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难以平静的脸。
“也许我应该问问京子,看看她对于母亲过去曾经有过什么特别在意的人或者事,还有什么印象……”
“住口——!!”
成熟大气的女性气质在最上芽菜身上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母性护犊的凶狠。
“不许你……问她……”
“不许你和她说这些事——你做到这个地步……为了……什么?”
莲认真的眼眸透出坚韧的光:“——为了我最重要的人。”
久久的沉默。
终于,她似乎做出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说——
“我不是她的母亲。”
72☆ ACT。66 最上溪流
“不是……她的母亲?”
这句话让敦贺莲震慑当场。
最上芽菜最终还是选择坐回他的对面:“如果不和你说清楚;看起来你也不会罢休;这件事;我并不希望让她知道。”
落寞的神色爬上了最上芽菜的面庞;年近四十的她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懂躁动的小女孩;但是回忆起过往;她依然清晰如昨。
“最上溪流。”
“这是……她母亲的名字。”
记忆里,第一次见到最上溪流,是在京都收留她们孤儿院门口。
那时候她不到四岁,溪流比她年长一些,她六岁。
她依稀记得那个午后,太阳的光从大门右侧的樱花树上斜洒下来,有午后的清风吹过;搅乱了一树的樱花,那些樱花像是阳光间跳跃的仙子,旋转着,舞蹈着,落在溪流的额发上。
她眯了眯眼睛,对着初来乍到的自己微笑,然后作了个九十度的鞠躬,像是一场盛大而隆重的欢迎仪式,她把手中的樱花花瓣向她抛洒开来。
旋转着,舞蹈着。
那个笑容,清澈如雪,却又让冰雪都随之融化。
她们都是孤儿。
溪流是出生就没有父母,被捡回来的孩子,而她是父母双亡。
她叫最上,溪流没有姓氏。
“最上……最上!听起来很有精气欸,我就跟芽菜一个姓氏吧!”
那以后她们如影随形,相伴走过了十二年。她找不到更贴切的词汇形容她们的关系,有过欢笑,有过争执,但是这份胜过血浓于水的亲情,任是如何的障碍也割舍不断。
直到出现了那个人。
那个目光里都盈满水样温柔的男子。
犹记得那个初冬的早晨,溪流欣喜地抓住她的手大声的宣布:“亲爱的芽菜,我,最上溪流,有喜欢的人了!”
然后冬雪为京都披上一层银装素裹之前,她在京都最后留下的脚印,就已悄然无踪。
你无法想象自己生命中唯一的至亲离开你时是怎样地愤怒,更无法想象有一天在电视上,看到她那张暖阳也似的笑脸时是怎样的陌生。
于是她去了东京,为了找她。
溪流没有非常出众的容貌,她面容姣好,皮肤白皙,眸光清澈。但她有一项谁人也无法比拟的秘技,就是她的笑容,就如芽菜初次在京都与她相遇的那样,一个抚慰人心的温暖笑容。也许听起来是如此的普通,但仅仅因为这个笑容,就让她作为治愈系偶像的代表出道。
原来当初,那个男子带她回东京,就是让她踏入艺能界。
他是星探,而她是被他挖掘的新星。
那个寒风掠过的街角,她站在街的这一头,看见他将溪流拥入怀中的时候,她觉得,她该放手了。
再怎么无法分离的亲人,总有一天也是要分离的。
何况她找到了她的幸福,那就好。
如果能这样一辈子,那就好。
可是,这个世界,有好,就有不好。
在她的星途如日中天的时候,她怀孕了。
也许是对爱情的极度渴望,也许是对爱人的难以自持,总而言之,她怀孕了。
最上芽菜看得到她的努力,如果不是溪流的东京来信,她永远也分辨不出镜头前,那个卖力演出的女孩,正承受着早期那三个月的痛苦煎熬。然后所有的一切都开始脱轨,片场晕厥,住院半月,削瘦如柴。
她本该打掉那个孩子,如果她还想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
可是溪流在电话的那端,带着满满的幸福说:嗨,芽菜,你也来做她的妈妈好不好?
