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夫人爱吃点心,朕特地让御膳房做了许多,一会全都赏赐给夫人。”刘协笑着说道。
夕环起身叩首:“臣妇惶恐,谢陛下厚恩。”
刘协摆手:“夫人不需多礼,朕能有些天子尊严,全赖令君维护周全。所以,这些糕点还望夫人笑纳。”
夕环不寒而栗,继续跪着:“臣妇死罪,曹冲年幼,寸功未建,不足以封王,恳请陛下剥夺曹冲王位。”
刘协以为夕环跟着曹操多少会目无尊上,不料她居然对这个傀儡天子礼敬有加,顿时感动地热泪盈眶:“不妨,曹冲聪慧仁孝,夫人不必紧张。”曹冲对刘协的政权构不成威胁,他自然不会去和死人计较得失。
“谢陛下厚恩。”夕环继续磕头谢恩。
“好,夫人快请入座,朕特赦你与令君不要拘礼。”刘协微微笑着。
夕环继续坐回荀彧身边,荀彧立刻握住她的手,示意她放松心情。夕环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内心顿时安定了不少。
“夫人,请饮下此酒。上次本宫有意冒犯,还望夫人见谅。”刘协边上的伏皇后举起酒樽,对夕环致歉。
“娘娘切莫如此,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当日臣妇确是死罪。”夕环一饮而尽杯中之物:“臣妇先干为敬。”
夕环喝得太急,不觉脸红了起来,一旁的荀彧怕她殿前失仪,连忙拍着她的后背。
“令君对夫人真是细心呵护,本宫羡慕不已。”皇后从一个女人的角度由衷赞叹着。夕环看了荀彧一眼,脸上红晕更浓。
“等朕退位让贤,到时候再好好对你。”刘协温和地看着伏皇后。
“陛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会如此说?”荀彧好奇地问道。
“朕做这个皇帝,形同傀儡,实在没什么意思。曹操精心谋划,要恢复九州制,还有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朝政大权,皆落入他父子手中,他仍不知足。既然曹操一心想要称帝,朕索性就成全他。”刘协悲苦地说着。
自高祖建汉以来,普天之下非刘姓诸侯不得为王,曹操提倡恢复旧制,称王之意昭然若揭,难怪陛下心中不悦。“陛下放心,不论是王莽还是董卓,但凡觊觎大位的人,都将受到世人的口诛笔伐。臣愿与陛下共进退。”
刘协很是欣慰,不由感慨道:“朝中若是人人都如令君一般忠君爱国,朕的大汉江山何愁不兴。”
荀彧淡然一笑,夕环却渐渐明白这次设宴的真正目的。荀彧虽说不在曹操的权利中心冀州,但是他无疑是帮助曹操平定北方的最大功臣,而且曹操的核心人才都是荀彧一手举荐,因此,荀彧在曹操那儿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陛下实则是在笼络荀彧,只要他不赞成曹操称王称帝,估计那些谄媚之人就掀不起大风浪。
“夫人以为如何?”刘协问道。
夕环从自己的遐思中回过神来,答道:“臣妇与令君齐心。”夕环叹了口气,看来那些御赐的点心,真不是白吃的。
刘协见夕环答应,心下更是舒畅,遂举起刻有盘龙的酒樽对他们说道:“先不谈国事了,来,诸位共饮此杯。”
殿内的气氛由沉重转向欢快,夕环心有所想,只是象征性地笑着,根本没有仔细去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历朝皇帝设宴,要么是庆功,要么是阴谋,她都能理解。只是,她以前一直担忧的事情,终于来了。
夕环扭头看着身边的令君,荀彧似乎察觉她到的目光,与她相视一笑。那个极美的笑容,夕环微微怔住,似有千万般不舍。
“来人,将御膳房的点心悉数包好。”刘协吩咐着。
夕环只好接过宫女递过来的食盒,拜谢道:“谢陛下赏赐。”
夜色渐浓,许都的月亮正高悬在半空,显得格外明亮,荀彧悄然接过她手中的食盒,柔声说着:“环儿,国家大事不要你来操心,你只要做我的如花美眷就好。”
夕环严肃地说道:“我明白,女子不得干政。不过文若,你要为了我多加保重。”
“嗯,我答应你。”荀彧搂过她,心中温暖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
☆、蓝田日暖
夕环备好热水,试了下温度,便放置在荀彧床前,嫣然笑道:“夫君,让妾身侍候你洗脚。”
荀彧不忍她操劳,只说道:“环儿,这种事情我自己来就好。”
“不,我要帮你洗,我是乐此不疲。”她执拗着,“莫非令君大人害羞?”
荀彧不怀好意:“我自然不害羞,我只想让你害羞。”
夕环不觉脸红起来,温柔地拍打着他的脚面,直呼流氓。“怎么样,这水温舒服吗?”夕环将荀彧的脚放入水中,柔声细语。
“嗯,这水里你放了些什么,好像有股药味?”荀彧闭着双眸,享受着女子如水般的温情。
“我放了些驱寒的草药。”夕环拿起荀彧的一只脚,按摩着他的脚底:“以前跟华先生学过点医理,他说人的脚底有很多穴位,深入到全身各处。我想着就这样慢慢调理,或许能根治你的病。”
荀彧看到她如此用心,感动不已:“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学习医理呢?”
