈。”他捂住耳朵。

“我真不懂,慕竹以前怎么那样称赞你!我对他的儿童行为皱眉。”

“咦!你不是说不准提慕竹?”

“你挡住我的路干什么?”

“我要跟你讨论一件事。”

“什么事?”

“你知道——他说着说着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红了,也结巴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蹙眉,“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是想,我说……”他结巴了半天,“总而言之,嫁给我。”

对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我想也不想,就给了他一记耳光。

多亏慕竹走了,要不然也会被他活活气死。

我奔回房间,倒在床上痛哭失声。我爱秦阿姨,愿意奉养她终生,但受到这种折辱,也未免太不值得了。

也许,我该离开星辰居……但我能这么一走了之吗?

我正在想离开的理由时,沙慕尘却比我提前一步行动。

他走了,搬到山下去。

秦阿姨一夜之间老去。

慕尘回来那天,她容光焕发,像是年轻了好几岁,但慕尘又搬出星辰居后,她光彩尽失,连原先还仅存的一点青春,也像夕照般地消失了。

我很难过,很愧疚,可是我对这些无能为力。

秦阿姨的病更重了,她甚至不再说话,每天只是倚在窗前,往外面看。

我问她在看什么,她只无力地笑笑。

慕尘每天中午来跟她共进午餐,饭后陪她闲坐,然后就像有默契似的,在我返家之前离开。

其实,该离开的是我。

“你跟少爷到底是每么回事?有一天,阿唐问我,你们都快把我搞疯了,你来他就走,他来你离开,你们有什么毛病?非要让太太看了伤心。”

“你不懂。”

“我是不懂!”阿唐指着自己鼻子,“不过好歹我也念过国中,识得两个字,懂得三分道理。你们如果是真孝顺,就别让太太在心理替你们难过。”

“她——”我一呆。

“太太又不是傻瓜,你们两个不痛快,少爷又搬了出去,她当然晓得有事。”

阿唐在翻白眼,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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