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哥,这究竟是为了什么?”我悲呼一笑,哀然的问出心中的疑问。他用这么多人命,想要换来的究竟是什么?向来安和的陵丘城,是我的出生之地,亦是他的故土。他何其忍心,眼见这些百姓,为了他的某种目的而死?何其忍心哪!
洛子安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和悲苦,叹了口气道:“我又岂是真心想要如此。只是,若不如此,又如何引得这陵丘百姓激愤?只有民愤一起,方才可成就大事。情儿,你可懂得堂哥我的苦心吗?”
原来竟是为此!我心下顿时雪亮。仍是忍不住的涌上悲意,道:“原来,这就是堂哥的意图。莫怪子归之名,那么快便流传而出。想来,这也是堂哥所为吧?为了你口中所谓的大事,便是我这个妹妹,也是可以牺牲掉的。想来,妹妹我,还真是高看了堂哥的为人。虽是有所怀疑,却是从未敢想。我只道,你是我的哥哥,哥哥哪有可能会去害妹妹?想来,奶娘在将我的身份说出的时候,堂哥怕是就已经有了这一层的打算,是不是?”
“不是。”安子洛断然否决,口气有些激动。他自己好像也觉出来,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的出现,真的让我很高兴。不过,后来——”
“后来,你才觉得把我的身份公布出来,一定会扰乱陵丘百姓的民心。再加上,朝廷增了三成的税政,更加让民心不稳,是不是?”我轻轻冷笑,又道:“说到底,你也只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而把我这个才刚相认的妹妹,牺牲掉了。我说的这些,可都是事实,难道不是这样吗,我的堂哥?”说什么兄妹情谊,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名头罢了。
“我这么做,为的是什么?难道单单只是为了我自己吗?”洛子安冲我吼道:“你有没有想过,我那枉死的爹娘,还有你的娘亲,他们就那么枉死了吗?为人子女的,难道不该替他们报仇吗?我之所以这么做,还不是想替深埋地下的他们,讨回一个公道。就为这,你能说我错吗?别忘记了,你不是什么韩情,你也是洛家的骨血,洛子归,才是你的真名。”
“这些我都知道。我又何尝不恨上位之人,可是,恨又如何?难道把他们都杀了,就能挽回伯父和我娘亲的性命吗?若是能,莫说杀了他们,便是活剐了他们,那也是值得的。一如你所说,为人子女的,当以孝为先。只是,人活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能为自己的亲人报仇,而连累这些无辜的人枉死。你看看他们,那个不是有家有口,有亲有子的。难道,他们的子女亲人,也要来找你报仇吗?”我稍缓了语气,说道:“堂哥,我知道你心里有诸多的苦楚。所以,我也从未反对过你所做的事情。毕竟,你的初衷,是为了双亲报仇。没有人会说你应该,不应该。只是,今日,你却伙同这些西良马贼,来屠杀陵丘城的百姓。甚至想连这小小的婴儿都不想放过,你这样做,若是伯父地下有知,他会同意吗?”
洛子安被我说的有些动容,默了半晌,方才沉声说道:“子归,你也不用再来劝我。我早已经做了决定,任你如何的相劝,也是无用。你只管说,你同意还是不同意便是了。”
我直直的看着他,问道:“若我说,不同意,你是不是当即便会杀了我?”
洛子安没有回答,像是默认了。
我勉强笑笑,道:“堂哥,我还叫你一声堂哥。此时此刻,我再已无话可说。你若是想杀我,那便杀了就是。你放心,我不会怪你就是了。”
洛子安慢慢的从马鞍上的箭兜里抽出一支箭,拉开手中的弯弓,拉满了弦,对准了我。
我搂了搂怀中啼哭的婴儿,始终带着微笑的看着他。心底里,是又凉又寒。脑袋里已经不再去想,若是他当真想要杀我,除非我是插了翅膀,否则,定然逃不了。
那厢的晏非,看见了这边的情形,心急的狂喊,却苦于无法脱身。险险的躲过了朝他砍下的数十把腰刀,使出浑身全劲,将将挣出几步远,再次被一拥而上的官兵阻了回去。
再看旁边的安先生,长时间的打斗,已经让他浑身的气力损伤甚剧,此时,也只有招架之能,无有反抗之力了。
此际的我,已经再无有人来相救,俨然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那对准我的箭矢,遥遥的泛着寒芒,随时随地都有飞过来的可能。我坐在车辕,搂着怀中的婴儿,不着痕迹的微微的朝着里面缩了缩。心弦已经绷紧到不能再紧的地步,稍加个风吹草动,很可能就会断裂似的。
我清晰的听见自己的每一声呼吸,沉重而压抑。快速跳动的一颗心,像要冲出胸膛一样,撞击着胸口。
面临死前,等死的这一刹那,滋味还真不是人受的。
就在我觉得每一次呼吸,都是那么漫长而沉重的时刻时,陡然出现的状况,扰乱了场上的局面。
纳兰鸿兹似同神兵天将一样从天而降,将那对准着我的箭矢,用一根长鞭的鞭尾扫卷而飞。洛子安手中那张弓弦,本已拉满,轻微的碰触都会令那箭羽脱飞而出。急卷的力道,连同放开的弓弦一起,朝着上空一抬。
我一时惊喜,朝他有些语无伦次的唤道:“纳兰,叔父——”
生死一刻,生死一刻呀!