这样幸福得让人无法拒绝,喃喃地答一声:好。
狂风暴雨在那之后。
那个年代,一个初生的偶像未婚有子是怎样爆炸性的新闻?芽菜总算知道。
那一段本来不愠不火的她突然成为了艺能界的所有焦点,想要遮掩她日渐隆起的小腹也再无可能,偷拍,猜疑,无中生有,所有夸张的新闻手法都在她身上得到了一一应用。和她一起搭过戏的男星,和她有过交流的监制,甚至与仅仅吃过一席饭的投资客都成为了她花边的一角。所有人都在她的过往交际中添油加醋,原本纯洁的治愈系女星被加上了讥讽的引号,艺能界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你出名时,人人都来巴结你,你出丑时,人人都忘记了曾经巴结你。
只要能吸引眼球,下限……根本不重要。
可是那个男人却始终没站出来。
溪流像是一只迎风展翅的雏鹰,用小小的身躯挡起一片天。怎样的流言蜚语,明枪暗箭,都被她的翅膀截留下来——可是,她的翅膀在滴血。
没关系的,芽菜,我想保护他,我的生活已经这样了……他还有他的生活。
最上芽菜从来都不是冲动的女子,可是那一天,她摔碎了家里的电话。
厄运终究还是没有结束。
无论怎样地逃匿,溪流还是生活在无处遁形的阴影里。
就算那几个月艺能界的新人已经更迭了一波又一波,当那些记者们找不到猛料无话可说时,又会想起她。甚至于当初因为抢角而有过妒忌之心的旧人,偷偷暴露了她的行踪。
蹲守,发现 ,追踪,逃离,碰撞。
“伤者大出血,血压太低了,立刻建立静脉通道输血——”
忘不了那一刻,还尚有意识的溪流,带着虚弱的笑容望着自己。
“他呢……”
他已经死了,在车祸现场,发现他们的时候,他还死死地抱住她,最后那一刻,他用自己宽阔的背脊,为她挡住了生命最后的威胁。
她的翅膀,他的背脊,他们终于拥抱在一起。
“伤者生命体征微弱,腹中胎儿重度窒息——”
“我们必须放弃孩子,她的身体已经再也负担不起……”
她像是没有听到医生的建议,只是拼着生命最后一口气。
没有他,没有孩子……她活着……也没有意义。
只是这个孩子,她还没有看过这个世界。
对不起,妈妈陪不了你走下去。
对不起。
你要活下去呀……恭子。
……
……
“芽菜……你是……她的妈妈。”
她遗留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句话,是最上芽菜一辈子的负担。
芽菜,以后我要是有孩子,一定不能让她做孤儿,当孤儿太可怜了。
她一定很优秀,很优秀,这样才像是我最上溪流的孩子嘛!
我要给她读我最喜欢的童话,让她知道灰姑娘也会有白马王子带给她幸福,就像我一样!
我们总是倾尽所有去爱,爱得忘我,爱得无私,爱得……自私。我们忽略了所有沿路的障碍,只看得到自己想看到的风景,哪怕鲜血淋漓,哪怕耗尽气力,又有几个人——能走到终点?
最上溪流走到了终点,倾尽一生。
如星般闪耀。
☆ ☆ ☆
“我不明白。”
敦贺莲听完这个故事,只是淡淡地给了句评语:“我不明白。”
对过的那个女人并不意外他的反应,却没有接口。
“如果你真的那么重视她,为什么……却没有好好抚养京子。”他不再拐弯抹角,道得直接。
“因为……恨。”
“恨?”
“最初的那段日子,很不好过。”最上芽菜闭上眼睛,沉浸在往事的回顾里:“就算有芽菜他们遗留下来的一点遗产,对于我一个二十出头,没有一点经验的年轻女性,抚养一个孩子都是莫大的煎熬,何况每次看到她我就想起了溪流。”
如果没有她,溪流就不会死。
她是这么想着。
像是被这个孩子夺取了最重要亲人的性命,看到她的时候,一种要不得的愤恨就会如蝼蚁咬噬她的心房。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比起铺天盖地来势汹汹的世仇还折磨人的情感,细水长流,无边无际。
多少个日夜,她望着恭子熟睡的小脸,都会流下眼泪。
她像溪流期待的那样教导她,要优秀,要比任何人都优秀。
但是她走偏了路,偏执到了伤害恭子却不自知,更不能自控。
也只有在给她读睡前童话的时候,她才能流露出一丝母亲的温情,因为那是溪流曾说过的。
溪流说的每一句话,她都清楚记得。
这段孽缘终于到了濒临崩溃的界限。
因为恭子而无法专心工作,她被辞退。
抚养她的烦恼在那段日子如阴云般积聚,不顺利的工作,不如意的生活,举目无亲又无暇交友的她就像是澎湃浪涛中的一叶扁舟,摇摇欲坠,不得已用药物来维持精神上的安稳。
你是……她的妈妈。
溪流,为什么能这么自私。
为什么把一切的重责都丢给了她,为什么摆摆手说走就走……
她再次望着身边那个陷入睡梦中的小女孩,她的口中还在呓语着,妈妈。
那一瞬,好似看到了溪流,静静躺在那儿。
手中满满的药片洒落了一地。
如梦初醒。
“我知道我有多不负责任,无可厚非。”她道。
敦贺莲当然不能再基于她已知的概念上妄加评断,“所以,您选择了