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马被两名持械的兵士阻拦在城门口,而城楼之上的守城将领则在向他厉声警告着。
那将领边说话边手持了火把向城下张望,距离不远却只能看到骑马的是一个戴了斗篷的男人,并不能看清对方的面孔,顿时心生疑虑带了护卫下楼盘查。
斗篷半遮下的面容有一瞬间的皱眉不悦,他并不打算强行闯关却也没有回答守城将问话的意思,只闭着眼睛像是在思考一般。直到守城将领已拔刀行至了身边才终于翻身下马,一手缓缓摘了斗篷。
“放肆,本府在此,尔等岂敢拔刀!”
斗篷之下不是别人,正是上原府城主尹元。按理说,上原府全城都是他的地界,虽深夜出城不便但各方面却也是提前安排好的,本该一切顺利,可此刻这守城的军士却根本不是他日前所安排的府兵。他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很是谨慎,背手而立之时袖中钢鞭已随时待发。
“叩见城主!小人愚昧,未认出大人真容,请大人降罪!”
“罢了,都起身吧。”
“谢大人!”
“今日守城之人为何不是府兵甲组?你们是哪个处所的?”
“禀大人,属下乃是外缘乙组巡城守卫,今日酉时接到紧急调令前来支援城门守卫,故与府兵甲组进行了调换。”
“紧急调令?本府为何不曾知晓?也罢,如今我尚有要事在身,尔等赶快开门放行,否则耽误了朝中大事可不是你们几个能担待得起的!”
守城的将领说是接到了紧急调令,尹元并不相信。上原府但凡涉及城防的所有文件无一不是从他手中经过的,若真有什么秘密的紧急调令除非是当今皇上亲自操办的。不过,眼下的他正急于出城,眼见对方的言行举止确实是外缘巡城守卫,倒也不担心是什么奸细混了进来,只一心催促对方快些开门放行。
“这,大人还是莫要为难小的了。今日接班之时,调令之上已经特别写明‘今明两日宵禁之后,除非有圣上亲笔御旨,任何人不得踏出城门半步。’此时已宵禁多时,属下们区区守城侍卫是绝不敢违抗军令随意开门放行的,还望大人体谅!”
“住口!难道我堂堂上原府尹想要出个城门还得去寻皇上赐御旨不成?简直荒唐!”
“大人,小的并非有意阻拦,实在是军命难违啊!”
“来人,将此以下犯上的巡城卫军给我捉拿起来!”
那调令之上如何写的尹元是没有看到,不过眼下的这个巡城守卫却实在让他棘手,任他如何威逼对方都不肯奉命开门。情急之下的尹元本想先将对方治罪拿下,待从城外返回之后再细细查实今日之事,然而,事情却并非如他所料一般顺利。
城门上下军士十数人,在听到尹元下令抓人之后并没有任何动作,甚至无一人有所回应,反而一个个面色狰狞地看向他。显然,此处的所有人都并非听令于他。
“尹大人还是听属下一句劝。今时今日切莫只身闯关,不如先行回府,待明日天亮之后有什么事再出城不迟。”
守城将军虽面色不善但语气还是客气的,他说话的同时,周遭十几人更是同时长枪顿地齐声附和一声。
“请尹大人回府!”
“放肆!你们可是要齐齐造反不成?既然如此,那便休怪本府出手无情了!”
说话瞬间,尹元的钢鞭自袖中飞奔而出,直冲着城门口处站着的两名守卫面门而去。钢鞭已至,劲风过处连着城墙砖石之上都落下深深印痕。眼看着门口两人在劫难逃,一根墨色拐杖忽然间自门内侧伸出一揽,将鞭子阻止在了半空。随即,一个稍显佝偻的身影自城门的暗影处缓缓走出。
“尹大人,何必要为难几个下人呢?这可不像大人一贯的作风啊!”
城楼的火把烧得正旺,尹元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挡了自己鞭子还在说风凉话的人正是当朝宰相张和。
见着张和,尹元马上就联想到了那个让他气急败坏的张少卿,这一老一小两人与尹元皆算是宿敌。眼下见着坏了自己的出城大计的幕后主使乃是张和,他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当是谁敢在上原府如此欺上瞒下,还随意假借军令妄图调动我的人马,原来是张大人。”
“尹大人客气,正是老朽。”
“更深露重,张大人有闲情雅致在此夜游尹某人倒是无权干涉,不过张大人可知,这假传军令、借符换兵乃是死罪?!”