想不到他会出现,救星,大救星!
纳兰鸿兹冲着我咧嘴一笑,和惊讶过后反应过来的洛子安交上了手。他本是武功极高,与洛子安交战,自是游刃有余。边打着,边还朝着我看。
我见他吊儿郎当,实在替他担心,忍不住提醒他要小心,全力迎战。
我这一扬高声音,怀中的婴儿受到了惊吓,放声大哭。我慌忙的低了头,柔声拍哄着。
纳兰鸿兹极为不悦的朝我喊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和他有了孩子?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我闻之气结,没好气的回他道:“你放心,我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真不知道他那脑袋是怎么长的。亏他还活了那么大年纪,没听过十月怀胎吗?傻子!
第一百章
他听了我的话,知道我不是在说笑,臭哄哄的脸色,这才稍微好转。这时间,洛子安已经于他走上了数十招。前者眼见胜他无望,趁着他分神朝我挤眉弄眼的空当儿,从怀里抽出一只大拇指粗细的褁褁的竹筒,拉开上面装有引线的盖子,冲着头顶上一举。一股黄色的浓烟,冒了出来。
黄烟示誓,这一举动,明显是有备而来。估约这烟一飘出,就会有大批人马涌进来。我心中间道一鼙,不好!朝着愣着神儿,像是看热闹儿一样看着纳兰鸿兹,扬着声音,大喊道:“不要跟他恋战,快些离开。”
我这一嗓子,提得老高,远处的晏非也听了个清楚。估摸着,这会儿工夫,这边的情形,他也早就看了个明白。只见他一边吃力的和周遭的那些官兵相斗,一边朝着这边喊来:“这里不用你管,你快些带情儿走。”他这话,是对着纳兰鸿兹喊的。
纳兰鸿兹张了张嘴,想是有些不太愿意听他命令的口气,想要反驳两句,随即一看,两方的情形,不容得再拖下去,终是闭上了嘴。手上疾出几招,逼得洛子安倒退出数步,他转身朝着我这边奔了过来。
洛子安察觉出他的意图,朝他身后出刀,逼着他回身。只见他,扬起手中的长鞭,头也未回的,一抖腕。那乌黑的软鞭,即刻便缠上了宽厚的刀身,往身侧微一用力轻甩,刀便行挣脱,跌落地上。紧跟着鞭子又一甩,坐在马上的洛子安,下一刻,已然摔在了地上。
我怕他再出手,连忙出声喊道:“休要取他性命,还是先行离开要紧。”
纳兰鸿兹回身瞅了他一眼,道:“算你这小子命大,若不是情儿替你求情,我即刻便杀了你。”说毕,不再理他,走至马车前。
我心知再也耽搁不得,迦是叫他去救晏非,怕是他不肯。索性干脆将怀中的婴儿,往他怀里一塞,坐在车辕上,扯住缰绳,用力一拌,“驾──”
马车冲着晏非和安先生的方向便行冲了过来横冲的力道,撞飞了一些官兵,也有眼疾手快的先行躲闪开了。眼看着阻挡在中间的人,剩的七七八八了,冲着中间的晏非和安先生,喊道:“快上来──”
两人使力挥着手中的武器,格挡开周身的官兵,趁着这个当隙,飞上跳上了马车。我一刻也不待的,驾着马车,冲出了重围。。
“快些拦住他们──”洛子安气急败坏的喝令,已然来不及了。车子已然冲了出去。
眼看着,身后的官兵越来越远,疾驶的马车一直朝前,逃出生天就在眼前。
不幸的事,总是在最后一刻,才悠悠来现。
就在马车即将要冲出最后一道巷子口,拐个弯儿,就要从身后追赶而来的官兵和马贼的视线之内,消失的时候。疾奔而来的队形,阻住了去路。
不同于那些官兵,这些人一身上下,俱是黑衣,形动迅速敏捷。全数略弓着身形,虽是双腿疾奔而来,速度却是极快。只是眨眼的工夫,已从数丈之远,奔至近前。
眼见急驶的马车,便要于最前一排人相撞,那些人却是丝毫未现惧色。我慌忙间,勒停了马车。因着速度过快,三匹马来不及停止,被勒住的缰绳,狠狠的拽住,呜嘶着抬高了前蹄,立了起来。
最前头的那匹马,靠着这些黑衣最近,有一人甚至已经到了它的蹄下。只要马蹄这一落下,他便会被活活踏死。然而,那人却并不慌张,单手朝头顶一举,正好抵住朝下落的马身。也不知他是如何使的力,只见他轻轻一拨,健壮的剽悍的一匹骏马,便被他单支手灌到了地上。
那马只哼了两声,只吐血沫,便咽了气。
而这一连串的举动,只不过是眨眼间的工夫。
不光是我吃惊,便是晏非和安先生,也都相继惊讶的微呼出声。纳藩鸿兹更是不吝惜言词,喝了声:“好──,好俊的功夫!”
那人却是,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