“冲儿生前总是生病,我就去求华先生教我些医理,只为能把他照顾得好些,毕竟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会真心对他呢。可是,冲儿最后还是死在别人的阴谋诡计之下,让人防不胜防。”夕环想到曹冲,莫名地伤感起来。
“环儿,让你难过了。”荀彧心疼道。
夕环换了另外一只脚,继续按摩着:“文若,他们都是玩弄权术的高手,如果压制不了曹操,我们就不要抗争了,免得被他们视为眼中钉。三皇五帝时期,帝位都是禅让给仁德之君,后来大禹建立夏朝,自此由国天下变为家天下。可是,秦二世无道,陈胜吴广揭竿起义,声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天子宝座,不再是神圣不可侵犯,而是谁有些权利,便能够问鼎九五。我知道文若赤胆忠心,但是天下大势所趋,非一人之力能够挽回,如果不能逆天改命,何不和光同尘、随波逐流。”
荀彧被她的言辞震惊,勉力说道:“我更喜欢,尽人事而后听天命。”
夕环理解他的追求,不再规劝:“文若,我知道我的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是我是真心为你考虑。”
荀彧捧起她的脸,眼睛一直看着她:“环儿,你说得很对,一般人不会对我掏心掏肺说出这么多。”荀彧心潮澎湃,俯身亲吻着她的额头。
“腿上现在还疼吗?”夕环不想再继续沉重的话题。
荀彧笑着摇了摇头,让她横躺在自己腿上:“你刚回家,就片刻不得清闲,环儿,我好舍不得。”
其实夕环心里有些矛盾,国家大义和个人生死总是难以两全。可是,她知道荀文若绝非苟延残喘、懦弱无能之辈。或许,这就是宿命。
“文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站在你这边。”夕环忽然说着。
荀彧明白她在成全自己,把她抱得更紧:“环儿,我会为了你,做到适时抽身而退。”夕环微笑着点点头,荀彧轻触着她的嘴唇,在她耳畔低语道:“好像还有一样正事没做。”
天上的星星发着若有若无的光芒,荀彧想着轻轻地起身,不料还是惊动了身边躺着的夕环。“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她揉着惺忪的眼睛,迷迷糊糊地嘟囔道。
荀彧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无奈道:“我要上朝啊,小懒猪。”
夕环听他如此说,不禁开始同情起来:“这个尚书令真难,你每天都要这么早上朝吗?”
“有时候没什么大事,天子会罢朝,不过已经习惯了。”荀彧微微笑着坐起身来。
夕环从后面抱住他,俏脸紧贴在荀彧的后背上,极尽依恋之态。
“怎么了?”荀彧握住她的手,柔声问道。夕环没有回答,只是一直摩挲着他的后背。荀彧莞尔一笑:“晚上回来,好不好?”
“不好。”夕环含含糊糊地应着。
荀彧趁其不意,转过身来猛然开始吻起她,夕环刚要伸手环住他的脖子,荀彧已经戛然而止。只见他快速地穿好衣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离了这个温柔乡。
夕环见他几次三番戏耍自己,不禁又羞又怒:“哼,晚上你就睡地上吧。”随即夕环想到现在正是寒冬时节,他身上又有寒毒,便改口道:“晚上我睡地上,你别来烦我。”
荀彧坐回到床边,揽住她道:“环儿,我要上朝,别闹。你再睡会吧,晚上回来加倍还给你,怎样?”
夕环白了他一眼:“我不睡了,我好像还没有见过你穿朝服,手执象牙笏的样子。既然醒了,不妨让我瞧瞧。”
荀彧宠溺地看着她:“那你别再胡来啊。”
夕环斜靠在床沿,只见那个俊美男子一身黑色朝服,握着手里白色的象牙笏,躬着腰说道:“夫人息怒。”
夕环俏脸一红,啐了他一口:“没个正经。”
太阳渐渐升了起来,不过光线很柔和,无精打采的样子。夕环微微叹了口气,离开荀彧,让她独自一人守着这个家,还真有些不习惯。
长倩已经带着两个弟弟在院子里练剑,夕环就怔怔地站在廊下看着他们出神。“娘,昨晚陛下没有为难你们吧?”长倩迎上来问道。
夕环垫着脚尖帮荀恽擦拭掉额头上的汗水,笑道:“嗯,长倩说得没错。陛下还赏赐了许多点心,一会练完,就可以带着弟弟们去吃。”叔倩和曼倩听到有御赐的点心,都拍手叫好,争着要去吃。
“不行,等练完了再吃。”长倩严厉地说着。
两个弟弟挨训,低下头嘟囔着:“已经练很久了,肚子好饿啊。”
夕环见长倩有模有样地带着两个弟弟,不禁莞尔一笑:“既然你们两都累了,哥哥又不同意你们休息,娘想一个折中的法子,娘给你们舞剑,这样你们既可以放松又可以学习,好不好?”
三个孩子点头同意,夕环便接过荀恽手中的剑开始舞了起来。她自幼有练舞的底子,所以舞起剑来还算得心应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