张和出现的一瞬间,尹元就明白了今晚这出闹剧的原委始末,什么秘密调令、不得出城,不过是张家算计自己的一道而已。想到对方的势力竟已经默默延伸至府兵军中而自己却还浑然不觉,尹元的后背就立时冒起一阵冷汗。这张家的宰相府,之前实在是将其小看了。
尹元的怒气隐于唇齿之间,张和有备而来倒也不露怯,听他拿军令死罪吓唬自己一时不怒反乐,紧接着更是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那苍老干巴的笑声在空荡的深夜里听来,平白又添了几分恐怖和诡异。
“尹大人的钢鞭果然厉害,连这沉阴木的拐杖都能生生凿出几道凹痕来。不过这钢鞭之外的荆棘倒刺上还染着滴水观音的花毒,若非老夫方才出手相救,恐怕这几位小哥都要即刻命丧于此了吧。尹大人可否知道,军中无故弑兵杀卒也是重罪呢?”
第四十二章 杯酒干戈(2)
readx;听闻鞭上有毒,两名军士早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地想往张和身后躲藏,愣是将他看成了救命的稻草。而被戳穿了的尹元此时才暗自用力不慌不忙地将缠绕在张和拐杖上的钢鞭收了回来。张少卿曾受过此鞭刑罚,张和知道其中蹊跷也并不意外。
“身为上原府城主,尹某当然不会知法犯法坏了军纪规矩。教训这些小的也不过是惩罚他们与歹人勾结,明目张胆地想要造反犯上罢了。”
“尹大人所言差矣,这些军士并非造反犯上而确实是奉命行事。”
“那敢问张大人,这些人私自调换军事重岗,不认城主盲目犯上究竟是奉了谁的命又行了谁的事呢?”
“当然是奉了皇上的命,行了朝廷的事!尹大人若不相信,先看看这个再说吧。”
尹、张二人几句话间咄咄相逼互不相让,直到尹元接了张和抛过来的卷轴之后才不再说话。
那卷轴是张和上书的奏折,其中详述了张少卿当日追捕外族刺客的种种危险艰辛并提及了近段时间来上原府可能由此而引发的诸多险情,最后又言辞恳切地提议近期一定要对城防严防死守,而这守城的重则最好由城主府与宰相府共同承担。张和与尹元于朝**事多年而多年不和,但凡有这样的分权机会,张家自然是不会轻易放弃。
那奏折之上虽无国玺玉印却有圣上的亲笔朱批,尹元认得那确实是真真的圣上笔记,所以即便明知道是张和在故意给自己使绊子却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朱笔御批?哼,张大人果然好手段,连皇上的奏折都带来了。”
“哎呦,尹大人真是说笑了,小老儿我哪有什么手段,不过是为了朝廷的事鞠躬尽瘁罢了。现下这圣上的御批你也是亲眼见到了,所以还是安分守己听命行事的好。”
张和一脸得意的神色,眯着眼睛很是享受地看着尹元有苦不能言、有怨不能诉的模样,末了又补了一句。
“哦,对了,还有一事忘了说。圣上体恤尹大人多年来辛劳有功,近日里公务又繁重。这段时间像是这种守城、巡城的苦差事就由宰相府暂且代劳了,老弟你只管在家中好好休息休息。”
尹元心中暗呸一声,没有要和他称兄道弟的打算,面上也仍是一副见不惯对方小人得志的模样。
“张大人也莫要太过炫耀了吧,这朱笔御批你是怎样得来的恐怕还不好说,朝中重臣谁人不知皇上他······”
“尹大人!话可不能乱说!你我为官多年自然知道朝中之事有能说不能说的区别,圣上的事更不是你我能妄议的,这大不敬的话要是传出去了可莫要再连累了老夫。不过,也不妨告诉你,这奏折有朱批不假并且太后也是审过的,这点你就不用再多做怀疑了。”
事已至此,尹元深知有张和在此,自己今夜是决计不可能再出城了,而奏折之事又直接把他击了个灰头土脸,无奈之下只得折返回府。
“张老儿,替我转告你家小子最好早日死了迎亲之心,也莫要再传什么合婚的谣言出去,我尹家绝不会应允这门亲事!”
尹元翻身上马,临行之际念及尹素问亲事,又回身与张和留下这一句话。对于此事,张和倒是一反常态地没有回应,只留了一个不置可否的笑容。没有人会知道,对于张少卿的婚事,他竟也是没有任何办法。
······
回至尹府已是寅时,尹元并没有心情歇息,反而在细细琢磨过今日的冲突之后心中越发不安。那张家先是打定了迎亲的心思,而后又对自己的行动安排了如指掌,现在更是直接将势力范围延伸至了自家的府兵军中,而这一切自己之前竟完全没有在意。
当年的尹元青年得志,于先皇在位入朝之时就得各派拉拢。彼时张家还未达宰相高位,但势力却也是最强大的,几年之间明里暗里没有少向着尹元表示,可惜尹元却偏偏不肯配合,不仅没有接受对方的邀请,反而在短短几年之内就以着上原府城主的身份自成一派,渐渐有了与张家相抗衡的气势。张家始料未及,拉拢不成反而多了一个劲敌,从此之后尹张两家便彻底交恶。
多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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